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欒木胡亂掙紮中一腳將北雲容給踢開,順手抓住飛過的十方,利用其攻去,北雲容側身躍起躲開,縱使十方認主欲從欒木手中飛出,他卻仍舊將其控製得平穩,出手果斷且招招致命,北雲容利用餘下九劍抗衡,趁其分神時快速近身,奪過他手中劍後下令將十方收回了劍匣,同時將人給用蠻力抱住,封鎖其行動,欒木在他懷裏盡力反抗,卻被束縛得牢固,北雲容輕撫著他的背,任由他對自己撕咬捶打。


  或許是消耗了一些力氣,如此折騰了一陣過後,他眼睛裏的血紅開始逐漸褪去,沒多久人便清醒了過來,一恢複理智的瞬間便看見北雲容肩上的布料被血浸染,張望了眼周圍狀況再加上自己雙手被縛,他似乎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將額頭輕靠在了眼前人的胸膛上。


  “對不起。”


  聲音極其細微,帶著一絲疲倦感,又似乎像是做錯事兒的孩童般。


  北雲容拍了拍他的腦袋,“冷靜下來了?”


  “嗯。”


  見他不似剛才狀態,北雲容鬆開了手,祭台上無人再繼續爭鬥,欒木趕緊起身將日巡抱到圖騰處送回鬼界,本打算將夜巡一並送回,但他身體可慢慢動彈,便回絕了。


  而欒木的這次失控,也讓即墨壬敬畏了幾分,但判官向來掌管陰間事務,維持鬼界秩序,被即墨族人奉為神靈,所以他並不輕易相信眼前人便是鬼神,直到看見欒木拿出生死簿以後,他不可置信地跪下,隨即恭敬禮拜,聽其命令收了這場祭祀,將他們幾人重新安頓好。


  情況發生得太突然,雖然莊華他們還有很多話想問欒木,但夜巡因為傷勢過重需要照顧,欒木因而無法抽身。


  夜巡身為鬼界陰帥,雖然心髒處被刺穿,但並不影響其性命,隻是近段時日都要好生靜養。


  北雲容將一小瓷瓶遞來,“或許對夜巡有用。”


  欒木接過後將其打開,那熟悉的味道令人一陣畏縮,“這不是沉槐嗎?”


  “嗯。”


  “我覺得夜巡不一定會喜歡用這個。”


  “為何?”


  欒木側過頭,將小瓶放到夜巡麵前晃了晃,“這裏麵可是用了畢方鳥羽做藥,你要用嗎?”


  “……不必。”


  “看吧,我說了他不會用,這東西他用著和同類相殘似的,倒是你,肩膀上包紮好了嗎?傷口深不深?”


  “沒事。”


  “把衣服脫下來我看看。”


  “不用了。”


  “這傷畢竟是我弄得,你讓我看看我才好安心嘛。”


  如此說法倒是令人難以拒絕,於是北雲容猶豫過後將衣服解開,露出了肩膀上的傷,欒木那時候腦子裏一片混亂,生怕即墨壬將刻有弑靈文的玄鐵釘刺入日夜巡體內,若果真如此他們必死無疑,所以當時心裏急切,也不知自己到底咬了多少下,以至於北雲容的肩膀上血紅一片,但好在每一個齒印都不算太深,欒木將手中沉槐抹於其上,北雲容微微皺眉。


  “不疼嗎?”


  “嗯。”


  這藥上上去居然不疼?

  想起之前自己被這東西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欒木突然心生報複,於是又繼續將沉槐塗抹上,那人依舊不為所動,他複又繼續,北雲容一把拉住他的手,將藥瓶奪過。


  “怎麽?難不成是疼得不行,受不了了?”


  “你把衣服脫下讓我看看。”


  “我?我是傷人的那個,又沒受傷,要看也得看我牙有沒有被磕碎吧。”


  北雲容不理會他的調侃,一派嚴肅,欒木隻好作罷,將上半身裸露出來,而果真沒有一處傷痕,他將衣襟拉好,笑看著北雲容。


  “我就說了我沒受傷,要看看我嘴裏的情況嗎?”


  本來隻是一句玩笑話,欒木戲謔地看著對方,殊不知對方視線落在自己嘴唇上,看得認真,北雲容用手指拂過他的唇瓣,回想起剛才在祭台時他露出獠牙的模樣,他曾經也不過是人,究竟是經曆了怎般變成了如今這樣?細想之,忽覺一陣心疼。


  房間裏一時悄然無聲,被如此看著,欒木也抬眼看向眼前人的眉目,不知為何心裏竟是一陣動容,他雙手撫摸上北雲容的臉頰,輕觸那眉間朱砂,黑眸裏溫潤如水,似乎看著眼前人又似乎不是。


  他同樣看向北雲容的唇瓣,身體不聽使喚地慢慢朝其靠近,心裏似乎生出了陣渴望,隻覺自己一時間有些口幹舌燥,好似隻有眼前物才能解救自己。


  北雲容察覺了他的意圖,卻是沒有退後,兩人咫尺距離卻像隔了不知多少個星辰大海,似是輪回百轉過後,那溫軟之物才觸碰而來。


  “欒木,凝宮真君你們沒事吧?”


