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這一晚上, 江山色幾乎沒睡覺。
喝醉酒的秋秋簡直就是個人體噴泉,江山色好不容易把她給拾掇乾淨,剛換好衣服, 扶到床上, 誰知噴泉又開始啟動。
江山色只得大半夜裡, 哭唧唧地洗床單, 拖地, 又守著秋秋,就怕她吐到窒息。
江山色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讓秋秋沾一滴酒。
太作孽了。
堅持到後半夜, 實在撐不住的江山色才勉強睡著。
迷迷糊糊間,江山色做了個美夢,夢見自己功成名就,成為了脫口秀女王,銀行卡里有數不清的餘額, 娛樂圈頂流小鮮肉排隊邀請自己吃飯約會,還買了一整間別墅全用來裝她新購入的各種顏色各種材質的鉑金包。
簡直是爽得一比。
可在某次頒獎典禮上,江山色正準備踏上領獎台,腳下忽然一滑, 頓時滾落在地。
江山色睜眼一瞅, 發現自己原是從床上滾了下來,跌落在地。
好吧, 鉑金包都是別人的, 只有疼痛感才是自己的。
江山色揉著腦袋往床上一看, 發現沒有秋秋的蹤跡。
她急忙跑下樓,當看見秋秋站在露台上時,這才放下心來。
「秋秋姐, 你怎麼不多睡一會?」江山色打了個哈欠:「你胃沒事了吧?昨晚吐了好幾次。」
「沒事,大恩不言謝,下次你儘管吐,我幫你擦。」雖然宿醉導致精神不濟,但秋秋語氣聽著還挺輕鬆。
見秋秋還能開玩笑,江山色便將昨晚王俊林打來電話的事告訴給了她。
秋秋聽了,半晌沒說話,只是看著前方被薄霧繚繞的蒼翠群山。
此時,天蒙蒙亮,金色陽光破雲而出,世間萬物靜謐生長,整個城市顯出了生機勃然的景象。
暖金的光照在秋秋眉眼上,令那向來爽利的眉目都顯得淺淡而柔和。
「我記得自己每次喝醉了,都會拉著人說一大通話,我和王俊林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在江山色面前,秋秋也不想拐彎抹角。
江山色頷首承認:「秋秋姐,你要是願意的話,分手后可以來我家住,我可以陪著你。」
江山色也算是經歷過分手,知道女生分手后,最害怕的就是一個人待著胡思亂想,能有人陪著就能好受許多。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秋秋卻搖了搖頭:「我暫時,還沒分手的打算。」
江山色腦中頓時生出了無數個問號。
那種渣男不分手,難道是要留著過年當柴火燒嗎?
秋秋繼續看著前方的遠山金光,緩聲道:「我從小就知道,我爸在外面還有一個家,並且生了個兒子。我媽每天都在我耳邊念叨,說那個女人心機深沉,就喜歡裝可憐,囑咐我要爭氣,要比那個兒子更優秀。所以我從小就很好強,什麼都想要做到最好。」
「大學時,我因為跟家裡吵架,被斷絕了經濟來源。那段時間又要打工又要學習,身體撐不住,便累倒了。是王俊林始終在醫院照顧著我,他待我很好,甚至可以為了給我買喜歡的早點,大清早坐車穿越半個城市,給我趁熱送來。為了給我買生日禮物,他打了兩份工,累到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從跟他在一起的那刻起,我就決定,這輩子就認定了是他。」
「最苦的時候,我們都熬過來了,可是眼看著生活越來越好,我卻發現他和一個女同事關係曖.昧。他跪下求我,說只是一時糊塗,希望我能原諒他。所有了解我家庭的朋友,都以為我肯定會離開他,認為我不會重複我父母的悲劇。但是我沒有,我還是原諒了他。我知道,那些朋友對我很失望。其實我自己,也對自己失望。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江山色曾經在謝新夢的診室里看過不少心理書,她記得,婚姻心理學家paul amato調查研究發現,孩子會複製父母的情感模式。所以,她依稀能理解秋秋的矛盾。
「那你打算怎麼辦?」江山色問。
秋秋斂眸,沉下聲音:「我決定過幾天,去找那個女人談談。」
江山色覺得有些無法理解:「你跟她有什麼好談的?不是她,也會是別人啊。」
秋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看著前方,眼神晦暗不明。半晌,她忽然轉移了話題:「昨天我隱隱約約記得,是個男的扶著我回來的?他是你朋友?」
