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攻城
侯君集大笑過後，看著薛禮說道：“好！既然你主動請纓，那某也就成全你！”
薛禮聞言臉上又難得的露出了喜色！
“多謝大總管！”薛禮躬身施禮道。
張季看著神采奕奕，仿佛是被什麽刺激到了的薛禮，心裏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擔心。
戰陣上刀劍無言，尤其是這種攻城戰，注定了會有大唐將士為之付出鮮血和生命。
張季隻希望這種犧牲越小越好，而且不要降臨到薛禮身上。
上午時分，侯大總管命令大軍佯攻了一次。
這種佯攻幾乎是每次攻城戰都會有的。
目的就是在試探守城一方的軍事布置和實力。
但是侯大總管將這次佯攻布置的很逼真，一度讓高昌守軍以為，這次就是大唐軍隊的正是攻城。
守衛在高昌南門的嚴將軍也是將除了預備隊伍之外的所有兵力，全部投入到了城牆上。哦，這是一片河心洲土台的平麵，或許不該叫城牆。不過在唐軍眼裏，這就是城牆。那就姑且叫做城牆吧！
不過佯攻就是佯攻，在保證達到試探目的之外，也還要保證自己這一邊將士的傷亡。
到了中午，近兩個時辰的佯攻算是結束了。
大唐軍隊撤回了營寨，高昌城牆上的嚴將軍長長除了一口氣。
他此刻心裏已經踏實了許多。
大唐的軍隊果然名不虛傳！
那份悍勇，那份戰力，都讓嚴將軍心裏直突突！
他從未和唐軍交鋒過，今日這次佯攻讓他見到了真正的大唐軍威！
這真不愧是天可汗的軍隊！
難怪都說大唐軍威之盛天下聞名啊！
麴智盛在城外戰鼓聲和喊殺聲漸漸平息後，也來到了高昌南門東側的土台上。
他和嚴將軍看著南門外緩坡下一小片的空地。
那裏是交河南門外唯一的一處空地，除此之外河水都是沿著土台崖壁底下流過。
“嚴將軍，如何？”麴智盛忽然開口問道。
嚴將軍自然知道自己家王子問的是什麽，忙答道：“大唐軍卒果然悍勇！此次佯攻末將都差點以為是真的要攻城了！”
嚴將軍這話很有技巧，先讚揚一下敵軍的英勇悍勇，這樣才會能顯示出自己這邊的更勝一籌。
果然，就在麴智盛麵露憂色的時候，嚴將軍又忙說道：“不過王子殿下不必擔心，經過此次佯攻，雖然看出了唐軍悍勇，不過，咱們也摸清楚了他們的一些實力。交河城的險峻，可不是單單憑借悍不畏死就能攻下的！咱們占著地利，而且城門又不是裏外開啟的。像咱們這種上下的城門可不是他們用撞木、撞車就能撞開的！若想攻破交河城，除非能攻上交河城！可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
聽了嚴將軍那有些自傲的話，麴智盛心中又一次踏實了下來。
這心裏起起伏伏的，還真是有些刺激！讓他這個高昌王子都有些吃不消啊！
“如此便好！唐軍圍城的消息，高昌那邊想必已經知曉。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援軍排過來啊！”麴智盛微微點頭說道。
在唐軍圍城的第一時間，交河這邊就已經通過烽火傳訊通知了高昌。
很多人對烽火傳訊其實有些誤會。
烽火是真的烽火，不過，白日用煙，夜間用火。
而且這種傳訊的有烽火台，烽燧。有那種有軍卒在其間駐守的，也有隻能點燃傳訊，軍士在旁便另有住所的。
