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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晉酒官營

  山西省評酒大會圓滿結束,運昌隆酒業有限公司的逍遙春一舉奪冠。除了被山西省推薦參加五月份在京舉行的中華酒王爭霸賽之外,逍遙春被山西省府授予“晉酒”名號,由柳長春等人代表運昌隆在太原城內披紅掛彩吹拉彈唱跨馬遊街三日。


  山西各大報館連續在頭版頭條報道宣傳,沈慕晴也趁機做了大量的商業廣告,運昌隆的企業形象和逍遙春、抱香女兒清酒的知名度水漲船高,達到了運昌隆創辦以來的最巔峰。


  在山西,已經是家喻戶曉的酒業品牌。提起山西白酒,那就是“晉酒”——運昌隆的逍遙春和抱香女兒清這兩款酒。


  薛念祖對這些都不看重。他看重的是山西官方旋即組建的晉酒官營商社,以及借助官方渠道開辟的極其龐大的市場銷售資源。


  民國後,山西省大興教育和工業商貿,為國內少有繁榮富庶之省份,遠勝江南與華北。民國二年,大通麵粉公司在大同創辦,資本白銀十萬兩,為山西最大的麵粉廠。民國三年,興業錢局在運城開業,資本三十萬元,為全省錢莊之冠。民國六年,太原城外設立山西省模範畜牧場。民國八年,山西省銀行成立,資本三百萬元。加上今年籌建成立的晉酒官營商社,都具備深厚的官方背景,均為山西省掌權者貫徹工業興晉、商業繁榮和建設山西的戰略落地舉措之一。


  晉酒官營商社,說白了就是官方獨資設立的有限公司,專營山西省所出的白酒,以晉酒(逍遙春、抱香女兒清)為主,其他酒坊所出高品質白酒為輔,官方在山西及省外各地設立分社,統一定價,統一銷售。運昌隆和其他酒坊作為官營商社的供貨商。


  當然,除了官方渠道銷售之外,運昌隆也會保留自己獨有的市場銷售體係,隻是在定價上要與官營商社保持一致,同時貨源要優先保障供應官營商社。官營商社與運昌隆簽訂供貨協議與銷售分成協議,六四開。官方得六,運昌隆得四。


  與自營相比,運昌隆所得利潤自然要低了幾成。


  但自營需要大量的人力與運輸成本,還有在外的銷售渠道成本。加上現在時局不穩,民間商貿長途運輸很容易出問題,而官營則不存在風險。官營之後,運昌隆可以集中全力擴大產能規模,還能部分免稅,從長遠來看,更有利於運昌隆的飛速擴張和蓬勃發展。


  晉酒官營商社的總辦由省督軍衙門參議周繼堂兼任,而副總辦則由秦烈出任。這其中意味著並代表著什麽,山西政商兩屆其實都是心知肚明了。


  據說官營商社成立的當天,日本駐濟南總領事橋本正雄向省行政公署發出了公文照會,抗議山西省抵製和排斥日商日貨,太原保商會的一些個留日工學生還聚集在省府衙門前示威半日,但省督軍大人一概置之不理。日本人時下非常囂張,狼子野心已經路人皆知,但日本人的總體勢力還是盤踞在東三省,在這山西地麵上,暫時還輪不到日本人來指手畫腳。


  晉酒官營後,沈慕晴馬上返回汾縣主持新酒廠的試生產。運昌隆的訂單雪片般飛來,產量必須要盡快提上去。


  此外,為了保證新酒廠釀酒機器設備的正常運轉,運昌隆還從天津自購美式發電機一台,自備發電供酒廠生產所需及運昌隆在汾縣的所有酒坊、商鋪之用電照明。


  黑漆漆的汾縣夜幕下,運昌隆的局部透亮和新酒廠的燈火通明、機器轟鳴,成為汾縣最大的熱點新聞。而也因為此,沈慕晴在汾縣及其周邊地區成為一個頗具傳奇色彩的新女性。《山西日報》刊登了關於沈慕晴的一則新聞,稱讚“她為汾縣帶來了光明”。


  其實沈慕晴之所以急匆匆返回汾縣主持酒廠生產和運昌隆總部的管理經營,主要還是因為躲避範雲鵬的糾纏。範雲鵬對沈慕晴的愛慕之情溢於言表,幾乎半個太原城的人都知曉了。沈慕晴在太原這大半個月以來,範雲鵬安排範氏產業的夥計每日去運昌隆太原代辦處給沈慕晴獻花送禮物,鬧得人盡皆知。


  對於範雲鵬的求愛,沈慕晴公開拒絕,但無濟於事。範雲鵬根本就不把沈慕晴的冷落放在心上,他繼續按照歐式禮儀和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著精神,該送花送花該求愛求愛,樂此不疲。


  沈慕晴煩不勝煩,隻得在某日晚間悄然乘坐薛念祖新購的一輛美國產小汽車出太原城,連夜返回汾縣。


  開化市場是太原城內最大的商貿市場,也是最大的娛樂消費場所。這棟在原開化寺舊址上建起來的龐大木質結構的二層樓建築,樓上住人,樓下營業。商店、飯鋪、澡堂、酒莊、茶館、戲院乃至妓院應有盡有,共有商戶兩百多家。


  別看開化市場人流如梭、喧鬧鼎沸,但在盡頭處的悅來茶館內,卻是琴聲流轉、檀香嫋嫋、幽靜如穀。上午時分,茶館內也沒幾個客人,馮鵬遠靜靜坐在靠窗的雅座上,品著一盞清茶。他眼見薛念祖一襲青衫疾步走來,便笑著起身相迎:“念祖,來了!”


