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死別
她希望沈梨霜能碰上一個深愛她的人，生下幾個孩子，給她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霜霜啊，我的霜霜……”石靜秀看著沈梨霜的眼神開始恍惚，對不上焦距，“媽要走了，你一定要幸福，這輩子，一定要過得幸福啊……”
沈梨霜泣不成聲，氣都快喘不過來了，她覺得很痛，身上心裏哪兒哪兒都痛，痛得她恨不能就這麽跟著石靜秀離開這個世界。
石靜秀的手已經沒有絲毫力氣了，全靠沈梨霜緊緊握著。
她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沈梨霜的容貌，聲音斷斷續續，氣若遊絲：“你跟陸淩封……算了……隻要你好，就什麽都好……”
話到這裏，石靜秀的臉上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來，隨後在沈梨霜的淚目之下緩緩闔上了眼睛。
病房裏一度安靜，半分鍾之後，傳出沈梨霜聲嘶力竭的哭嚎。
沈梨霜拒絕了尹程軒的幫忙，獨自一人辦完了母親的葬禮。
石靜秀離世之後，沈梨霜便成了徹頭徹尾的孤兒，她的身邊再沒有一個親人，因此葬禮也辦得十分簡潔。
葬禮結束之後，沈梨霜回到了公司，給上司遞交了辭呈。
這個城市處處都是令她深覺悲傷的回憶，她不想再留下來，也沒有理由再留下來了。
母親的離世對沈梨霜來說是一種非常重的打擊，也因此，她最後的遺言成為沈梨霜要去追隨的路。她會離開這座城市，去過完自己簡短的餘生。
從來沒有覺得離開是一件這麽輕鬆的事情，沈梨霜什麽也沒帶，除了幾件衣服之外，其餘所有的東西包括治療服用的藥物都留在了這個城市。她徹底和這裏說了拜拜，也不會再見。
在火車站等車的時候，沈梨霜打開一直關機的手機，裏麵跳出了很多消息。
電話有幾通，多的是短信，幾乎所有的信息都來自一個人——尹程軒。
“沈梨霜，關於你母親的事情我很抱歉，你先回我個消息好不好？”
“我是真的喜歡你，不管你過去經曆過什麽，以後都交給我可以嗎？”
“沈梨霜，我很擔心你，就算你不願意接受我，好歹也給我個消息讓我知道你現在的情況。”
一封封短信跳出來，滿滿都是關心和擔憂。沈梨霜不斷往下翻看著，目光有些許柔和，卻始終沒有太多的波瀾。
“沈梨霜，你的病情不能再拖了，你不理我沒關係，一定要記得去醫院接受治療！”
“醫生說你沒有來過醫院，你到底在哪裏？”
“沈梨霜，我求你了，你快點來做化療吧，你要是不想見到我，我保證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諸如此類的短信太多，但沈梨霜還是一封封仔細地看完了。她微微歎了口氣，形容不出自己現在的心情，隻是點開通訊錄給尹程軒打了個電話。
“沈梨霜？謝天謝地，你終於聯係我了！”尹程軒這幾天都快急瘋了，現在終於接到沈梨霜的電話，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
沈梨霜抿了抿唇，緊接著說：“尹學長，之前的事情都謝謝你了，麻煩了你那麽長時間。”
尹程軒微微不悅：“說這麽見外的話幹嘛，我幫你都是我樂意的。對了，既然你給我打電話了，那下午正好約一下醫生……”
“我不治了，”沒等尹程軒的話說完，沈梨霜便開口打斷，“病我不治了，學長，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關心。”
她的話讓尹程軒微微愣住，隨即反應過來之後瞬間怒火上頭：“我不準！怎麽能說不治就不治？”
沈梨霜輕歎：“治不治我都活不久的，何必呢，這麽耗著都累。”
“那也不能不治！你等著，我去你家找你，下午就去醫院。”尹程軒說著便要動身，去找沈梨霜。
隻是沈梨霜卻輕輕搖頭：“不用來找我了，尹學長，我走了，以後……多保重。”
沈梨霜說完之後便掛斷了電話，拖著行李箱進了檢票口。
和薛榮榮分手之後的生活，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陸淩封甚至還有一種輕鬆不少的感覺。
隻是兩個月過去，原本的無感卻逐漸演變成空虛，有時候深夜應酬完回到別墅，竟也會想念起曾經和沈梨霜一起生活的日子。
也不過是想想罷了，陸淩封從沒有去刻意找過她。
