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孩子被叫住後,起身欲上前,卻被自家父母給攔住,族長對其搖頭示意,那父母方才放手,孩子年紀小,天真單純,顛簸著跑來,欒木將其一把抱在身上。


  “小孩兒你叫什麽?”


  “我叫久兒。”


  “那久兒我問你,你在這世上最喜歡何物?”


  “大黃。”


  “大黃是誰?”


  “是鄰家阿妹家養的小狗,那~麽大一隻,可乖啦。”


  久兒在他身上用雙手比劃著,滿臉的興奮,比起父母來,這孩子居然更愛一隻狗。


  “那我問你,若是有一天大黃正在阿妹家睡覺,你卻將它拖出來給人打死,你會感到痛心嗎?”


  “不準傷害大黃!”


  不等久兒回答,底下一女童用著稚嫩的聲音尖聲呼喊起來,旁側的大人怕激怒了這位判官,趕緊將她給拉到身後。


  “阿妹你放心,我不會這樣對大黃的!”


  “我是說假如。”


  “我不會這樣做的!”


  “你會,就算不是現在,在將來某日也會。”


  “我不會!我才不會!”


  “即使沒有假如,將來的某日大黃也很有可能會被你和阿妹給親手殺死。”


  “我才不會殺死大黃,大黃也不可能會死!”


  阿妹在下麵聽得越來越慌張,竟是突然哭了起來,而她一哭,坐在欒木腿上久兒也一起跟著嚎啕大哭,這堂屋裏其他人不敢說話,隻聽見兩個小孩子哭得聲嘶力竭。


  “久兒,阿妹,不許哭了!”


  即墨壬言嚴詞厲色,兩孩子反而哭得更加厲害,久兒將自己哭出來的鼻涕眼淚往欒木身上抹,即墨壬見之蹙眉,欲將人給抱走,欒木伸手阻擋,將孩子抱在手上站起身走到了阿妹身前,輕拍了她的頭,


  “想來你們定是很喜歡大黃,才會哭得如此傷心。”


  “大……大黃……嗚嗚……可乖啦……為什麽……嗚……要打死他……嗚嗚……?”


  “是啊,為什麽呢?”


  他轉而問向周遭的族人,可每人皆是低頭不語,誰也不知道這位判官大人問此無頭無尾的話是何用意,也不敢輕易回答。


  “一隻狗尚能如此情深,若換成是人呢?”


  “我知道即墨身為巫師一族,向來推崇以己及人,可將歸於鬼界的亡魂喚回陽間致使其灰飛煙滅,想想若喚來的是你們逝去的親人,會不會有如這兩小孩兒般痛心之感?”


  “可祭祀是為我族庇佑平安所設,若是除去,以後有邪祟闖入村落,那時候我們又該如何是好?”


  “大家放心,招搖山地處陽性而損陰力,此地就算出了邪祟,怨氣也不會太深,害不了人性命。


  “荒唐!憑什麽你一句話就要毀掉我族近百年來的傳統?!”


  人群之中一男子突然站立起身,神色十分憤怒,

  “若是我說非除不可呢?”


  “那我也隻能非除不可了。”


  那人突然朝著欒木衝了過來,近身後才看清他手裏拿著一把小刀,而欒木手裏正抱著久兒,若是這人刺過來,很有可能傷及孩子,於是他連忙轉身將久兒給護在懷裏。


  他本以為小刀會刺入自己的背部,但隻聽身後一陣嘈雜動靜,轉身看見北雲容已是擋住了那人,將那小刀給斷成了兩截。


  “維欽,你在做什麽?你可知此人是鬼神大人,如此舉動可謂是大不敬?!”


  “什麽鬼神判官,擋我族繁榮者,管他鬼神人仙,皆誅殺之!倒是你即墨壬,你身為一族之長,居然不顧我族興榮,對此人處處維護,你還有什麽資格做族長?”


  “我族祭祀已是有違天道,一而再地錯下去,豈不是罔顧人倫,傷天害理?先人曾言,三界眾生繁榮乃為昌盛,如今我們再知錯犯錯,何來安穩所言?”


  “呸!祖宗傳下來的祭祀之法就要毀在你即墨壬手中,你還好意思說什麽天道大理,都是狗屁!”


