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老板,來壺茶水。”


  小二提著一壺茶走來放下,又拿了幾個碗給擺好,那人毫無生氣,動作遲緩,眼睛空洞無神,臉色慘白,全然一副死人相,欒木故意伸手握住那人手腕,好在探查其脈搏正常,是生人無疑。


  他喝了口碗中涼水後開口詢問那小二,“請問你們這兒近來可有怪事發生?”


  欒木問完此話後,店家與小二緊張地相視一眼,臉色皆變得不正常。


  “你們是外地來的旅人?”


  “是。”


  “那喝完這茶,就趕緊離開吧,城內不留外人。”


  “為什麽呀?”


  “不想死你們就最好在天黑前走。”


  店家的態度強硬且凶惡,頗為反常,看樣子此處真有大事發生,興許還真是應了那卦象預言。


  “不想死,當然不想死了,誰想死呢?隻是我來這兒做筆買賣,生意還沒做成就走,豈不是虧大了?”


  “你們是商人?”


  “正是。”


  “先不說你如何,看他們拿著劍,就不像行商的打扮。”


  “哪個商人獨自行商?總會帶一兩個護鏢的不是嗎?”


  “就算如此,如今形勢非常,還有哪家願意與你做買賣?”


  “自是有,隻是這是機密消息,老板你懂的,我們行商這一行是有很多規矩的。”


  店家上下打量欒木,從櫃台裏走出到他們身邊端詳了良久,“我自然懂,每行都有每行的規矩,既然你執意待下去,我也管不著,隻是凶多吉少罷了。”


  “如何凶多吉少?店家你既然已經如此心善提醒,不如再繼續詳說上一番可好?”


  欒木朝著北雲容使了個眼色,北雲容便拿出了一錠銀子放在了桌麵上。


  店家麵上不動聲色,用餘光瞟了瞟這銀兩,伸手將其拿過揣進了自己懷裏,悄然掂量後,似乎滿足於這分量,於是一改之前態度,親自提過茶壺給每人的碗裏盛滿水。


  放下茶壺後,他在欒木身旁坐了下來,表情甚是嚴肅。


  “我看你們都是些好人,所以才出言好心提醒的,這城裏啊,近來鬧鬼。”


  “鬧鬼?怎麽個鬧法?”


  “小哥你是外來的,可能不知道,那些個江湖道士們都說,我們這兒地方處在陰陽交匯之地,風水不穩,所以這兒也是出了名的鬧鬼之地。按照規矩,城裏凡是有人戶出了白事,都會找幾個法師來做做法,驅驅所謂的怨氣,但前幾年出了幾個不守規矩的後人,年輕人不信邪隻將去世者草草下葬,後來那家人便慘死家中,一個個骨瘦如柴,像沒了魂兒似的。從那之後不信邪的便少了,因此這幾年柴桑也算是過得安穩。然而卻不知道又是怎麽的,城西黃寡婦的女兒前幾日突然變得神經兮兮的,逢人就說自己見了鬼可近來城裏又安然無事,大家覺得她是失心瘋了,黃寡婦擔憂自己女兒便日夜陪著,結果就在第二晚上,黃寡婦便死在了自家的屋外邊,而自黃寡婦死後便陸陸續續地開始死人,夜晚鬧鬼的言論便不知何時傳了起來,大家不得不信,便湊錢給請了幾位道士,道士說是鬼魂作祟,滿城張羅了幾天卻是毫無效果,有老人說這是宿命,道士也救不了,柴桑注定遭此劫。所以我說啊,你們這些個外來旅人就不必趟這趟渾水了,趕緊離開保命的好。”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多謝老板關心,看來我果真得趕緊動身做完買賣離開才行呢。”


  這消息也打聽得差不多了,欒木悄悄給他們留下了一張黃符後,幾人不多做逗留起身出了店。


  走出沒幾步,他便哼著小曲兒,在街上走得悠閑。


  “什麽卦象異樣,不就是出了怨靈嗎?多大個事兒。”


  “此等小事不至使卦象異樣。”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找錯地兒了?”


  欒木心裏有些泄氣,趕了好幾天的路,還以為真的運氣獨好,一來就中,結果卻是自己高興得太早。


  “凝宮真君,我們現在是直接去別處還是先處理了這裏的事再走?”


  “先處理。”


  “啊?!還要幫忙處理?不是有其他道士在嗎?”


  “你也聽見了那些道士如何無能。”


  “可……”


  欒木本想和北茂爭兩句,北雲容突然停下腳步,堵在欒木麵前看向他,“你不收魂?”


  “我也是人呢,若是每個魂都需要我一一解決,豈不得累死?我看了看此處的風水雖為怪異但並不算差,過個幾十年的,怨氣自然能消除,它們自己就可以回鬼界,再說了還有些散人道士幫著驅怨呢,我幹嘛還去費那些個心思?”


  “反正你這種人也收不了魂魄,乖乖躲著就好。”


  “狗蛋兒你這話什麽意思?”


