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陽崖
隻是一會兒,有個老媽子樣的人過來了,她看到時啟一個人在擇菜,就席地坐下說道:“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男孩也會做這些事了,你是哪家的?”時啟說:“我幫菜師傅送馬桶的,刷馬桶時發現那水池裏的魚又多又大,我就想回來後去釣,可菜師傅說那裏死過人,魚不好吃。我想知道人死下去多久了?現在還有影響嗎?可菜師傅又不告訴我,我就在這裏幹一會活,想找個人問一下。”
那個老媽子向左右看看說:“你可不要說你才刷過馬桶,我們和他們洗涮的可不一樣,這是個體麵的活。你要是說你才從水池那邊來,經你手的菜可就不能上今天午飯的桌上了。你說的那個水塘你可不能去,聽說自從那個死鬼淹進去後,府裏有向幾個知道事情的人都大小出了點事,現在沒有人敢談那個水塘,老爺想用馬桶的汙水壞掉那裏的穢氣。”
時啟問道:“府裏有人知道那人淹死的過程?不是他自己不小心?”那個老媽子說:“你還小,一個人可能在自己家多年的水塘邊上不小心?再說,男人哪有不會遊泳的,下去就死了,還是天氣才轉秋的時候,又不太冷,明眼人全知道。老媽子還告訴時啟,那個男人淹死後,原來的李管家居然也莫名其妙地在一個雨夜跌斷了腿,現在還不能正常走路,大家都說是讓那個水鬼給索去了半條腿。現在做管家的也姓李,他和老管家是叔侄關係,聽說是隻有他倆參與的。
老媽子說的在呂府早己不是秘密,老媽子裝作無事似的直來將菜抱走,讓是時啟少打聽府裏的閑事,再次警告他不要去水塘釣魚。時啟本想回去向楊大人報告,可他又一想,呂家是歐陽大人的二夫人娘家,如果隻是道聽途說,沒有一點實據,楊大人也不好開堂。
想到這些,時啟從膳食處端了一個托盤,上麵放上兩隻餐具,他開始留心管家的住地,不看罷了,一看他才知道,一個府的管家比一個縣官還忙。不僅府內的大小事務有人請示,他要做出決斷,外邊來人如何安排主子接待也是個大事,各種禮品的清點、地租的收繳、長、短工的打發,都要管家操心。時啟明白了,大財主家也是個小社會,裏麵不僅層級森嚴、分工明確,也有正常的晉升、懲罰、獎勵。
時啟終於找到了那個腿腳不靈光的老李了,他坐在門外曬太陽,從氣色上看,主人待他不薄,他在府上應當是有點地位的人,身邊有兩小生侍候。時啟來到近前說:“你們兩個進屋去,我有話問李管家。”那兩個小生似乎吃驚,又感到好笑,問道:“你是哪裏跑出來的孩子?知道麵前是誰嗎?”時啟突然放下托盤,厲色道:“我說的話聽不明白?進去?我是哪個不關你事,我麵前是以前的管家我也知道。”
那兩個向遠處看看,有人影走動,他們在李管家麵前一慣是欺負別人習慣了的,現在看到一個小孩如此嚴肅的和他們說話,其中一個上去就是一拳。李管家還擔心他把小孩打壞了,他還沒來及問清楚小孩是誰,他和小生們不同,多年的管家讓他知道,能進得府來,能和他這樣說話,一般不會無中生有的。他正要嗬斥製止時,那個下手的後生連哼都讓時啟製止了,癱坐在門邊的地上,一臉的痛苦相。
李管家問道:“請問公子是哪個府上的?為何為難小的下人?我是個行動不便的廢人,不能下地施禮,要是小的有什麽對不住你的,還請指出來。”李管家是見過世麵的,能一招製住他的下人,又是孩子,那該有多厚的功底。時啟說:“我讓他們進去,他們不聽,我不是哪府的公子,隻需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他指了指坐在地上的,向那個還站著的下人說:“你要是敢打擾,他就是你的下場。”