江山色猶豫片刻,給出了一個光明正大的答案:「普通鄰居。」
江山色本來是還想要再勸勸秋秋,可轉念想了想,自己跟前男友還沒攪合清楚呢,似乎也沒資格再當情感老師,於是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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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勝了小戶之後,江山色聲名大噪,知名度更上了一個新台階。
特別是她提出的,關於女性在舞台上獲得話語權的問題,也受到了不少網友的關注以及討論。
緊接著,第三期《脫口秀house》節目錄製開始,江山色再接再厲,更加用心打磨了稿子。在舞台上,再次獲得了最高的票數。
也許是經歷了情傷,秋秋之後的表現不算太好,不過憑藉著豐富的經驗,票數都在中上,得以繼續參賽。
連續參加了幾期《脫口秀house》之後,江山色還獲得了金主爸爸的憐愛,又接了好幾個廣告,而且廣告價格因為知名度上升,翻了幾倍。
江山色終於靠著自己的能力,買了一隻新的鉑金包,抱著失而復得的鉑金包崽子,她激動地流下了老母親的淚水。
有鉑金包而不背出去,和錦衣夜行有何區別,這樣高尚的事絕不是江山色會做的。
因此在周北望約她去看畫展時,江山色沒有多問,當即就同意了。
然而當與周北望來到畫展現場時,江山色才發現那些畫的風格有些眼熟。
油畫色彩鮮明,表現力極強,非常具有浪漫主義特色。
正是秦年時的母親,林蘭情的畫展。
江山色忙對周北望低聲道:「林蘭情?這是秦年時他親媽。」
周北望也睜大了眼:「這次我不是故意的,真不知道這事,我也只是代替我爸過來做個場面功夫而已。」
不知什麼原因,林蘭情與秦年時母子關係非常冷淡。而且林蘭情近年來也算是退隱狀態,甚少在外露面,所以周北望不知曉他們的關係也是情理之中。
「要不,我們撤吧。」江山色建議。
周北望忙應允。
兩人正準備悄悄溜走,誰知身後忽然傳來謝新夢的聲音:「山色?周先生?」
江山色調轉頭來,看見了嘴角掛著唯恐天下不亂笑容的謝新夢以及氣質高雅卻冷若冰霜的林蘭情。
周北望到底也是從小習慣了場面上的應酬,當即不慌不忙,與林蘭情進行了一番寒暄,林蘭情也禮貌應對。
謝新夢戴著金絲邊眼鏡,笑出了衣冠禽.獸的俊朗姿態,繼續煽風點火:「山色好像越來越漂亮了?到底是我哥沒有福氣。」
江山色就納悶了,她好好地跟周北望站一起,結果謝新夢非要提一嘴秦年時。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聞言,林蘭情目光不輕不重,從江山色身上掃過。
江山色也不在意,畢竟之前她還是秦年時未婚妻的三年裡,跟林蘭情這個未來婆婆基本沒什麼接觸。
再說了,只要她堅持著不尷尬,就是別人尷尬。
於是,她頗為自然地回應道:「真巧,我也是這麼覺得。」
謝新夢笑容微滯,眼睛緩慢地眨了兩下。
那個,見過厚臉皮的,沒見過臉皮厚成這樣的。
不愧是秦年時選中的女人,果然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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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總裁辦公室內,秦年時正在聽著助理報告著華心集團大股東趙邦彥近期的情況。
「趙邦彥最近經常去北城,據說北城的岩山集團,似乎和他關係匪淺。」
秦年時清楚,最近一段時間,江明風在華心集團內權勢越發穩固,趙邦彥雖然表面不動聲色,但心下卻越發焦急,仍舊派人監視著自己與江明風。
依照那個老狐狸的性格,接下來肯定要有所動作。因此秦年時便時刻警惕著,讓手下人將其盯緊。
秦年時正專心聽著報告,忽然手機上接到了謝新夢發來的信息。
謝新夢:【媽三年才開一次的畫展,你都不來捧捧場?】
秦年時沒有回復,只是眼神清淡,落了層自嘲的神色。
如果他真去了,那就不是捧場,而是冷場了吧。
畢竟,他從來都不是林蘭情所期望的那個兒子。
見秦年時沒有回復,謝新夢再度發來了一張自己偷拍的周北望與江山色在畫展上的照片。