  知道改不過這人的叫法,北茂也不似以前生氣,本就如溫凡所言,自己便是自己,管他人如何喚我?

  這好不容易找到的鬥嘴樂子也不再理會他,旅途上又少了幾分樂趣,欒木砸砸舌,有百姓受難,近仙者是肯定不會走的,自己也拗不過,便隻得妥協隨行,他隻好閑蕩著跟在身後,卻在無意間看見路邊有一約莫知命之年的婦人正在擺賣首飾。


  他好奇地跑過去瞧了幾眼,“大娘,這柴桑鬧鬼,你不怕嗎?”


  “怕啊,不過這白日裏還好,街上還有些人氣,我就出來做點兒生意謀謀生唄。”


  瞧了眼木桌上的東西,擺著各式首飾胭脂,都是些女子愛的玩意兒,不算太精致。但就是在這堆東西裏,欒木注意到一個銀製的鈴鐺手鐲,突然想起了阿璽。


  還記得曾經阿璽喜歡他召喚鬼王的那個銀鈴鐺,欒木沒給,也不可能給,兩人還因此小吵了一架,他再看看這手鐲,萬物都是有靈性的,越看越能看出與阿璽有幾分相像,想著那小姑娘跟著自己那麽久,還沒送過她什麽,反正也答應了以後要去看她的,便將此當做下次的見麵禮物吧。


  於是他從懷裏掏出僅有的幾文錢將其買了下來。


  然而再轉身時,卻不見了北雲容他們的身影。


  他拿起買下的手鐲準備放進懷裏收好時,手突然被人從身後捉住,他低眼看見那些人手裏拿著的帛黑赤色劍鞘和上麵的四合紋,隨即幾張熟悉的麵孔出現在眼前。


  這不是客仙舍的那三兄弟嗎?


  “哥,果真是那個乞丐。”


  對方顯然也認出了自己,三兄弟眼神不友善地將他給包圍住,欒木不清楚他們想做什麽,但無論做什麽都不想與之糾纏。


  但他剛準備轉身走人時,卻被他們給攔住了去路。


  “怎麽?你們這是想找我敘舊?”


  “沒什麽舊情可和你敘的,隻是想查查這鐲子是買的還是偷的?”


  “反正我說是買的你們也不信,自己去問問老板娘吧。”


  三兄弟看向一旁的攤鋪大娘,大娘笑言道,“付了錢的,多謝三位道士大人關心了。”


  本以為這破爛乞丐怎買得起銀鐲,想必定是行了偷竊事,結果卻不如他們所想,齊穀不甘心地鬆開手,欒木這邊倒是得意地哼哧一聲,學這那三兄弟的模樣同樣不客氣地將擋他路的齊穀給推開,大搖大擺地往前走。


  “站住!”


  “又怎麽了?”


  “我問你,你來這兒做什麽?”


  “我做什麽和你們有關係嗎?”


  “柴桑百姓既然請我們來除祟,我們就得負責,不能讓那些帶有瘟疫邪祟的人隨便進入才行。”


  原來柴桑城裏做法的道士就是他們三個草包,怪不得行動了那麽久也沒捉到怨靈。


  “你們這話裏是什麽意思?”


  “在薛家的時候就覺得你這人古怪,一個來曆不明的乞丐,最有可能沾染瘟疫了。”


  雖然知道他們客仙舍門下弟子也就眼裏無人的高傲樣,但每與之交談還是忍不住火冒三丈。


  “哼,我看你們客仙舍才是來曆不明的修真幫派,無源無根,散人自成一派雜亂不堪,還好意思叫囂他人?”


  “臭乞丐!我對你一忍再忍,你卻每每出言不遜,今日我便要管管你這張嘴!”


  平日裏稍穩重些的齊峰也耐不住,拔劍衝欒木迅猛地砍了下去,然則在劍刃快要破及欒木脖子時,一十方劍從後飛來將齊峰的劍給撞開了去。


  “什麽人?!”


  他手腕被劍震得發麻,心口又是一股悶氣,正欲一並發泄到來人身上時,他抬眼才看清來者竟是北雲容。


  “凝、凝宮真君怎得來此地了?”


  齊峰畢竟是大哥稍懂事一些,齊嶺是老二性子稍溫和,故而這兩人的跋扈之氣在人前稍顯收斂,唯獨三弟齊穀更……多……連……城……無……錯……文……本……盡……在……YU……XI……血氣方剛又自大得很,見了北雲容第一念頭就想對方是不是搶生意來了。


  “拿鬼。”


  果然是搶生意的!這柴桑百姓定是嫌他們無能,所以把凝宮真君給請來了,他這一來,收鬼隻是彈指間的事情,何須他們出場,到時候傭金豈不是都被入了他人的囊中?

  齊穀看著北雲容走向欒木,似乎感覺這兩人氣場不太對,靜下來想想,兩人同時出現在這裏,一定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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