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秋冬之際,是醫院體檢樓最忙碌的時候,這個時候,都是各單位進行體檢的日子,因為秋冬之際人易生病,這個時候體檢,能體檢出一些平時忽視的毛病。


  陸嘉自認是一個好老板,當然也會組織給員工體檢的事。他幹脆和周和怡一合計,兩個公司的體檢都定到天禧體檢中心。天禧體檢中心隻負責體檢,設備最新,體檢的項目也最全,隻是收費比普通醫院的體檢要貴一些。陸家人之前都是在這裏體檢的。


  既然員工都要體檢,老板自然也不例外。每個體檢項目都少不了排隊,一個人去未免太過無聊,有個人陪著說說話多好,陸嘉就約好和周和怡一起去,為了防止人太多,兩人還特意挑了個工作日去。


  在沒有談戀愛之前,兩人都覺得獨來獨往沒什麽不好,很鄙視那些幹什麽都要捆綁在一起的,散發著酸臭味的情侶,可這自己有了親身經驗,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膩在一起怎麽了!沒搶沒燒沒犯法呢。


  兩人的體檢單子是陸嘉收著的。因為體檢不能吃飯,他空腹從陸家離開時,杜之萱就在後麵追著跑,手裏拿著兩瓶水,說:“等等,嘉嘉啊,你沒帶水!”


  陸嘉一懵,這帶水做什麽?他以為杜之萱是怕他和周和怡口渴,就說:“不用,到那體檢完再喝就行。”


  杜之萱很堅持地把兩瓶水遞到陸嘉手裏,說:“不是為了你們口渴的,是因為彩照要憋尿啊!憋尿你知道嗎,必須要喝很多水才能做出來,我上次去做彩照的時候喝水喝晚了,沒有那種感覺,結果醫生都不讓我做,我又出去喝了半天才行的!”


  陸嘉出門出的急匆匆,想起來前列腺彩超和婦科彩超好像是得憋尿,就接過兩瓶水,開車去接周和怡了。


  隻要兩人一起出去,都是陸嘉開車,周和怡是愛擺範兒的,坐副駕駛上才得他的意。他覺得陸嘉能主動接過司機的任務很好很有自知之明,卻不知道陸嘉那是嫌棄他開車太慢了,光看著都著急。


  接過周和怡後,兩人就去天禧體檢中心排隊。他們去的時候發現彩超那排得隊特別長,就先掛上號去抽血。體檢單子在陸嘉這裏,周和怡沒細看,隻聽陸嘉安排。陸嘉呢又粗枝大葉的,匆匆掃過單子時光記得抽血要空腹,別的沒注意,於是抽完血就對周和怡說:“走,咱們兩找個地吃飯吧,這彩超輪到咱們費事了呢。”


  “別,咱們先把別的項目做完吧,這會來的早,排隊的人不多,等會肯定人更多了。”


  “好,都聽你的。”


  這會人果真不多,沒多少會,就把體檢項目做完了,雖然最終結果沒出來,但是大多數項目做完時,醫生都會當場說句沒問題,很健康,所以兩人做的還是很愉快,挨個項目排過去,像是收集鑒定章似得。兩人都包的全套體檢,房間找起來方便得很,都不用看單子,從東邊走到西邊,二樓再這麽走一遍,就做完了。


  做完之後,兩人就心大的出去吃了早飯,回來之後陸嘉就把水給周和怡,說:“你看,我安排的周到吧,我們正好一邊等號一邊喝水好憋尿。”


  兩人此時坐著的位置後麵,就有一個大媽正在緊張的喝水,一邊對同伴抱怨說:“壞了,馬上就到我了,我才剛喝,等會醫生不讓我做怎麽辦啊!”


  周和怡記得有一次他體檢也喝過水,再看看周圍不少這樣做的,就沒問陸嘉要單子細看,也專注地喝起來。杜之萱給陸嘉拿得是礦泉水,喝完直接在旁邊的水房接冷飲水就好,還是很方便的。


  喝呀喝呀喝呀……


  喝得肚子滾圓,尿意上湧,陸嘉忍不住抖腿。周和怡看不慣他這種粗俗的舉動,拍了他腿一下,陸嘉說,“別拍,我膀胱都被你拍的抖了一下,尿出來怎麽辦。”


  “要點臉,別說這種話。”


