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莊華搖搖頭,“這村子裏倒是沒有什麽奇怪之物,如果族長所言不假,即墨不過是招靈弑魂,那麽即墨與柴桑鬼靈被操控應是沒有太多關係。”


  “所以北離你舒光師尊卦上的異相到底指哪一個?”


  “自是柴桑,即墨招魂非近來之事,若是占算卜卦應早感知其處。”


  “也是,既然即墨族不是我們要找的根源,那明日便重回柴桑城好生調查一番吧。”


  即墨為此族姓氏,村落中的居所多以吊腳木樓為主,樓屋寬而大且內飾簡潔,以木板為床榻而眠,一屋正好可容納下他們一行人。


  族長名為即墨壬,在林中遇見北雲容他們時,並非一開始如此客氣,隻是交手中得知他們是修真之人並欲詢問其柴桑之事才接至村中,而即墨族其實向來不喜修真人士,如同百家收鬼各自有法,不同道自是不相謀,但北雲容來此也對他們不構成威脅,將人接待至此也可向他們展示炫耀即墨一族的偉大祭祀,想來是讓他們這等凡夫俗子開開眼界,於是也招待得算為周到,讓自家兒子因郎給他們準備了當地佳肴。


  隻不過那一盤盤的草蟲毒蠍,擺上桌還散發著些微的惡臭,看得莊華胃裏一陣翻滾,據說這蘊含五毒的荊蠍下了油鍋是別有一番滋味,荊蠍難尋,所以一般貴客至才會以此招待。


  欒木夾起一隻焦黑的蠍子翻來覆去的看了看,往嘴裏一送,不想那味道極酸,他強忍著想吐出來的欲望給整個吞咽了下去,這蠍子即使入了胃仍是有幾分酸楚,於是他放下手中筷子沒有再繼續夾食,一旁的因郎笑笑,遞過盛滿酒的三角盞給他們三人。


  “要不先喝喝酒開個胃吧。


  欒木接過酒盞嗅嗅味道,其味濃烈嗆鼻卻又透著一縷甘甜的氣息,久聞過後更有餘香縈繞,雖不及十裏醉卻也著實讓人有番胃口。


  他們四人舉杯相禮過後,將其給一飲而下,這酒卻十分奇妙,不似聞著一般濃烈,入口的感覺反而更清淡溫和,如君子之雅,但其香氣也因此淡了許多,反而不盡如人意了。


  “這酒還真是奇怪,聞著香氣四溢,喝下了肚倒是沒什麽味道了。”


  “這正是此酒的一大特點。”


  “有趣,這酒叫什麽名字?”


  “寶珠。”


  “寶珠?這名字也真是奇怪,為何取如此名字?”


  “因為此酒是由豬眼睛所釀,眼睛烏黑明淨故而用寶珠取名。”


  “原來如此。”


  然而欒木搖晃著酒杯還在細細品味之時,莊華已是瞬間白了個臉退出了房門外,雖然他有意掩蓋自己的嘔吐聲音,但還是讓整屋子的人給聽見了去。


  “哈哈哈,見笑了,我這位朋友沒怎麽出過遠門,許多事都是頭一次見,可能是太高興了,喜極而吐吧。”


  “無妨無妨,既然他身體不舒服,那我就不繼續打擾了,一會兒再讓人給你們拿被褥過來。”


  “有勞了。”


  送走了因郎後,欒木躍下房繞到樓屋背後,看見了正扶著青竹臉色慘白的莊華。


  “我都說了,讓你多出門見識見識,這下出醜了吧。”


  “誰無事用豬眼睛釀酒?倒是你,怎可如此淡定?”


  “你是不知道我們那兒的食物比這些可惡心多了。”


  聽他如此一言,莊華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我絕對不會去的。”


  “還真沒多少人願意來我們那地方呢~”


  欒木大笑著將人給扶上了屋中,把那些個所謂的佳肴給撤出去後,莊華方才好受了些。


  夜至一更,村落裏的祭典宴席才結束,北溫凡和北茂兩人玩得太過盡興,以至於回來倒頭就睡。這深山林中入了夜到也是祥和,窗外的蟬鳴聲反倒更顯夏夜靜謐,所以入的夢也待有些許甘甜滋味。


  本以為好眠一夜過後,隔早便能趕路回城,誰曾想這時候還不到天下白,剛過四更,村落裏的雞竟是鳴叫起來。


  而這一聲卻是叫醒了全村人,鳴雞被圈置於村落入口處,村民們合衣而起,鬧出好大一陣騷動,手持著火把油燈急匆匆地趕了過去。


  這動靜將睡夢中人給吵醒,欒木他們也趕緊也下了樓去查看狀況,趕至村口時,周圍人左右竊竊私語,他們每人幾乎都神情怪異,隻見即墨壬手提著斧頭站在人群中央,公雞被因郎給用力擒住,按在了地上。


  “請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欒木拍上前麵村民的肩膀,那人回頭看見是外來人,不太耐煩地回答,“殺雞。”


  “為什麽要殺它?”