謝新夢:【還可以順便捉姦,這樣也不來嗎?】
助理正在報告著趙邦彥的行蹤,忽然發現秦年時看著手機,眼裡像是積聚了萬年冰山,整個人都罩上了層寒霜。
助理頓時汗如雨下,忐忑不安,心中生出伴君如伴虎的凄惶。
他們這一屆打工人,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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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撞見主人了,江山色與周北望也不好中途掉頭離開,免得被林蘭情誤會是看不起她的畫。
兩人繼續在畫廊中做欣賞姿態。
見過林蘭情的周北望不禁咋舌:「果然是秦年時的媽媽,和秦年時一樣,渾身冒著寒氣。秦家的人都是這樣嗎?你以前是怎麼跟秦年時相處三年的。」
江山色邊欣賞著畫,邊淡聲道:「我每天都告訴自己忍一忍,說不定他死得比我早呢。」
那她就成小富婆了。
周北望瞬間感覺自己面前站著的不再是江山色,而是卧薪嘗膽的勾踐。
林蘭情的畫在行內算是挺有名氣,周北望便想購買一副回去送給父親,於是邊欣賞邊詢問著江山色:「山色,你覺得哪副更好?我記得你大學時修的是藝術系,應該對畫很有了解。」
江山色大學時確實是讀的藝術系,但她並沒有藝術細胞,只是為了拿個好聽的學位為聯姻錦上添花。
不過畢竟也聽了四年課,江山色自認還是有點藝術造詣,便一路帶著周北望觀賞,最終在角落的一副雪白的油畫面前停下。
油畫的名字叫《清醒》,畫站遠了看去,像是張白紙。
湊近了看去,還是像張白紙。
江山色撐著下巴,觀賞半天,沉聲道:「就這幅吧。」
周北望表示自己才疏學淺,看不懂:「這不是什麼都沒畫嗎?」
江山色娓娓道來:「美國畫家雷曼的《無題》便是一張白紙,拍出了1500萬美元的高價。我覺得這幅畫和《無題》有異曲同工之處,都表現了對極簡境界的一種追求,也是對世界的批判,和題目一樣,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清醒。」
此時,兩人身邊還有不少前來觀賞的客人,對江山色的講解表示讚許,紛紛頷首。
正在這時,畫廊經紀人急沖沖跑來,解釋道:「不好意思,這幅原畫在畫展開始前半小時被工作人員不小心弄髒了,為了防止突兀,所以暫時只用了白紙替代,大家可以選其他的畫。」
高雅藝術氣氛瞬間凝滯。
眾人看著江山色,目光瞬間從看「高雅知性的小姐」過度到看「愛吹牛逼的大姐」。
轉折過快,江山色表示自己有點受不住。
這畫廊經紀人不僅是缺大德,還缺心眼,有本事把畫框也拿走啊,放張白紙暗算人算什麼本事?
見氣氛實在尷尬,周北望挺身而出,岔開話題,拉著經紀人選購了另一幅畫。
下單后,經紀人陪同周北望去處理付款以及購買手續,江山色則遠離了剛才吹牛逼的區域,趕緊跑到畫廊另一角落避一避。
誰知迎面就撞見了江明風,蘇潔,以及江香.紗的母親朱行雲。
江山色這才想起,林蘭情和蘇潔是多年好友,這種場合,肯定會出現。
是她大意了。
江山色當即怔住,不免有些尷尬,可都已經直面上了,總不能不打招呼,於是只能小聲道:「姐……媽。」
雖然之前在家裡,江山色與蘇潔並沒有過多的接觸,但在大眾場合,應江私的要求,江山色始終都是叫蘇潔做媽媽。
只是現在,她私生女的身份都已經曝光了,自己也覺得這一聲「媽」叫起來有點諷刺。
果然,當「媽」字出口時,江山色聽見大伯母朱行雲冷冷地嗤笑了一聲。
江山色只恨自己身邊沒有個能打爛大伯母嘴的小翠果。
此時,江明風轉身對蘇潔與朱行雲道:「媽,大伯母,我想和山色說幾句話,你們先走吧。」
蘇潔沒說什麼,只是略點了下頭,算是應了,帶著朱行雲離開,繼續欣賞著林蘭情的畫。
朱行雲卻無心再欣賞,只是絮絮地在蘇潔耳邊念叨著:「聽說秦年時私下還在幫著她,我看啊,她心思深著呢,就想纏著秦年時。跟她媽一個樣,都是勾.引人的狐狸精,骨子裡就不乾不淨,只會帶壞男人……」
蘇潔在一副色彩斑斕的油畫前停下,畫上畫的是花與樹,絢爛自由。
她看著那畫,忽然淡聲打斷了朱行云:「可是,那孩子又有什麼錯呢?不都是,大人們的錯嗎?」
朱行雲微張著嘴,面色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