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對她有虧欠

  席經緯一手托著醉的迷迷糊糊的白月彤,一邊衝老板說:抱歉啊,李叔叔,這麽晚了還打攪你。


  那被叫做李叔叔的男人是一個五十出頭的中年男人,不過看上去還是非常的精神,一邊打量著白月彤,一邊回答,別這麽說,不過這麽多年了,你倒是第一次帶女孩子來。頓了頓,又突然咦了一聲,這孩子喝多了吧,我那邊有醒酒湯,馬上給她弄一碗先。


  席經緯不勝感激,謝謝李叔叔。


  誒,你先扶著小姑娘上樓去吧,我弄好了就端上來。


  上樓梯的時候,他還是抱著白月彤的,等到了包廂,這才將她放下來,白月彤腳一落地,頓時又清醒了一點,眯著一雙眼眸看著席經緯,一個勁的打酒嗝,我怎麽會在這裏,這裏是哪裏?

  不是叫著肚子餓麽,一會兒就有吃的了。他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剛剛掛上,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李叔叔端著醒酒湯進來,喏,先給小姑娘喝了,馬上就有吃的了。


  白月彤自然是不肯喝的,不過醉的神智不太清楚,被席經緯軟磨硬泡地逼著喝了一大半,然後又幫她洗了一個臉,等到李叔叔上菜的時候,她清醒了一大半。


  她倒是真的有點餓了,所以看到了香噴噴的飯菜,連帶著另外一半的酒也清醒了,席經緯見她食指大動的樣子,把烤雞腿倒進了碟子裏麵,然後又拿了兩個杯子,斟上了一點橙汁。席經緯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沉默地端著杯子喝著橙汁,吃著菜。


  她看了他幾眼,也端起杯子,橙汁很甜,可是喝到了嘴裏卻成了苦的,從舌尖一直苦到了胃裏,她沒有忍住,忽然就嗆住了,更覺得苦。


  怎麽了,還沒有清醒過來麽?席經緯拿著刀叉把雞腿肉拆開,很有風度地讓她先嚐嚐,這個味道很好,吃吃看。


  她點了點頭,謝謝你。


  謝謝我什麽,救下了你麽?席經緯漫不經心地笑了笑,語氣亦是一派雲淡風輕,小彤,你為什麽會去那裏,你知道那種地方龍蛇混雜,什麽人都有,剛才如果不是我出現,多危險你知道麽?


  她知道,所以更加覺得難過。自己出了什麽事情重要麽在他的心中,重要的不過是他的寶貝疙瘩,她就是那種任蠻不講理的人,她把整杯的橙汁一口氣吞下去,連同眼淚一起,可是依舊會覺得很是苦澀,她輕輕地說:所以我要謝謝你。


  他長久地沉默,最後終於眯著眼睛問她,小彤,或許我問這樣的問題很突兀,不過不怕告訴你,我們這個圈子,結婚也不過是因為事業,對於我們來說太過奢侈。所以當初段二要和你結婚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愛你,而你的眼神那時候也告訴我,你也不愛他。我不清楚在你們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如今我想要問你一句,你愛上段二了麽?

  她的心突突的一跳,雙手握著的杯壁,一片沁涼,仿佛是要一直涼到心裏去。


  可是她卻沒有覺得恐慌不安,或許是因為她麵對著席經緯,這個見過次數不多,卻好像謎一樣的男人,有的時候他,她會覺得他好像是一個大哥哥,會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突然出手幫自己,會讓人覺得很溫暖。


  她沉默了很久,然後才緩緩地說:我從小到大雖然不至於被人寵壞,但是也知道,自己是一個很任性的人。以前沒有結婚的時候,母親的話,我就經常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總覺得天塌下來了,還會有個子高的頂著,沒有什麽事情是值得讓我傷心難過的。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都很少哭,哭的最傷心的就是父親去世的時候。


  席經緯沒有說話,因為知道她要說的有很多,隻是轉動著手中的水晶杯,小小的杯,有著美麗的瓷色,因為橙汁的顏色,顯得澄黃澄黃的。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之間感覺酒醒了,又仿佛是還醉著,所以忍不住想要說很多話,仿佛是自言自語,可是遇到了段默岩,我覺得一切都變了。


  他終於看了她一眼。


  提到段默岩三個字的時候,白月彤的唇角悄悄地噙上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隻是那笑卻是透著苦澀。


  剛剛開始的時候,我覺得他很討厭,不可一世,濫情,花心,毒舌,沒有禮貌,沒有風度,蠻不講理幾乎我所討厭的男人的缺點在他的身上都展現了,可是我沒有想到母親讓我結婚的對象就是他,我是真的不想結婚,一點都不想,但是我沒有選擇的餘地,白家那時候岌岌可危,段家又是三大家族之首。所有的人都認為,我白月彤能夠嫁給段默岩是上輩子修的福氣,多幸運啊。她的聲音有點梗咽,眼裏有明亮的淚光,卻是笑了笑,