而且烽煙也會通過潮濕的氈布蓋住烽煙口，一下一下的揭起來，製造出長短不同的烽煙。像什麽“短……長……長……短”這種，通過這烽煙長短的不同來傳遞不同的訊息。
這種烽火烽煙傳訊的方法，早在漢代便已經在西域這片土地上盛行。
這和西域這種地勢相對平坦的地域也有很大的關係。
嚴將軍微微沉默一下，開口道：“王子殿下，咱們還是不要寄希望於高昌城的援兵了！”
“為何？”麴智盛扭頭看向嚴將軍，眼中盡是狐疑和不解。
“王子殿下請看……”嚴將軍說著抬手一指遠處的唐軍大營，說道：“看那大唐的營寨，頂多也就是十萬餘人的規模。那麽咱們之前都知道此次大唐出兵二十萬人！那剩餘的十萬人呢？恐怕就是已經去了高昌城和木頭溝！顯然唐軍這是打算將咱們高昌分而圍之，各個擊破！此時即便是高昌城想派援兵過來，恐怕也是不大可能的！”
麴智盛聞言，輕歎口氣，緩緩點頭道：“是啊！高昌城那邊乃是我高昌國都，唐軍定然不會置之不理！若是有大軍圍城，大王那裏恐怕也是力有不逮！咱們還是好好守住交河城！隻要交河不破，那唐軍便無法全軍圍攻高昌城！隻要能拖下去，唐軍必然不戰自退！”
嚴將軍隻是點頭，沒有說話。
對於這位身上書卷氣過盛的王子殿下，他覺得還算是個不錯的未來國君。
至少沒有在軍陣上不懂裝懂瞎指揮。
這樣沒有人掣肘，嚴將軍覺得自己對守住交河又多了幾分信心。
“對了，周將軍那邊如何？”麴智盛又開口問道。
“王子殿下放心，之前我們聯絡過，東西二門外的唐軍隻是圍城，並未攻城。”嚴將軍答道。
“嗯，那便好！不過也不能放鬆警惕！你和周將軍說一下，切不可大意！”麴智盛又說道。
嚴將軍應命，麴智盛便下了土台回官署去了。
唐軍大營中，將士們已經在吃午飯！
雖說大唐的午飯並不普及，但是在這戰時，尤其是臨戰時，午飯還是會安排的。
這是鼓勵士氣，為接下來即將開始的戰鬥做充足準備。
張季和薛禮剛剛吃完，正在說話。
“大郎，下午若是那橋能順利架好，那你們下午便會去安置那震天雷！某已經從大總管那裏為你們借來了百套甲胄！你們一人披雙層甲！還有，記得把那些絲綢衣服穿在內裏，那是可以阻擋箭矢入肉的好東西！明白麽？”張季看著薛禮和他身後那五十名張家護衛，喋喋不休的囑咐道。
不過薛禮和他身後的張家護衛絲毫沒有不耐煩。反而是臉上都露出了感激之色！
張家護衛也好，其他護衛和鐵山衛也好，本身不是在軍中。所以，他們是沒有甲胄配備的。
而為了這次出戰，張季專程去大總管那裏為大夥求來了百套甲胄，還有之前張家早就準備好的絲綢小衣，這些就是他們防護敵軍，保護自己性命的好東西。
這也是自己家郎君的一片心啊！
誰家郎君會如此細致的為護衛著想？滿大唐怕是尋不出第二家了吧？
關鍵的是，此次若是事諧，那軍功可是他們自己個人的！
這是郎君早就說過了的！
所以，薛禮和眾護衛一個個的，心中俱都是感激之情。
張季看著他們這副樣子，臉上露出個笑容，大聲道：“一個個的這都是什麽模樣？你們都給某聽好了！這回不僅得把事情辦漂亮了，還得都把命保住！等回來了，一個個的都有了軍功在身，某帶你們出去某臉上也有光彩！明白了嗎？趕緊去收拾！別愣著了！”
眾護衛聞言都笑了笑，然後施禮，在薛禮的率領下下去整裝。
到了下午未時，唐軍再次湧出營寨，在交河南門外集結。
這次出營隊人馬雖然不說是傾巢出動，也是在交河南門外列出了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邊際的軍陣。
此刻交河城上的高昌軍士也已經嚴陣以待！