  “它叫錯了時辰,必須得殺了。”


  “不過是叫錯了時辰,就要置它於死地嗎?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何況一隻雞呢?”


  這話一出,那村民便是惡狠狠地瞪了欒木一眼,“你懂什麽?!雞一旦鳴錯時辰便是有鬼魂闖入,它若是再鳴,便會給那鬼指路引進村子,這時候不殺它,等鬼魂進來便是會有人遭殃。”


  這巫師一族還真是奇怪,欒木還是頭一回聽說雞鳴錯時辰能引鬼,他看見即墨壬提起了手中鐵斧,幹脆落下,那雞便是斷了頭顱。


  血液濺灑了因郎一身,雞頭斷落後,即墨壬從人群中走出,朝著欒木他們而來。


  “此雞在你們來之前從未鳴錯過時辰,可否冒犯各位,讓我們搜查一番?”


  “族長這意思是懷疑我們將鬼帶來的?”


  “早就聽聞修真者捉鬼之法百種,其中更是不乏崇尚生捉鬼靈者,我們搜查也隻是為了以防萬一。”


  “你們不可視鬼魂,又要如何搜查?”


  “那就要勞煩你們再多留一晚了,今晚再設祭祀,若有鬼魂便殺之,若無,各位隨時可離開。”


  即墨壬麵上並未動色,周圍的人卻是明白其意思,將入口給擋了個嚴實,這談判從一開始就沒有他們商量的餘地。


  入口被封堵,幾人也隻好坐回客房,這一次房門從外麵上了鎖,並有兩人把守著,不讓他們離開一步,但除此之外也並沒有虧待他們,午食照樣拿了珍饈過來,隻是他們眼中的珍饈美味在北茂和溫凡看來也不過是場懲戒,非但沒有進食,反倒吐了些胃裏的殘渣出來,而莊華昨日已是見識過了,反應自然比他們兩個小弟子好一些。


  祭祀準備好後,天色已是黃昏,即墨壬將他們請出,祭台如同昨晚一樣布置著,但這一次在離祭台最近的地方設了五個座位,他們幾人被強製邀請一一坐下。


  離祭台近了一些,東西也看得清楚了一些,比如那根玄鐵釘上其實還刻著符文,雖然紋路有些不太一樣,但莊華還是隱約認出,那與自己口袋裏的弑靈符文幾乎如出一轍,還有昨晚倒在火中的那碗黑水,原來是即墨壬取的自己的血。


  見此情景,欒木忽然覺得熟悉,想起在鬼界時自己曾偷偷潛入第一殿翻看過秦廣王的古書,那書上記載人間有巫師一族,可取血通靈,照此般情形來看,莫不就是指的即墨族?現在看來倒是極有可能。


  本來還覺得他們裝神弄鬼,昨晚定是誤打誤撞才捉了那鬼魂,但現在欒木不得不有所擔心,如果那雞真是因為他們來到此地後才鳴錯了時辰,會不會是因為夜巡隱匿於周圍導致其如此?不過說起來,他們村落裏本就有一怨靈,這雞應是遲早要出錯的吧。


  欒木抬頭看看天色,恰巧戌時剛至,祭祀也隨著鼓聲開始,所有都如同昨晚一般,欒木手心裏不知覺間冒出了許多冷汗,他忽然害怕一會兒看見在這鐵柱上浮現的鬼靈有張熟悉的臉。


  火把點燃了台上麒麟,欒木越發不太安心,北雲容見他鎖眉緊張得模樣,輕搭上他的手。


  “怎麽了?”


  “不,也沒什麽,隻是有些擔心夜巡。”


  “夜巡是陰帥,與邪祟不同,你想多了。”


  北雲容這麽一說,似乎也有點道理,再來昨日夜巡亦是在此,卻並未傷及分毫,看來自己隻是想起了古書內容,一時焦慮了。


  火燒過了中宮麒麟,一切都如昨,周遭民眾私語聲越發嘈雜,木堆燃上熊熊火焰,血水也已倒下,欒木看著神柱不敢移開視線絲毫。


  然而,眾人在下等了近一個時辰,神柱上依舊什麽都沒有,他鬆了口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牽著北離的手,他用餘光偷偷看了那人一眼,北雲容正注目著台上情況,全然不介意。


  “族長,我們在這兒都等了一個時辰了,是不是也該放我們離開了?”


  即墨壬並未正眼相視,“等一等。”


  說著他又端起放在案幾上的瓷碗,用小刀再取了一碗血,將其給倒入了火堆中,而這也真的怪,火遇了這血水,勢頭越來越大,正夏圍在火堆邊上,難道不是自找苦吃嗎?

  神柱仍是沒有變化,欒木已經熱得滿頭大汗,他有些不耐煩了,準備開口再和即墨壬談判談判時,忽然不知誰人在台下驚呼出聲。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