  此人言語充斥了激烈不滿,他不顧旁人壓製,欲翻身而起衝向即墨壬,但一人力氣自是拚不過,他嘴裏不斷地辱罵著,即墨壬不與其多辯,將人給打暈後叫旁人把他給拖出了堂屋。


  “我即墨壬今日這族長之位是各位給我的,而自那一天起我便將即墨一族的榮辱興衰視作頭等大事,可如今祭祀之法乃是離經叛道,我們到底該不該繼續如此,我也不得擅自做主,便交由族內的各位來決定吧。”


  他邊說著,邊將象征了一族權利的蛇母靈杖放在了後牆壁的牛角上,轉身走向欒木接過他手裏的孩童,兩人相視無言,在召集族人之間,兩人便已是商談好,若是眾民不讚成此事,那麽他們外人也不得再加幹涉。


  然則坐下反響各不相同,人多口雜,誰也給不了一個合適的理,不過好在在這場儀事的最後,終是讚成的人多。


  但反對者態度激進強烈,改除祭祀之事最後以暫放為結果,欒木自是知道此事不可急,隻得慢慢來解決,畢竟要讓他們一時間改變自己的信仰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即墨族內祭祀也並非常事,害不了幾個魂魄不成禍患,此事待以後再來解決也可。


  散場之後回到房間,即墨族人的血液毒性在夜巡體內已是消散,雖然心髒處傷口還未愈合,但屋內三人全然擋不住他下地走動,夜巡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隻是心裏煩躁,不停地來回踱步。


  “你想回鬼界?”


  聽見是欒木的聲音,夜巡立刻停止了動作。


  “我知道你是擔心日巡,方才就該送你回鬼界的。”


  “不可消耗大人力氣。”


  欒木歎口氣,圍繞他身體檢查了一周,鬼界陰氣濃鬱更能幫助夜巡恢複身體,便對他揮揮手,“你回去吧,你們兄弟倆傷勢好之前都不許來找我。”


  “可……”


  “不許違抗命令。”


  “是,多謝大人。”


  夜巡道謝過後,不多留一刻便是回了鬼界,幾人也趕緊休歇下,反正即墨族的祭祀之事也急不得,也不好再插手,便計劃著明日出發早些回柴桑查探怪源。


  次日啟程,知他們有要事,即墨壬也不多留,命人將他們送出了招搖山,而有人帶路,比來時自然快了不少,不出半日便是到了柴桑城。


  然而踏進城內時,幾人不曾想僅僅是離開了幾日,再次回城所見景象卻是與他走前截然不同,鬧市橫街,那些閉戶的酒館茶樓都開了門做生意,除了小館外,街頭叫賣聲也是絡繹不絕,欒木老遠就瞧見了那天賣銀鐲的那位大娘,於是趕緊跑上前去打聽。


  “大娘,怎麽今日城內格外熱鬧呢?”


  “小兄弟,你難道不知道這城內的鬼都被除盡了嗎?”


  “除盡了?”


  “是啊,就在昨天,三位道士大人已經將邪祟給捉拿了起來,這下城內可就太平咯。”


  齊氏兄弟將那些怪異的鬼魂都給捉住了?那魂魄連北離和莊華亦是無措,他們幾個無用草包怎麽可能拿得下?

  他們繼續往前,四下查探番城內周圍情況,詢問了好幾人都是說道士已經將鬼驅除,直至走到城北的城門口時,隻見一群人將城門給圍了個嚴實,不知發生了何事,似乎圍著什麽人,欒木幹脆也擠進去看看這熱鬧事兒,然而人群中央站著的,正是那齊氏兄弟背著包裹行囊。


  但欒木這一開路,讓出了一條道,正好讓齊氏兄弟注意到了前方的北雲容,連忙轉身欲走時卻不想欒木已是堵在了他們麵前。


  “又是你這乞丐!”


  “老是碰見你們三個,看來我們也真是種緣分呢。”


  “和你有緣分難不成不是折壽?”


  “這可還真說不準。”


  “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架,讓開,別擋我們的路。”


  “這是要去哪兒啊?”


  “你管的著嗎?”


  “我管不著,隻是聞說道士大人英勇除鬼,想說幾位道士大人如果不急的話,不如我請一壺酒,坐下來給我講講是如何捉鬼的可好啊?”


  一聽到此事,三人的麵色皆變得不太自然,他們相互視對方一眼,欲從欒木身側跑走,卻不料莊華攔截了過來,後有真君,前有真人,這頓酒似乎是非喝不可了。


  欒木帶著三兄弟來到了一間酒樓的廂房中,他果真叫來了一壇十裏醉,給幾人滿上後,自己抱著壇子喝了一大口。


  “說吧,你們騙了柴桑百姓多少錢?”


  “你這乞丐可不要亂說話,我們何時騙人錢了?”


  “我不信這城東鬼魂是你們所捉。”


  “我們客仙舍在也算是名震江湖,以我們的本事,這又有何奇怪?”


  “你脖子上的傷口好了?”


  “不需要你來關心。”


  “可別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


  “你在嘲諷我?”


  “你們到底如何收鬼的?”


  北雲容不想再聽這兩人爭吵,神情肅穆而讓人生畏,但即使如此,齊穀仍不收囂張氣勢。


  “凝宮真君,你可謂是明事理的人,怎得也如此不辨是非?”


  然而,此話剛出,齊穀便是從包廂的圓木凳上被人給提起衣領懸掛在了窗邊,腳離地麵約有幾丈的高度,齊穀害怕起來,他生怕北雲容鬆開手,自己便要屁股落地而開出朵花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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