  “哎呀,都老夫老夫了,你還想讓我隱晦什麽,再說我隻是說了個器官的名詞,又怎麽了呀。你再打,我可吹口哨了啊。”


  周和怡發現,自從認識了陸嘉,他這白眼就沒少對他翻過。


  終於輪到了兩人,那真是宛如解放啊。周和怡剛按照號碼進了彩照六號室,就看到牆壁上貼了一章大字:腹部彩超前請空腹。


  登時,他臉就綠了,醫生讓他躺床上,周和怡忍著怒氣對醫生說:“對不起啊醫生,我以為是需要喝水的彩超,就喝了很多水。”


  醫生忍著笑意說:“沒事,那你改天再來做吧,這個甲狀腺彩超也那天一起吧。以後呀做檢查,一定要仔細些,不然多耽誤功夫是吧。”


  周和怡說好,扭頭就出了彩超室,留下一臉震驚和懊悔的陸嘉。


  遭了,犯大錯了!白受罪不說,還耽誤功夫,周和怡肯定得埋怨他。陸嘉跟著追出去,剛跑起來就覺得吧小腹不舒服,隻好磨磨蹭蹭的走了出去,也顧不得解釋道歉,和周和怡前後腳進了廁所,先釋放出來再說。


  周和怡並不願意和陸嘉說話。他徑直走在前麵,當旁邊的陸嘉是空氣。他一直走到馬路上,招手要打出租,抬起的手被陸嘉使勁地抱住,沒皮沒臉的親了一下。


  周和怡手抖了抖,急忙看看周圍,看沒人注意才鬆了一口氣。


  說到底,不管是杜之萱的還是體檢中其他人的表現的誤導,都不能拿出來說,還是得歸根到陸嘉沒有注意體檢單上的說明,此時再把單子拿出來,上麵寫得多麽清楚,就是空腹!

  終歸是大街上,周和怡沒好意思鬧得太難看,讓陸嘉把他送回家後,門板一拍,就把陸嘉關到了門外。


  這事過後很久周和怡才願意原諒陸嘉。對他這種小氣性來說,這事的性質太惡劣了!尤其是他在醫生麵前丟人了,這輩子都不敢再回想這憋屈的體檢。


  陸嘉也因此這事,改了他粗枝大葉的毛病,別的不說,以後再一起體檢,這體檢單子一定要背下來才算完。


  ……


  聖誕節又到了。


  上一個聖誕節,陸嘉和周和怡一個在國內忙著籌劃肚子餓了的聖誕活動,一個在法國孤獨的吃完了大餐,而這次聖誕節,兩個人都在海城,就沒有放過這個節日不過的道理了。


  有節沒節都要過,有節沒節都要秀恩愛,這種忍不住嘚瑟的心情,誰都不能免俗。周和怡發揮了他的一手好廚藝,提前準備了好久,終於在聖誕節這天整治出了一桌大餐。陸嘉往廚房裏張望的時候,周和怡用筷子把他打出去,威嚇他說:“別動我的廚房,我這次可是又準備了一塊熟成牛排,你要是敢動的話,嗬嗬……”


  那言下之意就是讓陸嘉獨守空房去吧。


  陸嘉卻是不怕這威脅,眼疾手快地從周和怡剛撈出來的藕合盤裏拿了一個,這藕合是剛炸出來的,溫度很高,陸嘉皮糙肉厚的也不怕,直接塞到了口裏,酥脆的麵皮下是脆嫩的藕片,夾雜的鮮嫩的肉含含糊糊地說,“好吃,真好吃!”


  周和怡手中的筷子立即不客氣的敲到了陸嘉偷拿食物的手上,陸嘉突然笑的壞壞的,周和怡暗道不好,身體往後一躲,陸嘉還沾著油星的手就抹到他的臉上了。


  這對有些潔癖的周和怡來說是不能忍受的,他急忙摘下手套去洗臉,等著他洗完臉想找陸嘉算賬的時候,陸嘉早跑回客廳看電視去了。


  這一頓豐盛的聖誕大餐就在陸嘉時不時不靠譜的搗亂和周和怡心力交瘁的應付下準備中完成了,周和怡卸下裝備,和陸嘉坐到桌前。


  燈光此時已經調暗,桌子上放了一瓶周和怡珍藏已久的紅酒,還點了檸檬草味道的香薰蠟燭。這樣一頓飯,味道是很夠的,兩人邊享受美味的時候,眼睛也在勾勾纏纏,甚至開始提前期待了午夜節目。


