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借題發揮
古代的禮部，相當於綜合現在的中央宣傳部部長兼外交、教育、文化部等職能。在科舉製度未實施之前，禮部的職能隻僅限於外交，祭祀、宴餐、以及製定各種禮儀。此時的禮部尚書裴憲、侍郎淳於定以及員外郎、侍中等人都忙得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
裴憲除了要負責安排考場，分配監考人員，以及考題的編輯等諸多事宜。伴隨著科考的興起，弊案也隨之而來，中國曆史上第一次就這樣應運而生。
此次整個秦國報名參加秀才應試的人員達到七千八百餘人，在葉不凡當初的預想中，此次參與科考的人應該不會超過一千人，因為秦國各地三學學子僅三萬餘人，不足秦國總人口的千之分三，其中能達到秀才水平的人不足三分之一，再加上西州、海州由於路途遙遠，根本來不及參加。科舉製度必竟是第一次，大多數人應該會采取觀望的態度，往後第二屆甚至第三屆能打開局麵就不錯了。
事實上，葉不凡錯了。在晉國，特別是那些寒窗苦讀十餘年，既有顯赫的家世，也無得力的大臣、世家舉薦，做官無望，衣食無著的寒士們，為了這一次可以憑借自己的本事，來趕這次獨木橋。身在晉國庇護在各大世族門下的寒士，紛紛自謀前程。而且身在北方各大世族子弟也積極參加。
這樣以來，也就人滿為患了，七千八百餘名學子應試，隻錄取其中五百人，錄取率僅不足百分之七，遠不及後世高考升學率。這樣小的錄取率，竟爭壓力可想而知。
不得不承認中國人是聰明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也是千年來中國人的通病。當然，這個時代，遠沒有後世那種層出不窮的作弊手段，但是隻要有人，就為有辦法！
潁川庾豈攵與裴憲是至交好友，庾豈攵有一房妾室，姓楊，寒門出身，她有一個弟弟，楊亮，年方十六，才思普通，學識平平，當她聽到科舉應該合格後，不僅可以做官，還要騎馬遊街，甚為榮耀。她就動了讓弟弟參與科考的心思，但是後來知道錄取率極低，唯恐自己的弟弟考不上，就想走後門拖關係。
作為庾豈攵妾室，自然知道自家老爺與當朝禮部尚書，科考的總負責人關係匪淺，就在庾豈攵吹起了枕邊風。這枕邊風一吹，庾豈攵耐不住楊氏的軟磨硬泡，隻好點頭同意了。
庾豈攵攜帶重禮，來到裴憲的府上。庾豈攵並沒有見到裴憲，隻是將親手書寫的書信留下，而且把禮物留下來。
這件事並沒有定下結論，但是庾豈攵回去拍胸脯向小妾楊氏保證。事情辦成了。楊亮此人雖然學識才智平庸，但是楊亮卻年少輕狂，浮薄寡慮，這類人不得誌則矣，一得誌就妄呼所以。科考還沒有開始，其他人都在複習功課的情況下，他卻縱酒狂歌，聲言這次科舉，他必高中。
有道是，說著無意，聽著無心。這事竟然被一個錦衣衛的密探無意間聽到了，這個密探就主動上前套楊亮的話，楊亮並不知人心險惡，反而把此事的原本始末一五一十的吹虛起來。錦衣衛密探當既立斷，把楊亮控製起來，然後把事情匯報上去。
錦衣衛有直達天聽的特權，一來二去，竟然被葉不凡知道了。葉不凡氣得發拌，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葉不凡下令錦衣衛徹查此事，葉天為了在葉不凡麵前得到一個好印象，爭取入軍職，所以幹起來也不遺餘力。
不查則矣，一查簡直嚇了一跳，禮部之下專門負責科舉的儀製司左使潘振，右評事張樸，員外郎陸慶豐等人均暗中收受賄賂。