各式防守器具，滾木礌石、大鍋的金汁，都已經架上了土台。
侯大總管騎馬站在中軍大旗下，麵色沉靜的看著眼前的交河城。
一名唐軍將領來到他麵前請命，侯君集微微頷首，他身旁一個親兵便舉起一麵小旗揮舞！
“嗚……”
一聲聲沉悶卻冗長的號角聲響起！
“咚咚咚咚！”
戰鼓聲也漸漸響了起來！
位於軍陣前方的大唐軍卒開始邁步，緩緩向著交河城護城河邊前進！
等到隊列到了距離護城河邊二百步左右的時候，大唐軍卒止步！
最前排的軍卒身形左右移動，讓出來七八個通道來！
此時戰鼓聲已經急促！
便隻見又有軍卒從剛剛讓出的通道中湧出！
這些軍卒手中持盾，而且還推著好幾架長約四五丈的木製大車！
這些持盾軍卒走到前方，舉盾防衛，後麵再湧出的軍卒則是已經拉著那些木車上的繩索，將那些本來平躺著的木架給拉了起來！
不多時，七八架高四五丈的木架子便樹立在戰陣前方！
鼓聲愈發急促！
號角聲也再次響起！
隻見前方舉盾軍卒邁起步伐向著前方前進！
後麵推著木架子車的軍卒也緊隨其後！
而就在舉盾大唐軍卒倒進道距離交河城七十餘步的時候，交河城上便有箭雨飛騰而起！
一片如同黑雲般的箭矢先是從交河城牆上升上天空，然後到了最高點後便又向下俯衝而下！
轉眼間，黑壓壓的箭雨便向著地麵上舉盾的唐軍落下！
“噗噗噗噗！”
“砰砰砰砰！”
“啊！”
“哎呦！”
箭矢射入蒙著牛皮木盾的聲音，被格擋落地的聲音，中箭軍士的痛呼聲！頓時就交織在了一起！
唐軍雖然舉盾，但是依然有不少軍卒中箭！
不過，這些並未能阻止唐軍前進的步伐！
當舉盾唐軍到達南門外緩坡下的護城河邊時，身後的那些推著木架的軍卒也已經跟了上來！
這些木架子就是用來搭在護城河上的，這個誰都看的出來。
就算是在交河城上的高昌軍士也看的出來。
雖然土台上的嚴將軍心中驚訝於唐軍到底是從哪裏弄來的這些高大木材製成的木架，可他現在更需要關注的，是如何不讓這些木架子順利搭在護城河身上！
“快！放箭！放箭！不能讓那些木架子搭在河上！”嚴將軍大聲呼喊下令！
交河城上的箭雨不停的傾瀉而下，靠近道交河城下不過四十餘步的唐軍士卒中箭的比例愈發高了！
站在中軍侯大總管身側不遠處的張季看到，有七八個舉盾的大唐軍士，為了掩護推著木架車的同袍，不惜將自己的身體暴露在箭雨中，而盾牌則是護在那些推著木架的同袍！
當張季看到那七八名大唐軍卒身體被箭矢射中，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有些濕潤！
不是說張季矯情，這恰恰說明張季不矯情！
一個正常人在第一次看到這等場麵，都不會冷酷的隻關注戰事的勝負。
人命在這個時候顯得無比脆弱！
可人的性命在這個時候又顯得是那麽的堅強！
大唐軍隊的那些木架子終於到了護城河邊！
後邊拉著繩索的軍卒一節節的放開繩索，那些木架子便一點點的向著護城河河麵倒下去！
“點火！點火！放火箭！”交河城上那嚴將軍再次大聲呼喊下令！
交河城上一支支火把在白晝裏點燃，又有無數箭頭也被點燃！
城上有人一聲令下，一片火箭向著那些已經傾斜的木架射去！
“噗噗噗噗！”
燃燒著火焰的箭矢有的釘在了木架上，也有射進了軍卒的身體裏，還有落空射在地上。
兩座木架子因為被火箭射中太多，已經開始燃燒！
木架是從鬆樹塘曆經艱難帶過來的，數量並不算多。
所以，這樣的攻城器械毀壞一架便少一架！