  午夜節目,自然是少兒不宜的。


  也許是因為越吃到後來,氣氛就越是曖昧,一頓精心準備的大餐,到底抵不過肢體交纏的誘惑,周和怡吃得快了些,突然他捂住嘴巴,皺起了眉。


  “怎麽了?”陸嘉忙問。


  周和怡說:“被魚刺卡到了。”


  他站了起來,去洗手間,陸嘉也要跟著過去,被他揮手趕走了。


  可是過了半天,周和怡回來的時候仍然不高興,魚刺還是沒有弄掉。這突發的事件讓他心情一下子急轉而下,因為這魚刺不是卡在牙齒上,而是卡在喉嚨上的,還好這刺並不大,隻是卡在喉嚨裏還是很煩人。


  按照普通的生活經驗,周和怡一連吞咽了幾口餅幹,想把刺帶下去,遺憾地是沒有用,他還想使勁咽,就被陸嘉製止了,怕反而把刺卡得更深。兩人拿出手機搜索了一番,沒有找到什麽有效的方法,也隻能等著看會不會自己掉下去了。


  至於因為這根小魚刺去醫院?周和怡表示,才不想這麽丟臉呢,又不是小孩子了。


  既然飯是吃不了的,那就不吃了吧。陸嘉一手攬起周和怡,就想直接進入午夜環節,兩個人相擁滾到地毯上。


  客廳的燈已經滅掉,隻留下點燃的檸檬香味的香薰蠟燭。節日氣氛正好,情誼正濃,可是陸嘉剛吻到周和怡的鎖骨,就被他一把推開。


  周和怡摸了摸自己的鎖骨,臉色很不好看:“不行,我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


  喉嚨的魚刺存在感太重了,明明也不疼,就是一根小刺,可偏偏怎麽都忽視不過去。這之後周和怡強行逼著自己忘記魚刺來配合陸嘉,而陸嘉也是使出千百種手段,可是兩人做了一次之後,就無心再做了。


  無他,周和怡每叫喚一聲,或者情動時蠕動下喉嚨,那該死的魚刺都在惡劣的叫囂著它的威力。就算周和怡心存愧疚,有意配合,陸嘉又怎麽能忍心呢?這美好的夜晚,二人隻好單單相擁而眠了。


  第二天周和怡心情也是不佳。他這晚上就沒睡安穩,半夜因為這根魚刺醒了好幾次,第二天連最愛的香菇滑肉粥都沒能安慰到他。到了這天晚上,周和怡仍然吃不好睡不香,無論做什麽都集中不了注意力,脾氣臭得不行。


  他還是死撐著不願意去醫院,第三天的時候,陸嘉卻不願意了,死活拉著周和怡來到了醫院,掛了喉科。


  喉科這裏是個老大夫,顫顫巍巍的,戴著個老花鏡,拿著記錄的筆都在發抖。他詳細地問了周和怡是吃的什麽魚,什麽時候卡的,然後讓周和怡坐下,拿著鏡子照了照他的喉嚨。


  鏡子很快就放下了,老大夫說:“魚刺沒在嗓子裏,估計是在喉嚨裏,要取出來的話得做喉鏡。”


  喉鏡!周和怡一聽就覺得可怕,這是要拿管子伸到喉嚨裏麽?想想都惡心,周和怡立刻搖頭,說:“那我不做了。”他扭頭就想走,卻被陸嘉拽住了。


  陸嘉問大夫:“大夫,這魚刺不取出來的話,會自己掉出來嗎?”


  老大夫說:“那可不一定,說不定下一刻就掉了,也說不定卡上一個星期。”


  他是見怪不怪了,不是每一個病人都願意接受大夫給出的治療方法,要是不接受,他也不會費那心力去解釋。


  周和怡還是想走,他總覺得肯定下一刻就掉出來,這會要是做的話,他多吃虧呀!


  周和怡才不管他,叫大夫開單子。老大夫扶著眼鏡打量他們一會,估計是看出來誰才是他們之間真正做主的那個,果真開了單子,遞給陸嘉,說:“你先去拿麻藥,然後再來找我。”


  “麻藥!”周和怡忍不住驚訝地說。喉嚨怎麽打麻藥,難道被那根管子插之前,還得被塞一根針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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