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風水重器
“師傅,怎麽把那石牛給挖出來了。”
鄭少秋一屁股坐在河灘上的石頭上,正色道:“從哪挖的,重新放回去。”
挖機師父吧唧吧唧叼著煙卷,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揮了揮手:“沒你的事,一邊涼快去。”
正在這時,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過來,滿臉肥肉,大腹便便,腋下夾著一個公文包。
“你誰啊,趕緊滾蛋,少在這礙事。”
鄭少秋瞥了他一眼:“你是負責河道清理的?”
胖子聞言點點頭,臉上露出一副不耐煩的神色:“我們是外包公司的,專管這個。”
“那石牛你們打算怎麽處理?”鄭少秋伸出手來,示意了一下。
“石牛?”
胖子眉毛一挑,臉上的肥肉顫顫巍巍。
他圍著場上的那塊大石頭轉了兩圈,摩挲著下巴,嘖嘖兩聲:“嘿,你這麽一說還真有點像石牛,個頭還挺大的,少見,少見。”
頓了頓,他自顧點了一根煙,抽了兩口:“還能怎麽處理,當然是等垃圾車過來直接收走唄。”
說完,他掏出手機來,不滿的嘟囔了兩句:“媽的,都這個點了,那些人怎麽還不過來,吃幹飯的撒!”
鄭少秋站起身來,並沒有急著離開,看向許可直接開口說道:“今天是吃不成了,你直接買點打包吧,我們回去吃。”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買包好煙回來。”
雖然有些納悶,但許可還是沒說什麽,直接轉身離開了。
十分鍾之後……
胖子一腳踢出一蓬泥土,罵罵咧咧的叫道:“停工,都停工!”
“媽的,清淤的垃圾車出故障了,過不來了!”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這時候出事,老子還想著早點回家吃飯呢!”
話音剛落,挖機也沒了動靜,直接開到了河灘上。
鄭少秋不動聲色的往前走了幾步,來到那胖子身邊,遞了一根煙,說道:“老板,既然那石牛挖不走了,不然讓我處理了吧。”
頓了頓,他咧嘴而笑:“我舅舅就是吃破爛的,離這不遠。”
胖子打量了他兩眼,並沒有急著開口,反而將煙接了過來,叼在手上。
鄭少秋見狀趕緊掏出打火機點上,然後又把許可帶回來的煙塞進了對方的兜裏。
“一千,不二價。”
“你自己聯係拖車,我不負責。”
胖子眯著豆大的小眼睛,曼聲說道。
“好。”
鄭少秋連忙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一個半小時後……
諾大的院子裏放著一尊石牛,跪臥在地上,形象飽滿,栩栩如生,雖然刀工粗淺,但隱隱有一種神韻。
略尖的頭部有一道突起,腮步繪有卷雲紋,身體兩側還繪有大小不一的祥雲狀花紋,四隻腳均刻有蹄,屁股和尾巴也是棱角分明。
周身滿是斑駁,歲月留下了太多的痕跡。
除此之外,它下半身背部還有幾道清晰可見的劃痕,那是挖機齒輪留下來的,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長約兩米五,寬差不多得有九十公分,若是連上底座的話,估計得有一米二左右。
門檻上,許可和鄭少秋坐在黃花梨的鼓凳上,手上都捧著一個飯盒,吃的風卷殘雲。
“一千塊買這石牛幹啥,都是石頭,也占地方。”
許可打了一個飽嗝,從兜裏掏出一根皺巴巴的煙卷,抽了起來。
鄭少秋放下手中的筷子,隨手抽出一張紙擦了擦嘴,這才說道:“這不是石牛,是石犀,隻是外表看上去有些像而已。”
“石犀?”
許可站起身來,圍著轉了兩圈,嘖嘖兩聲:“我說這牛長得也忒怪了吧,敢情壓根都不是牛。”
頓了頓,他又抱著肩膀,往後退了幾步:“這玩意是幹啥的?”
鄭少秋淡淡開口:“《華陽國誌·蜀誌》中記載:秦孝文王以李冰為蜀守……作石犀五頭,以厭水精。”
“《蜀本王紀》中記載,江水為害,李冰做石犀五枚,二枚在府中,一枚在市橋下,二枚在水中,因曰石犀裏也。”
見對方還有些不明白,他又補充了一句:“簡單來說,就是用來治水的。”
開始許可還一臉懵,到最後這才恍然大悟,笑道:“這玩意能治水?奇了怪哉。”
說著,他遞給鄭少秋一根煙。
“呼……”
白色煙霧升騰而起,鄭少秋的麵容就像隔了一重倒灌的飛瀑,看不真切。
“舊時民俗中石犀鎮水的來由,基於古人的特殊信仰,覺得犀牛有一種分水能力,故號靈犀。”
“因為犀牛的主角長在鼻子上,下水遊泳時,如果速度夠快,水波會向兩邊明顯分開,好像它主動地劈波分浪一樣。”
“《太平禦覽》卷八百九十錄《南越誌》說:巨海有大犀,其出入有光,水為之開。”
“葛洪《抱樸子登涉》甚至說:得真通天犀角三寸以上,刻以為魚,而銜之以入水,水常為人開。方三尺,可得氣,息水中。”
“三國時吳國萬震《南州異物誌》說得更玄:犀有特神者,角有光耀,白日視之如角,夜暗擲地皆燦然,光由中出,望如火炬。欲知此角神異,置之草野,飛鳥走獸過皆驚。”。
“因此,石犀立在河邊鎮水,就是非常自然的事。”
頓了頓,鄭少秋深深的吸了一口,又不疾不徐的說道:“也有一種傳說,隻要把犀牛角點燃,就可以照見水中的牛鬼蛇神。”
聽到這話,許可忽然感覺後背上涼颼颼的,連忙縮了縮脖子,一屁股坐在門檻上。
鄭少秋目光有些失神,喃喃兩句:“埋了千年,鎮水神獸。”
正在這時,一聲貓叫從灌木叢中傳了出來,緊接著一道黑影竄出,下一刻就直接來到許可身前。
“謔,每次都這麽準時。”
許可似乎和這隻貓非常相熟,直接把飯盒中剩下的米飯倒在地上。
橘黃色的小貓瘦骨嶙峋,渾身的毛發黯淡無光,粘連在一起,聞到香味之後,它嗚咽一聲,直接狼吞虎咽起來。
許可的目光變得柔和,臉上糙礫的線條也不在那麽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