  隻有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幸運,而是不幸。因為我們沒有感情,還相互討厭。結婚之前我們信誓旦旦地說過,絕對不可能愛上對方。可是結婚到現在也不過幾個月而已,我突然發現一切都好像變了。他有的時候看我的眼神會變得好奇怪,我麵對他的時候也會覺得很緊張,我從討厭他,開始變得無法排斥他的靠近。等到我發現寧娉婷的存在的時候,我終於證實了我的這些反常。


  我會吃醋,我會難受,我的心會痛,我還會流淚,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地想要微笑,卻是有一顆很大的淚從她的臉頰上滑落,但是她還是在笑,隻是笑著流淚,她的眼睛想溫潤的水,帶著落寞的淒楚,但是嘴角倔強地上揚,似乎是在努力的微笑。


  席經緯有些恍惚起來,就是這樣的笑,這樣的聲音。


  每次見到她總會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酒意突兀,她也管不住自己的語無倫次,有時候我常常在想,或許生活了二十多年,都還沒有這幾個月我流的眼淚多可是可是如果我知道愛上一個人是這麽痛苦的事情,我寧可不要。如果有時光機,是不是可以帶我回到沒有愛上他的時候,或者沒有認識他的時候。我會永遠堅守著自己的心,絕對不會動搖,因為現在我真的覺得很痛苦,尤其是知道他和那個寧娉婷的關係千絲萬縷,他可以為了寧娉婷,指責我幼稚,小氣,不講道理,那種感覺真的比死難受。


  小彤。他忽然出聲,打斷她,有些事情其實不如你表麵看到聽到的那樣,如果我說我能理解段二今天為什麽這樣說,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幫著他說話?


  白月彤有些迷茫地看著他,似乎是不太理解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席經緯笑了笑,喃喃地說:他當年的確是和寧娉婷在一起過,可是如果你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或許你就不會這樣想了。他對寧娉婷有很深的虧欠。


  虧欠…


  白月彤困頓又疑惑地看著席經緯。


  他的話是什麽意思…什麽虧欠…


  席經緯原本並不打算告訴她這些的,畢竟這是別人的私事,就算是真的要說也輪不到他這個外人來說。隻是看不下去她這樣傷心難過,自尋煩惱。明明兩個人都是有心的,可是中間卻是隔著一個原本不應該再出現的人。


  算了,既然都已經開了個頭,他為了她,也願意做一回多嘴的人了。


  他想了想,從口袋裏麵摸出了一根煙,點燃的動作卻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頓,頗有紳士風度地問她,可以麽…


  白月彤點點頭,一心隻是想著剛才他說的那幾句話,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席經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吸了一口煙,優雅地吞吐著雲霧,這才緩緩道來,段二還沒有出國的時候認識了寧娉婷。其實你別看段二生的樣子,他年少的時候還是很固執的,或許也有些叛逆。他和寧娉婷認識是在酒吧裏麵,寧娉婷那時候隻是一個賣啤酒的啤酒妹,長得倒是很清純。有一次我們一起去那個酒吧,她來推銷啤酒,大概是看她長得乖巧可人,段二對她很有意思,買下了她很多啤酒。後來我們就經常去那個酒吧,有一次正好有人在揩她的油,段二看到了,就衝上去救下了她。


  說到這裏的時候,席經緯有夾著煙吸了一口氣,眯了眯眼睛,然後才接著說:大概是郎有情妹有意,兩個人很快就對上了眼。我們一開始都以為隻不過是鬧著玩的,不過寧娉婷和其他的女人倒是的確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年少輕狂的段二不知道怎麽就被她給收服了。


  白月彤握著被子的手微微一抖,她感覺到自己整顆心都在發抖。她是從來都沒有想過,原來他們的相遇是這樣的。


  她呆愣了好半響,最後才木楞地問:後來呢…


  席經緯挑了挑眉,繼續說:後來…後來愛得比較瘋狂,自然就被段家的人知道了。我想你應該了解,你的婆婆是一個怎麽樣厲害的角色,正如我家裏那位一樣,她們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兒子和她們眼中的那種女人在一起的。


  白月彤想起艾美羽,隻覺得太陽穴都一跳一跳的疼。


  的確,別說是寧娉婷一個賣啤酒的出身,她這樣的千金小姐,不一樣被她挑剔的一無是處麽…


  段二的父母都知道了,全部都反對,這件事情鬧得很大,不過那時候段二可能也存在著一些血氣方剛的衝動。在我看來,他和寧娉婷認識不過幾個月,也不可能會一下子想要結婚的地步。他一直都不太喜歡父母管他的事情,所以就格外的叛逆,父母越說不同意,他就越是要那樣幹,他甚至還揚言,一定會娶寧娉婷。


  白月彤突然想起第一次試婚紗的時候,小安奇怪的眼神和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胸口一陣一陣的窒息感覺湧上來,她下意識地伸手悄悄地捂住了胸口,死死地咬著唇。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為誰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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