第77章
“南糖……”
原來念念不忘的還是南糖嗎?溫凡還是第一次知道北茂對南糖如此執著,他附和著他的夢話,雖然有可能本人第二天醒來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但溫凡仍舊是樂在其中。
看著兩小子和睦融融的樣,欒木也不再繼續打擾從北廂回到了凝宮,這去鬧騰了不過一個時辰左右,北雲容已是先回了屋。
欒木推門進去,看見他正坐在矮桌旁擦拭著十方,想起之前下山時,自己擅自拿劍而鬧得雞飛狗跳的,環視一圈房內,已是收拾得幹淨,那個他隨便補補的窗戶紙也被人給換了新的。
“怎得這麽快就回來了?”
“師尊仍在閉關,將事情簡單告知了師叔。”
“你師叔對柴桑之事可知曉些什麽?”
北雲容搖搖頭。
“那你師尊何日出關?”
“快了,兩三日後吧。”
“還要等兩三日啊。”
欒木泄氣地爬上床,“你不許我隨意走動,這兩三日看來是隻能在這個小屋裏度過了。”
“明日有山燈會,你若是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山燈?那是什麽?”
“靈武人每年都會在此山舉辦慶典來祈求神明保佑,而月清塵每逢此時都會開放半山,門下弟子亦可以參與。”
“聽上去頗有意思,那我們明日便去看看吧。”
“好。”
北雲容擦拭完了最後一隻十方劍,將其全部放回劍匣中,熄滅了桌上燭燈,躺在地上木席合衣而眠。
“雖說你這床不太大,但是睡我們兩人應是不成問題,你何必睡地上?這樣讓我有種鳩占鵲巢的感覺。”
“寢不言。”
欒木對他側過身子背對自己有些不滿,幹脆自己也躺在了木席上,月清塵的溫度本就寒冷些,他方才剛一進屋就換上了北離的衣袍,而躺在地上更覺冰涼,他往北雲容的身後靠了靠。
“有點冷。”
“那就睡回去。”
“沒事兒,靠著你暖和些,反正我們也一起睡過好幾次了,也不多這一晚嘛。”
北雲容沉默片刻,“那便如此吧。”
什麽?
北雲容不再動靜,複又閉目而憩。
欒木本是想激將於他,結果不想兩人居然一起睡在了地上,這是為那般呢?放著好好的軟塌不睡,卻躺在冰冷地上,可自己說出的話,也隻得認了這罪。
然而醒來時隻見自己躺在軟塌上,身上蓋著棉被,如此溫暖。
誰說月清塵沒有甜嘴,至少他覺得北雲容就能讓人心間一甜,說來也是奇怪,欒木之前就寢時從來都是淺眠,夜半的風吹草動都能將他給驚醒,然而每次和北雲容一起就能睡得香甜,難不成他對自己下藥了?
欒木笑笑自己的荒唐想法,起身在凝宮周圍活動活動後,便乖乖待在屋裏等待天黑,而夜幕降臨過後,北雲容也如約帶他下了山。
從山上望下去,還未至半山腰已是見到下方燈火通明,如天上星河墜落凡間蜿蜒而行,星火踏碎了萬裏嵐風,照亮了九歌天行之路,似是一半歸途,一半迷途。
各種式樣的花燈被高掛於樹梢,仿佛樹生了這燈火,妖冶萬分,旁側還有小販叫賣,欒木買來一蓮花盞提在手上,火光雖不足,卻是能照亮前路。
兩人相伴於人群中前行,舞龍人也將厚重的布龍給抬了上來舞動歡愉,其後跟隨著鑼鼓聲響,真是好不熱鬧,順著燈火往前走,因為山腰以上便是被月清塵門下弟子給攔截了下來,所以並未步行多久,最盡頭處有一口山井,人們趕至此處後,紛紛打水喝上一口,方才原路而返,據說這井水沾了山神靈氣,喝下一口能佑人長壽。
壽命這事兒欒木最清楚不過,但還是效仿著靈武人行為,舀了一瓢井水嚐鮮,其味道甘甜,回味無窮,欒木還想再喝卻被北雲容給攔了下來。
“不可多貪。”
“是呢,小兄弟,這山神大人賜予的水,每人隻能喝一口,喝多了是會被山神大人責罰的!”
身後的阿婆出言提醒,然則欒木剛放下木瓢,就躥來一小孩兒搶過,將井水裝於腰間水壺裏。
“小鬼,你如此貪心,就不怕山神大人責罰?”
那小孩兒低著頭停下了手中動作,“可是爹爹他今年沒法來喝這水了。”
“你爹爹怎麽了?”