公司的應酬總是沒完沒了，這天陸淩封去赴一場宴，倒是碰上了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我還當你專心繼承父母衣缽，從此醉心醫學研究再也不會出現在商場上呢。”陸淩封嘴角勾笑看著好友林靜，很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林靜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說什麽呢，就算是醫院也有要跟人談生意的時候啊，這回我過來可不就是因為我老爹看上一批設備了，叫我跟人打打關係麽。”
兩人寒暄一番，還未深入話題的時候，陸淩封卻突然聽見有人叫了沈梨霜的名字。
他身軀一震，臉上的表情也刹那僵硬，但同時眼裏卻出現一種帶著希冀的微光來。或許連陸淩封自己也不知道，隻是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他便有如此渴望和沈梨霜的相見。
但當他雙眸發亮心髒狂跳地轉過身尋找時，才發現沈梨霜並不在場，隻是一個眼熟的中年大肚男在和同伴議論。
一瞬間失望襲來，陸淩封不由滿心失望，即便覺得那中年男人有些眼熟，看著他的眼神也還是變得不友善起來，同時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醋意。
“沈梨霜小姐啊，嘖嘖，真的是個狠人！”中年男人感覺太遲鈍，並沒有發現陸淩封的敵視，倒是跟同伴說得起勁，“當初她找我給方氏集團貸款，一杯白酒一百萬，愣是給她喝了五個億啊！佩服佩服！”
陸淩封越聽越不對勁，方氏集團……不就是他的公司嗎？
這麽一聯想，陸淩封也頓時便認出那中年男人正是本市幾家銀行的行長之一。
五個億……陸淩封端著杯子的手突然緊了起來，他想起自己當初剛脫離黎家的公司出來創業之時，因為缺少貸款而寸步難行，最後是沈梨霜幫她搞定了銀行那邊。
難道……那五個億的貸款竟是這樣得來的？
如此，陸淩封的臉色瞬間變了，也不顧身旁的好友，幾步走到那銀行行長麵前道：“是蔣行長吧？我是陸淩封，方氏集團的總裁，您剛才說的那件事情……可以跟我詳細說一下嗎？”
蔣行長被突然過來的陸淩封嚇了一跳，但聽他提起，還是如實將當初的事情道來。
事實果然和陸淩封猜想的一樣，而那時候沈梨霜在幹掉五個億的白酒之後，出門便攤倒過去被送往了醫院。
等蔣行長說完之後，一旁跟過來的林靜也詫異地看著陸淩封道：“你不知道這件事嗎？當初沈梨霜的手術還是我做的，她喝得太狠了，酒精中毒大出血，普通的洗胃根本沒有辦法治療，隻能做胃切除手術。這件事……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在林靜的詫異之中，陸淩封的臉色逐漸沉了下來，眼神閃爍不定。
沈梨霜從沒有跟他說過這件事情。
陸淩封沒有留到晚宴最後，在聽完林靜的話之後他便渾渾噩噩地跑了出來，坐在黑暗的車子裏怔忡了好一會兒。
他突然很想見沈梨霜，沒有任何理由的，隻是想要快點見到她。
陸淩封再次去了沈梨霜住的地方，這裏他之前來過一次，隻是和沈梨霜之間鬧得非常不愉快。
他在門口猶豫了很長時間，直到冷風吹得他麵色發僵，才捏緊了一側的拳頭按響了門鈴。
沒人開門。
陸淩封一連按了將近三分鍾的門鈴，都沒有人來開門，倒是將鄰居給吵醒了，怒氣衝衝地開門對著陸淩封吼：“按什麽按啊，人家早兩個月前就走了，你不會打電話問一下嗎？缺心眼兒！”
“缺心眼兒”的陸淩封被噎了一下，等鄰居“啪”一聲將門關上之後，還是咬牙拿出手機給沈梨霜撥了電話過去。
然而這個電話卻叫陸淩封開始心慌起來，因為電話並沒有接通，冰冷而機械的女聲反複提醒著：“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兩個月沒人住的房子，撥打出去的空號的電話，這所有的一切都讓陸淩封開始陷入巨大的恐慌。
他是不是……再也找不到沈梨霜了？
這個想法像是燎原的野火一般越燒越旺，陸淩封的臉都白了起來，看著麵前緊閉的門就好似麵對著洪水猛獸一般，內心巨大的恐懼駭得他理智盡失，甚至直接扶上把手準備蠻力拉開。
但讓陸淩封震詫的是，大門竟並沒有上鎖，輕輕一拉門便開了。
他心髒狂跳著，眼睛裏都冒出了血絲，好一會兒沒敢走進去。他怕房屋裏有人，又怕房屋裏沒人，怪異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的情緒越來越不對勁。
來不及去想小偷是否光顧過這裏，陸淩封抬腳走入的瞬間隻覺得整個人都好像被暗黑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