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紅絲別係
李夫人嬌嗔道：“盈兒！”我趕忙道：“夫人大喜啊，恭喜夫人！幾個月了，可千萬要保重身子。”李夫人低了頭：“兩個月了，太醫說還算康健。”盈秋笑道：“可不是，肯定是位皇子。咱們宮裏多少年沒添小皇子了，皇上一聽說，喜得跟什麽似的！”
皇子？我看著歡天喜地的盈秋，跟滿心做母親喜悅的李夫人，忽然一陣莫名的心痛，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正史上的記載，隋煬帝隻有三位皇子，除了早就掛了的元德太子和跟煬帝關係惡劣的齊王楊暕，杲兒就是煬帝的幼子。那這個孩子……
別亂想，別亂想，書上還不是隻有兩位公主的資料，這不有四個。可是，皇子沒有記載的可能性比公主小得多，那……那就是位公主，是公主。等一下，杲兒的結局是……血濺禦服……不，不要，不會的！我不要，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我要帶著杲兒他們一起逃！
“公主，公主，您怎麽了，怎麽雙手冰涼？可是身上哪裏不好？”盈秋搖著我的手叫道。我勉強道：“沒事，隻是昨夜淋了點雨。”李夫人臉上也現出關切道：“公主即是身上不適，還是快些回宮吧，怎麽也不跟著人，叫盈兒送你回去吧。”
雲兒看到我高高興興的出去，臉色蒼白得回來，跟盈秋交換下眼神，隻是端了杯牛奶進來，什麽也沒說就退出去了。良園雖好，絕非久戀之地。
按時間算，李密、竇建德、王世充等人早就起兵了，李哥哥他們家也快了。現在外麵的局勢，已經很亂了，我要振作起來，早做打算，想個辦法帶著這些人一起逃出去，多逃一個是一個。雖然我知道楊氏皇族被人屠戮殆盡，但是既然我來了，就沒什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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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入府已經兩日了，也沒什麽慣與不慣。府中如他這般的文書有十幾個之多，原也沒什麽事。隻是方今亂世，明公賽孟嚐養客三千，自也有他的道理。
他閑來無事，在諾大一座國公府中閑玩，經過一片湖水，垂柳依依、波光粼粼，景色甚是清幽。他不禁彎下腰去，隨手撿起幾個小石子，一顆顆丟進水裏，濺起層層漣漪。
他看著染著點點金絲的水紋，心中好像也濺起漣漪，莫名的亂了一下，想起府外的那棵柳樹，還有他在那棵柳樹下……等的女子。他伸手自袖中掏出一條絢麗的紅色絲帶，看絲帶隨風輕揚，自嘲的苦笑了一下。嗬嗬，哪裏有人像他這麽傻，竟然去相信簽文！
經過一家繡品店，隻因為想到“紅絲係足有人同”，就跑去買了兩條價比黃金的蜀錦。有人同？！嗬嗬，她怎麽會跟你同？她是什麽身份，你又算什麽！
李靖一咬牙，揚手就要將那條絲帶拋進湖中。“喂，你幹什麽要丟了它，這麽漂亮！”李靖回頭看到那一身紅衣，心中一窒，勉強笑道：“紅拂姑娘。”
紅拂笑道：“呆子，嘿嘿，李爺，這條絲帶丟了太可惜了吧，我替它求個情，你就先饒它一命吧。”李靖苦笑道：“可惜，嗬嗬，是啊。隻是，如今它對我已經沒什麽用了。”
紅拂走過去，越看那條帶子越喜歡，笑道：“這還不簡單，反正你本來也沒什麽用，與其丟了，還不如送給我。”她說著，不等李靖點頭，一把搶了過來，纏在手腕上。李靖一怔，欲待要回，卻已說了沒用。看一下現時的狀況，他自不能與一女子搶奪，隻好作罷。
隔日，紅拂又跑來找李靖，請他幫忙一起出府為丫頭們采辦些衣料等物。
李靖看到她那身紅衣服，心裏就有些別扭，本不想去。誰知一陣風吹過，揚起紅拂發髻上豔紅的絲帶，正是昨日從他手裏拿走的那條。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日朱雀大街上的紅絲結發、佛寺之中的講道論齋。他登時心中一酸，不知那一條絲帶可還係在她的發上？就是去看看那條街道也好，他這麽想著，也就胡亂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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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出宮了。我知道我這樣很沒出息，但是我想問清楚，我可以跟他解釋。至少，我要再試一次。我不是那麽脆弱、那麽矜持、那麽容易死心的人。
我走到楊素府門外，正想過去“走後門”，忽然側門一開，李靖走了出來。我看到他身上的服飾，登時就明白他是怎麽知道的了。嗬嗬，他做過楊素府的記室，進去隨便一問，就全都清楚了。這一點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我忘記了，我沒想到。也許是我剛來要適應太多事，也許是跟李靖重逢太開心了，總之，我該死的忘掉了！
我挪著步子想要過去跟他解釋，誰知他旁邊還有一個女子。他們往我的方向越走越近，漸漸看清了，那個一身紅衣的明麗女子，那個從楊府中走出來的女子。她才是紅拂吧，那個真正的紅拂。多荒謬，我竟然和冒充的人麵對麵。終於體會到當年李鬼麵對李逵的心情，很好笑是不是？但是我笑不出來。
他們也看到了我，李靖略有些不自然，馬上平靜的介紹道：“張姑娘，這位是楊小姐。”果然，對麵的女孩笑道：“楊妹妹就叫我紅拂吧。”
她一邊說，一對圓圓的大眼睛邊不住打量我。我勉強笑道：“張姐姐好。我……可不可以跟李大哥說幾句話？”紅拂看看李靖，笑道：“哦，這樣啊，你們聊。李大哥，我去那邊的茶館等你。”
她一轉身，我就看到她發髻上那抹隨風舞動的色彩。那麽紅，紅得觸目驚心。原來，那條絲帶不隻一條，也不隻是送給我一個人的，原來如此。
“大哥，你……還好嗎？”我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發顫，我不知道該怎樣開口，嘴裏冒出來的，居然是這麽句廢話。
李靖微笑道：“托公主洪福，小人好得很。隻是小人不是說過嗎，這句大哥，公主請別再出口了。”“不！大哥，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夠了！”李靖冷冷的打斷我，馬上又微笑道：“怎麽會呢？公主不是說過嗎，就是最喜歡看騙人的。小人本來還不信，原來是真的。原來公主不僅喜歡看騙人的，還喜歡親自騙著人玩。小人能搏公主一笑，真是三生有幸……”
我一陣顫抖，叫道：“不是的，我真的沒有……”李靖冷笑一聲，忽然盯著我道：“沒有？好，那我問你，女扮男裝尚可說是為隱藏形跡，冒充別人，又是為何？”我一時語塞，結巴道：“這……”他劍眉一豎：“說，你為何要冒充紅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