李管家隻有同意,時啟問道:“你主人家水塘是怎樣得來的?水塘以前的主人是怎樣淹死的?”李管家向時啟看看,不象薑文芝的兒子,他知道薑家以前是知府,當時讓他動手時他就有顧慮,一方大員是不能隨便下手的,不管怎樣,他都會有幾個朋友,要是報複起來,可不是小事,再瘦小也是駱駝。可是他主人的背後是歐陽大人,當朝宰相的兒子,現在地麵上的八府巡按,不要說一個水塘的主人,就是薑大人還在知府任上,他也沒有膽量到呂府胡鬧。
想到這些,李管家說:“你不要聽那個瘋婆子胡說,她男人就是淹死的,和我們沒有關係,府裏人太多,管事的不容易,我一定得罪過不少下人,他們給我製造一些謠言我能理解。後來,我的腿受傷了,他們就更有借口了,也怪我平時對他們要求嚴,是報應,但不是我做壞事,是我太負責。”時啟問道:“你也知道殺人是壞事?不讓你受皮肉之苦,你不會說真話的。”
時啟邊說邊將李管家拖進了裏屋,將那個一直站在邊上的下人也一同拖了進來,兩個人竟然看不出他用的是什麽手法,隻感到身體一震動就進到了室內。還沒等李管家發作,時啟竟然能用一支竹製的尖物將李管家的手釘在了椅子上。他剛想喊叫,嘴也同時讓時啟從膳食處拿來的抹布塞上了。十指連心,何況對於一個腿己受了傷的人,手對他來說更加重要。
時啟說:“現在想說了?沒有機會了,我不用讓你說了。”他指了指那個現在正在吃驚看著他的下人問道:“他現在流的血就是你馬上可能也要流的,你要是叫,我也可以在你大喊之前讓你永遠說不出話來,不是李管家這樣暫時不能說話。明白不?是永遠,大叫就沒有舌頭,相信我說的話不?”那個人拚命點頭,時啟給自己找了一張椅子,向門外躺在地上的那個人看看後,吩咐另外一個站著的,將那個人也拖了進來。
時啟向向那個身體健全的人說:“你也用不著向遠處看,來多少人都沒用,我走之前都會讓你沒命,你有的是選擇,要麽和李管家一樣在這裏流血,要麽聽我的話說出我想聽的內容。我想知道,那個水窪田的主人,就是現在到處要告狀的薑姓女人的男人是怎樣死的?你們既然能滅了他,為何還讓他的女人到處給你們添麻煩,可以一同滅了嗎?”
那人向地上的李管家看看說:“這事我真的不知道,你可不能害我,我要是知道就說了,我也是聽他們說的,他們說這事可能是李管家幹的,他的腿就是讓那個死鬼給索去的。李管家,你可不能恨我,我沒有辦法,我不想受皮肉之苦。”他邊說邊想給李管家磕頭請罪,兩眼盯著時啟,看似沒有說謊,時啟冷笑道:“不見棺材不掉淚,你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知道我離開後李管家可能會讓你不舒服,可你要是講假話,現在就會不舒服。”
那人向李管家看看,李管家己經疼昏過去了,那個家夥說:“聽說是在一個雨天,薑女人的男人到水塘邊去看水情,怕水大淹了田。呂老爺讓李管家帶著二三個貼心的下人到了那個男人的水塘邊上,說是想撿到大水漫上來的魚,薑女人的男人不敢得罪,沒有阻攔。他們就在那個男的不注意時將他用木棍打昏,投入了水塘後回來了,還留下一個人,拿著長棍在邊上守上個把時辰,防止他入水後醒來上了岸。”時啟聽著,比先前完整了一些,是的,隻因有了一塊好田,一個好水塘,就成了自己的葬身之由。
接著他又告訴時啟,為何他們沒有除掉薑文芝的原因,是因為薑文芝一直到處說她的男人是呂府害的,如果她又因此死了,真的會讓人懷疑呂家的陰謀。他們現在不怕薑文芝告狀,聽李管家說,呂員外本想除根的,不知道這事為何讓歐陽大人知道了,他想用這個女人告狀的機會,來看看他歐陽延昭的影響力,哪些官員聽話,哪些官員會向他的槍口撞,他正好洗牌。當然,作為一個府上的下人,他隻是聽李管家偶爾酒後說的,並一定準確。
