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居心叵測
虞世南一怔道:“愚兄官卑職小,豈能識得公主?隻是在家兄處,偶然見過一麵。”
李世民知他兄長虞世基乃是楊廣近臣,一時倒也沒聽出,這話有什麽玄機。虞世南卻道:“怎得賢弟也過東廂?”李世民笑道:“小弟與咄苾葉護乃是舊識,今日突來這場好雪,葉護相邀,來趕個邊爐。既是兄也在此,便請一起如何?”
虞世南正色道:“圍爐賞雪,乃是韻事,若將新雪試新茗,自然更妙。但雅事尚需雅人,突厥世代犯我邊境,與我朝本為敵國,此等雅事,與此陋人,反為不韻,世南不屑為,且竊為賢弟不取!令尊執掌軍機,難保此人,不是居心叵測之徒,賢弟還是不要與之過從甚密為好!”
李世民與他相識有年,知他自來是這等,眼裏不揉沙子的剛烈脾氣,也不以為忤。他剛要告辭而去,忽聽身後一人高聲道:“好一個居心叵測!”卻是咄苾大步走上前來。
李世民忙與他見禮,咄苾含笑還禮,卻似笑非笑的瞅著虞世南說:“從來隻聽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虞大人自詡君子,又豈有君子度小人的道理?!小王此來,乃是言和,非是動武,張口敵國,閉口陋人,倒不知是誰,在這裏居心叵測哩!”
虞世南哼一聲道:“國事為先,世南一人,生死榮辱,又算得了什麽,何必與你逞口舌之利!賢弟,愚兄告辭了!”李世民看他退後兩步,一副劃清界限的模樣,知若是為兩人說合,隻怕越弄越糟,也隻得拱手為禮,任他自去。
李世民與咄苾在東院涼亭之中,邊賞著寒冬瑞雪,邊涮食咄苾帶來的野味,倒也好不自在。才喝了兩杯,忽見對麵房門猛地一開,稀裏嘩啦擲出許多吃食,又嘭的一聲關上。一時滿地杯盤狼藉,兩個回紇服飾的從人,連滾帶爬的鑽了出來,口裏嘰哩呱啦地說著,胡亂拾起東西,自去了。李世民奇道:“這是怎麽了?葉護可聽得懂,他們說些什麽?”
咄苾哼一聲道:“今兒二公子不也見了,菩薩那娃娃的親隨武師,竟然是中原通緝的劇盜,被侍衛們下了死牢。他要去找你們皇上要人,被隨從人等攔下了,賭氣不吃飯呢!”
李世民笑道:“這也算是樁奇事了,倒難得菩薩可汗如此重情義。”咄苾嗤笑道:“婦人之仁,難成大器!不過是個雞鳴狗盜之徒,什麽要緊的!昔日孟嚐養客三千,若是也有幾個蒙恬、王翦,怕不也掃滅六國?!都是此等貨色,濟得甚事,不過浪費米飯而已!”
李世民聽他說雞鳴狗盜,想起今日所見柳青鋒的身手,不由心中一動。此人能入禁宮,且在一眾大內侍衛的全力追擊之下,尚且能夠全身而退。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說得,怕不就是此等人?!
他飲下一杯,微笑道:“也不盡然,雞鳴狗盜,也未始沒有其用武之地。若非此二人,隻怕孟嚐便要葬身鹹陽。何況,葉護怎知食客三千當中,就沒有王翦、蒙恬呢?依我看,不是天下無賢才,而是無識才之人。用人之術,乃帝王之學,豈是一般人能為的?!所謂戰國四公子,不過是些好龍之徒,隻想要個養客三千的名兒罷了。天下俊彥,生生被這些人誤了!毛遂先生,若非自薦,不也被平原埋沒了麽?!”
咄苾一愣,正色道:“公子所言甚是,小王失言了,敬二公子一杯。”李世民笑道:“非也,是世民失言了才對,我們良朋相聚,原該隻談風月才是。”
咄苾笑道:“那就談風月。二公子的意中人,果是個美人,不過,傾慕她的人,似乎不少。剛才那位慷慨激昂的虞大人,瞧著她許久了。”李世民聽他提到楊天曦,想起她那些張牙舞爪的樣子,頸上居然微微發癢,不由微笑道:“自來如此,這倒是……習慣了。”
咄苾頓了頓,忽然哈哈大笑道:“二公子倒是好性子,這般慣著她!在我們草原上,姑娘家潑辣,不像中原女子溫柔和順,這種招蜂引蝶的事原多。但要是誰敢意圖染指別人家的女人,那漢子早就砍了他,把女人拖回去打一頓。隻怕你們又要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自然,草原上人高馬大、粗魯野蠻的女子,也不及中原的細嫩,倒不用如何憐惜了。”
李世民聽他說得有趣,忍不住笑道:“葉護這法子倒不錯,隻是……”咄苾接口道:“隻是,她是公主,你娶回去也要供著,不得她允許,床沿也摸不到,哪裏敢打她!”李世民朗笑道:“不是,隻是說到野蠻,她也不遑多讓。不曉得管不管用,我趕明回去試試。”
咄苾聽他順著自己胡說,倒怕隔牆有耳,又一想,他都不怕,我怕什麽?幹脆與他戲虐談笑,盡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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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回紫泉,就叫雲兒磨墨,撿我覺得好的唐詩、宋詞給張良默了一些。雲兒看著我筆耕不輟,奇道:“公主,多少日子沒見您拿筆了,今兒是怎麽著,這麽有興?”
我笑道:“那是啊,你沒見外麵下雪了嗎?秋實春花、雪冬雨夏,我這不是學文人墨客詩興大發嘛!”雲兒抿嘴一笑:“依奴婢看,倒不見得。”我抬頭看她一眼:“那照你說呢?”
雲兒嬉笑道:“奴婢淺見,說錯了您別怪罪,我看您是心裏高興。”我笑道:“我有什麽好高興得?!”雲兒摸摸臉頰說:“還不高興哪,看您這一臉的笑。您這才從東廂回來,也不知道那張……張公子都跟您說了些什麽,看把您喜的!看來您這親事,真是稱心了,奴婢心裏,都實在為您高興。”
原來她以為我會情郎去了,少女情懷總是詩,也總是如此吧。不過,想起上次楊繼川的話,我心裏一動,試探著問道:“雲兒,那你覺得,張良怎麽樣?”
雲兒笑道:“奴婢覺得好不好有什麽關係,您看著好就成了。”我點頭道:“那麽,雲兒,如果我真的選了張良,你願意隨我去南疆嗎?”
雲兒一愣,看我不像開玩笑的樣子,馬上臉色刷白,囁嚅道:“奴婢……奴婢……”我笑道:“你不願意去是不是?”雲兒慘然道:“奴婢不知道。”我看她一眼:“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勸我選李世民,就可以留在京城了。”雲兒大驚失色道:“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