  門外忽然傳來莊華的詢問聲,就在其推門而至的瞬間,兩人趕緊各自往後退開幾尺,北茂和溫凡也隨著進來,並未察覺屋內兩人的窘迫,許是知道了欒木的判官身份,北茂不似之前態度,從進門後就一直不發一言地低著頭。


  但北溫凡倒是與他不同,性子直率些,進屋便朝著欒木過來,“欒木前輩,你真的是鬼神?床上躺著的那人真的是陰帥?”


  “怎麽?你覺得我在騙你?我現在就可以把你的名字寫在生死簿上試試看啊。”


  “啊?!別別別!我信,我信!”


  “我不信,你之前就騙了我一次,我怎知你這次是真是假?”


  “莊華,我何時騙了你?”


  “你在柴桑城騙我說那是馭魂之術,難道不是假的?”


  “我那時候不是怕告訴你我是鬼神,嚇著你嗎?”


  “你與我相識近十餘載,竟是不曾告訴我事實,看來我這人在你心中卻是一點兒分量都沒有。”


  “你現在知道也不算太晚,好多人一輩子都不知道呢。”


  “你……!”


  莊華本是想對這隱瞞了十年身份的人發發脾氣,奈何他臉皮太厚竟是完全沒有絲毫愧疚,他著實無奈,無言作罷。


  “狗蛋兒你今天怎麽這麽安靜?難道你就沒有什麽話想問我?”


  “沒有。”


  “你肯定心裏在想我這種人也能是鬼神,是吧?”


  北茂沒有回答,因為這確實是他所想的事。


  “我知道我這人與你從古書上所見的判官形象差太多,你一時接受不了,不過慢慢在我身邊陪我吵吵嘴,也就能習慣了。”


  “判官大人,族長想見見您。”


  忽然門外響起一人喊話,欒木應答了聲後摸了摸北茂的頭,“好了,夜巡傷勢嚴重需要靜養,你們也早些休息不要吵鬧到他了。”


  “我同你一起去。”


  “那莊華,夜巡就拜托你照顧下。”


  “好,你去吧。”


  出了房門後,北雲容與欒木一同跟隨著屋外等候的族人去了堂屋,見欒木來,即墨壬趕緊從上座起身讓位,這態度太過天壤地別,讓欒木一時間不太適應。


  “我看我還是坐這裏吧。”


  他在旁側坐下,既然鬼神大人如此說便是沒有再多勸。


  “族長請我過來必定是相信了我之前所言對吧?”


  即墨壬張了張嘴後,還沒言說便先歎了口氣。


  “正是,關於大人在祭台上說我們族的祭祀是將魂魄從鬼界召出,此話可是當真?”


  “昨晚見你們祭祀怪異便讓夜巡去鬼界枉死城查探,恰巧有一鬼魂消失,而今日你召出的那魂靈更非鬼祟,為鬼界陰帥日巡,你說當真不當真?”


  “這……”


  即墨壬持著木杖的右手忽然發起抖來,“難道說我們族並未有驅鬼之能?”


  “你們族確實能通靈,是否能驅鬼我尚不知曉,但生靈亡而通鬼界入輪回,方可再續來生,而亡靈亡便是永世無回,族長是明白人,自是懂得此事的好壞輕重。”


  “可這祭祀是先輩們流傳至今,難道要讓其斷於我手中?”


  “即墨既然自古奉信天道仁義,如今祭祀之法背道而馳,難道要放任其一錯再錯下去?”


  被問及,即墨壬一時無言,他持木杖踱步走向牆壁上掛著的那牛頭骨,他端詳兩眼纏繞著牛角的靈蛇,思忖良久,神情一時變得悲愴。


  “亡者亦是苦難,望族長能取消這祭祀之法。”


  “祭祀乃我族百年根基,不能我一人草草決定,還請大人能諒解。”


  “族長的意思是?”


  “此事還需同我族內百人一同商量,一會兒我會召集全族人至此,但我怕我一人無力勸說,大人若是方便,留下同來參與可好?”


  “當然沒問題。”


  這堂屋果然寬大,不久一會兒,一百餘人已是在此坐下,欒木被安排在上位處,北雲容坐在其右,底下一個個即墨族人好奇卻又有幾分敬畏地看著他。


  即墨壬將欲除祭祀之事告知於他們後,族人的反響極為強烈,他們不太願意相信所崇尚了幾百年的護佑之法有違天道,欒木明白,讓其一夜間改變觀念確實也困難,但此祭祀也著實留不得。


  “判官大人,一定要取消祭祀不可嗎?”


  族人因在祭台上見過他失控的模樣,因而對他帶有幾分畏懼而不敢開口,不成想率先發問的竟是一總角之年的孩童。


  “那小孩兒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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