時啟不太懂官場洗牌的事宜,但他己經理出了一些頭緒,從邊上的洗臉盆裏取出一點水,將李管家的手鬆開,澆了一下後,李管家醒了過來。時啟向李管家問道:“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現在想說了?我可都知道了,不說你也跑不了牢獄之災,好好再養腿傷吧?”李管家問道:“你是楊大人的人?你知道呂家的淵源?這樣深的水楊大人淌得下來?不是我有牢獄之災,是你這個小孩,不要成年男人的味還沒有嚐到,就成了沒成年的小鬼。你就有天大的本事,好漢能敵三拳,但能擋得住三十拳嗎?你和一國的頂梁柱作對,剛才你說我有選擇,到時你隻有一條死路,沒有選擇。可憐多年的童子功,一下成了小鬼精。”
時啟冷笑一下,他並沒有直接承認自己是楊素天的人,他說:“薑家並不是隻有薑文芝,我不認識什麽楊大人,要是哪個楊大人願意接這樣的案子,我倒是可以去試試看。我知道你現在是廢人了,也不怕得罪我再次受皮肉之苦,你以為我現在不能讓你去見那個雨中讓你溺死的冤魂?冤一直有頭,債也會有主,隻是遲來的正義己經沒有了意義,不再是正義了。我現在殺了你,那個冤死的人也複活不了,何況你肯定不止一個命案在身,我倒是想辦法查清你還有多少事,不能死了你一個,幸福你家一群人。”
李管家一聽,汗下來了,他問道:“你是薑家的後人?我知道她有幾個弟弟,想來也是,都要是順利成家,小孩該有你這樣大了。呂大人不聽我的,斬草留根是個錯誤,他不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道理。你是小孩,我家人和這事沒有關係,我和他也是往日無仇,我也沒有占他的水、地,你要找人報複,可不能選我,我隻是一個差人,你要真有本事,找我們主人去。”事到如今,李管家不想死扛了,他隻有找個子高的人來頂,他知道,沒有人能撼動歐陽這棵大樹。但是,要是想要他姓李的一門老小的命,可太容易了,他可能死的連那個水鬼都不如,他的女人不可能為他到處叫冤的。
時啟現在清楚了,可自己己經和薑家沒有關係了,他想到了薑香蓮那臨別時的眼光,有神,不想和他重溫。再說,自己再在這裏為難姓李的也沒有了意義,楊大人隻要求找出線索,他現在己經將最難的內容找到了,隻是老爺真的開庭,他們不一定還能說出這些話來。隻要到了陽光下,這一群當代的權貴就再也不象現在似的害怕了,他們的靠山是真山,有不可逾越的高度。
以時啟現在的力量,他不可能帶著一個成年人上呂府的高牆,即使上去了,也容易被發現很難走的太遠。時啟想了一下說:“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我還會再過來的,還有一事,不然小心再將你的另一隻手釘下去。告訴我,薑文芝的女孩你們給送到哪裏去了?還是就在府上當下人?”李管家聽後笑笑說:“這個告訴你我也不怕,她現在在歐陽相爺的府上,有本事你到那裏去找。”說後,他的眼裏冒出了異樣的精光,是的,當朝宰相是他的後背,諒何方神聖也不敢對相爺府上的事情說三道四。
時啟全都搞明白後,他沒有再找他們的麻煩,轉身上了高牆,消失在有邊的田原上。李管家立即讓下人找來他的侄子,告訴現任的管家,薑家的人找上門來了,呂府要加強戒備。他侄子,現在的李管家問道:“要不要告訴老爺?讓他心裏也有點數,做好準備,萬一楊大人真的提他開堂,他也好從容應對。”手腳不太利索的老管家說:“人家是主子,有歐陽大人做靠山,他不會防備的,我們還是管好自己家的事吧,讓家裏人近期一定要小心,多派幾個家丁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