“弩箭！”就聽到前方軍陣裏有人大喊！
原本讓開通道的唐軍向前疾速前進了二十餘步，便見一片弩弓指向交河城上！
“嘣！”
“嗡！”
隨著弩機扣動，弓弦作響，一片弩箭向著交河城上射去！
弩弓比之尋常弓箭的優勢，就是力量足，射程遠！
而缺點或不足，則是上弦用力，準頭相對差。
不過，這裏距離交河城不算遠，完全就是在弩弓的射程範圍之內！
交河城上成片的弓箭手中箭倒下，但很快邊又有新的弓箭手補了上來！
唐軍的弩弓雖然是自下而上仰射，但是弩弓的強勁力道還是讓弩箭順利射在了交河城上！
而這些大唐弩弓手做處的位置，卻是交河城上弓箭手無法射到的距離！
張季心中不由感慨，科技果然能夠改變戰爭的勝負啊！
大唐的弩弓，或者說自漢人自古以來的這種有著金屬機括的弩弓，都是會給那些草原步卒和外番異族帶來致命的打擊！
交河城上的箭矢漸漸被大唐弩弓給壓製住了一些。
這也要得益於此次出征弩弓手數量的充足。
要不然，弩弓的射速是無法將比它射速快得多的弓箭壓製住的。
就在這樣的情形下，有四個寬約一丈，長四丈多的木架子被打在了交河南門城外的河麵上！
立刻又有大批大唐軍卒抬著一些木板衝了出來！
他們將木板定在頭上，以此來遮擋城上射下來的箭矢。
等他們到了河邊，便紛紛將那些木板向著木架子上鋪去！
就這樣，四架木橋就這樣出現在了交河南門外的護城河上！
就在此時，薛禮率領的五十名張家護衛出現了！
他們身上穿著甲胄，而且也都頂著木板，手裏還提著幾個筐子。就這樣，在其他大唐軍卒的掩護下，衝向了那剛剛搭好的木橋！
在薛禮他們前頭，有數百舉盾的軍卒率先衝過了木橋，他們在護城河和交河城南門緩坡前的空地集結！
他們手中此時拿著的是大盾！
就是那種足足有一人高，三尺寬的達木盾！
到了城下空地，他們將木盾斜著舉起，不僅護住了自己全身，而且還給身後的薛禮他們留出了一條可以彎腰通行的安全通道！
薛禮他們也不猶豫，加快速度過了河，便從那些大盾中穿行而過，直奔南門緩坡而去！
城上的嚴將軍此刻心中還是很穩當的。
大唐軍隊能夠攻過護城河，這個他之前就曾經預料到了。
雖然這不是什麽好事情，但是卻也是事實！
雖然這南門外護城河上被唐軍搭了木橋，但是那種木橋也隻是簡易木橋。
除了能夠過人和運送一些簡易的攻城器械之外，那些大型的攻城器具卻是無法過河！
除非是大唐軍卒能夠將那木橋上的木板徹底固定，否則的話，在通過重型器械的時候，很有可能出現木板翻下去或是斷裂的危險。
不過嚴將軍絕對不會想到，對於唐軍來說，木橋能夠人通行那就足夠了！
嚴將軍對於唐軍衝過護城河並沒有太大的意外，但是他對於唐軍接下來的舉動卻有些懵了！
唐軍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安排大軍進攻，也沒有看到有雲梯等攻城器械出現！
這些唐軍是打算做什麽？
嚴將軍看到城下那些大盾出現，再看到有一數十軍卒向著南門而去，他反倒是露出了笑容！
看來這些唐軍是打算打城門的主意啊？
難道他們不知道，我們交河城城門是上下起降才能開啟的嘛？
絞盤可是在交河城內，你們這點人到了南門下又能做些什麽？
那可是一尺多厚的硬木木門啊！
就算你用撞木、撞車都未必能動它分毫！
何況你們這幾十個軍卒？
嚴將軍臉上露出了不屑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