  薛念祖拱手拜了下去:“念祖見過鵬遠大哥!”


  馮鵬遠哈哈笑著挽著薛念祖的胳膊,就走進了茶館坐定。


  “兄弟,這是為兄從杭州帶回來的雨前龍井,今年的極品新茶,你嚐嚐鮮。”


  薛念祖笑著點點頭:“大哥的品味高雅,你喝的茶豈能有劣品。對了,大哥,你喚我來此,莫不是單純請我喝茶吧?”


  馮鵬遠深吸了一口氣:“請賢弟來,有兩件事相商。”


  “運昌隆參與晉酒官營,將運昌隆所出之酒冠以晉酒名號,交由官家商社專門經營,為兄覺得其實欠妥。我給你算了一筆賬,這樣一來,運昌隆一年的利潤至少有大半落入官家口袋,損失至少數萬元。”


  對於運昌隆成為晉酒官營的最大供貨商,榮耀虛名等身,實惠半點也無,馮鵬遠一直不以為然。今日請薛念祖過來品茶,主要還是想勸一勸他,莫要上了官家的當,辛辛苦苦釀酒,白白為官家做了嫁衣裳。


  站在商人的角度,這是一筆穩賠不賺的買賣。如果是馮鵬遠,是決計不肯的。


  薛念祖笑了笑,拱手道:“大哥,表麵上看,運昌隆是吃虧了,而且吃了大虧。利潤,讓官家拿了大頭。但從長遠來看,利大於弊,對運昌隆的發展至關重要。”


  “其一,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大哥,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明明白白,官方搞出一個山西省評酒大會來,分明就是設了一個套讓各家酒坊往裏跳。山西釀酒是一個龐大的產業,官家瞄上了這塊肥肉,想要從中分一杯羹,無論是誰,都抗拒不了的。既然不能抗拒,那就不如順勢而為,爭取和保證自己的最大利益。我與官營商社簽訂供貨協議、利潤分成協議,明確除了官營之外,我運昌隆還保留自營之各項權利。而且,雖然號稱官營,但晉酒名號之下也保留了逍遙春和抱香女兒清的標牌。”


  “很顯然,若我不識時務,官家要侵吞的就不止是運昌隆酒品的部分銷售權,而是我們的產業根基了。權衡利弊,放棄部分銷售權,這是明智選擇。”


  “其二,官營之後可以免除在山西省境內的一應商雜稅。”


  “其三,有了官營渠道托底,運昌隆就不需要耗費大量財力、人力和物力去外埠開設代辦處了,畢竟如今時局不穩,風險越來越大。”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利用官營的大旗,運昌隆的逍遙春可以禁絕假冒偽劣酒品在市場上的泛濫成災。官家為了保證自身利益,絕對不會允許有人假冒運昌隆的逍遙春,我們一家公司做不到管控市場,但官家可以做到。”


  薛念祖目光清澈,侃侃而談。


  馮鵬遠眸光閃爍,暗暗點頭。所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薛念祖的視野開闊,看問題與普通的晉商角度不同,思維模式也極新穎,有的時候馮鵬遠甚至都懷疑,薛念祖真的是一個沒有留過洋的人嗎?

  “賢弟思謀遠慮,為兄佩服。”馮鵬遠端起茶盞來:“既然賢弟已經拿定主意,為兄就不再勸你了。”


  “我們馮家準備在太原開辦一家煤窯公司,不知賢弟可有意願參與合作?”馮鵬遠單刀直入,兩人關係親密,有些問題沒有必要虛來套去。


  作為馮家家族產業轉型落地的重點項目方向,投資礦業成為馮鵬遠最近一年的謀劃重心。除了入股秦佩玉作為幕後操控人的太原鵬程礦務公司之外,馮家還要自辦煤礦,說明馮家在礦業上投入的決心已定。


  薛念祖遲疑了一下。他知道馮鵬遠是一番提攜的善意,馮家財力雄厚,官商兩道通吃,人脈深邃,投資創辦的煤礦自然規模不小,而礦業盈利龐大,運昌隆入股隻會坐享其成。


  但一則是隔行如隔山,薛念祖覺得自己一個釀酒的跨界去插手煤礦經營,不太妥當。二則,經營煤礦,沒有官方資源很難長久。從馮家的根本利益出發,與其選擇跟運昌隆合作,不如拉一個具備官方人脈的合作夥伴進來。


  “大哥,你我不是外人,我就直言不諱了。開辦煤礦若無官家人脈很難持久,運昌隆根基淺薄,我參與進去隻能成為大哥的拖累,也隻能坐享其成,不如拉那秦佩玉入股。你們雙方本來就合股經營太原鵬程礦務公司,再合資建一座煤礦也在情理之中。”


  馮鵬遠目光閃亮,他自然明白薛念祖的意思。他想要讓運昌隆參股進來是善意,而薛念祖拒絕同樣也是心存善意,他略一沉吟,朗聲一笑:“為兄果然沒有看錯賢弟的為人。在這山西商界,大概也隻有你我兄弟二人,才能做到這般坦誠相待、以義氣為先而不是利益當頭了。”


  薛念祖起身肅然躬身:“兄長一直以來待我以誠、施之以恩,念祖又豈能忘恩負義?”


  馮鵬遠一時情懷激動,起身來攙扶起薛念祖來:“賢弟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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