“前段時間打獵時被野獸抓傷,傷口好幾天都不愈合,他也因此發熱了好幾天,躺在床上越來越虛弱,連今年的山燈都無法來看,我想帶些山神大人的井水回去,興許爹爹喝了這水就能快些好起來了。”
“山神大人的水隻是保佑長壽的,並不能醫治你爹的傷,這樣,你把水壺給我,我給你一樣比這井水更神奇的東西可好?”
欒木從懷裏掏出一小瓷瓶,“把這藥塗抹在你爹傷口上,不出三日,他定能下床走動。”
“真的?”
“當然,我堂堂一大人,從來不騙小孩兒。”
見欒木說得肯定,那小鬼也不猶豫,將腰間水壺取下給換了他手中藥瓶,像得了寶似的,趕緊往山下跑去。
“那是上次給你的沉槐?”
“哈哈哈,是呢,反正我愈合力強,在我手中亦是無用,給那孩子還能救人一命呢。”
“我沒有責怪之意,無需解釋。”
欒木剛還想著沉槐是月清塵的珍貴藥物,這擅自就給了他人,怕北雲容會生氣,聽他這樣說,也就放下了心,將手中得來的井水全部倒回了水井裏,隨著北雲容往回走去。
“子時還有趣事。”
“真的?!我從未如此遊玩過慶典,看來今日這一趟頗是值得。”
“你應也活了上百年,走了各處地方,竟不曾遊玩過慶典?”
“不是沒遊玩過,隻是一人所見之景與兩人所見之景是不一樣的。之前每每遇見,都覺如走馬觀花,似乎這塵事與自己並無多大關係,但今日不同,好比如日後回憶起今日所見,不僅有這山燈美景,甘甜井水,更有我和你。”
此話音落,忽然聽得天邊一陣巨響,煙花升起,火亮光芒映紅了欒木笑顏,北雲容低頭看著他,竟是心生了幾分動容,視線不知覺地從他雙眸落到唇瓣上,一時想起了即墨木樓時候,他猶記得唇瓣相碰的瞬間,那如電閃雷鳴竄過體內的麻痹感覺,他從未體驗過,不知道這到底為何物,隻覺心髒跳動得快速,那感覺讓人貪求。
然而煙花稍縱即逝,不待他多回味,欒木便向前跑走指著前方正在樹上不斷往上爬的人。
“北離,他們那是在做什麽?”
“祈願。”
靈武人有一習俗,便是將自己心願許在紅色綢帶中,再將其係於樹梢上,係得越高便越有可能傳與上天,告知於神明。
所謂入鄉隨俗,欒木沒有找到紅綢帶,隻找來一紅繩,他依舊學著靈武人的模樣,爬到樹上的最頂端,將紅繩係於梢幹,雙手合掌在心底默許了自己的願望,神情虔誠,一時竟是忘了自己的鬼神身份。
許完願後睜眼,確實看見對麵樹上正趴著北溫凡,他正一隻手死死地抱著樹幹,另一隻手用力拽著欲往前飛走的劍,今天來參加山燈會的人多,且不似之前在靈武河畔寬敞,若是北溫凡不留神鬆了手,劍難保不會傷到無辜者。
“溫凡,你可別鬆手啊,堅持住我來幫你。”
“太……太好了。”
他已是快堅持不住,咬著牙,努力地緊握著劍柄,頭上已滲出了不少汗水。
於是欒木趕緊縱身而躍,跳到了旁側的樹枝上,伸手勾住了那劍,“你慢慢鬆開吧,我來抓住它。”
“真的可以嗎?”
“你這小子是在質疑我的能力?”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就趕緊鬆手吧,我看你也快抱不住這樹幹了,莫要一會兒落到地上,疼壞了屁股。”
北溫凡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他的右手已是在發抖,待欒木握緊劍柄之後,他便慢慢鬆開,由於左手也無力氣,他隻得躍下了樹梢,在地上等候。
而那劍的力氣比欒木想象中的大多了,身子被帶著往前一個趔趄,差點從這樹枝上給滑落下去,但隨後他穩了穩自己體內氣息,令真氣下沉,加大了幾分力氣了後,他趁機將劍給拖回,跳下地將其連忙放進了溫凡的劍鞘中。
此時綁好了紅綢帶的北茂也恰巧趕了過來,“溫凡,你又禦劍了?!”
“那棵樹太高,我爬不上去,隻好禦劍而上了。”
“你忘記之前在靈武河的事兒了?你真是越來越有膽了!”
“我……這……欒木前輩……我……”
北溫凡本想求救於欒木,但那人卻拍拍北茂的肩膀。
“北茂,你繼續訓訓他,我就先走了,看好溫凡別讓他再如此亂來了。”
“哎,前輩你怎麽能……”
欒木走得急,沒聽完溫凡抱怨,隻看著前方人群湧潮,卻是不見北離身影,顧暇不得其他,朝著人群逆流而返,他分明記得剛才北離站在樹下等他來著,怎麽人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