葉不凡氣得不輕，把裴憲叫到德政殿來，劈頭蓋臉的痛罵了一頓。裴憲此時還不知道事情的因由，他也被葉不凡罵愣了。葉不凡見他還愣在當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氣就不打一出來，葉不凡抓起案頭的藍田玉鎮紙，當作暗器，向裴憲砸去。
裴憲也不敢躲，一下子被葉不凡正中麵門，葉不凡是馬上皇帝，一身功夫早已出神入化，別說裴憲一介文人，就算是北宮純、杜曾這樣的悍將，麵對葉不凡也不敢有絲毫大意。這下倒好，裴憲當既被砸得鮮血橫流！
看著裴憲如同厲鬼的淒慘樣子，葉不凡有點與心不忍了，他細目圓瞪，別看葉不凡平時嘻嘻哈哈沒個正形，但是他嚴肅起來的時候，那種久居上位的威勢，就算是裴憲也不敢抗拒。
葉不凡怒道：“景思，你可知罪！”
裴憲也是一個外肉內剛的性格，被葉不凡亂罵一痛，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一個人，他的頭一擰，慷慨道：“臣，不知何罪冒犯陛下！”
“哼！”葉不凡冷哼一聲，隨即回到案邊，把案的卷宗狠狠的扔到裴憲臉上。
裴憲越看越心驚，葉不凡罵他，打他，他倒不怕，因為他沒有做錯什麽，葉不凡也不是一個嗜血好殺的人，但是他負責的科考大事，居然出現了這樣的事情，他還真怕了。裴憲知道這個皇上，他最討厭的是貪汙受賄的官員。年初時，河北道轉運使冀福中飽私囊，貪汙公糧，被葉不凡一怒之下，判了一個五馬分屍，現在自己居然出現了這樣的事，不僅收受了五百兩黃金，而且下屬還有多人參與受賄。裴憲嚇得魂不凡魄散，晃若呆雞。
葉不凡恨鐵不成鋼的咬牙道：“景思！你也是跟隨朕的元老了，你怎麽能做出如此愚蠢的事來！”
裴憲跪在地上，冷汗直流，他擦了一把額頭汗水道：“臣受教，臣知錯，臣，…
葉不凡擺手道：“你甭給朕窮白活，你朕知道你毫不知情，但是你不知情，難道就沒有罪嗎？”
裴憲道：“臣有罪！”
葉不凡摩挲麵頰，細目微合，沉聲道：“我現在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不知你是否願意呢？”
裴憲道：“臣願意為陛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葉不凡道：“真人麵前不說假話。所謂的科舉考試，不過是一個過場，是朕為了收服天下寒門仕子的一個手段。之所以放科舉法令，一方麵是為了給寒門士子一條出路，另一方麵嘛……朕不想將來在秦國，出現琅邪王氏那樣的世族，來控製或者幹擾朝政。現在無論是盧氏、還是葉氏，包括諸葛氏都有大量的子弟參加科考，就算是他們都是憑借真本事考中榜首，難免會出現一些流言蜚語，朕也不得不承認，論學識，那些世家子弟確實有一些真才實學的人，但是如果他們都高中了，反而那些寒門仕子大多數都沒有中，他們會傳出更加不利與朕的流言蜚語！”
裴憲沉默了，事實上也是如此，特別是葉氏二代中的葉尚、葉奕、葉據，這些人都有真才實學，還有諸葛皇後的弟弟清風，論學識不經皇後差多少，唯缺閱曆而已。現在世間多有傳言，此次科考他們必中，可是他們卻無從反駁，因他們不是皇帝的倒子，就是皇帝的小舅子，就憑這種關係，不中就沒有天理了。
葉不凡看著裴憲道：“你的大公子挹、二公子瑴，皆以文才而知名，就算沒有科舉，將來他們也能出人頭地。朕也希望你能讓裴挹、裴瑴二人放棄科考！”
在晉書中，裴憲的長子裴瑴仕石虎為太子中庶子、散騎常侍（皇帝的顧問），沒有真才實學，這樣的職位是不可能做到的。
裴憲此時想明白了，原來葉不凡一早就知道自己無辜的，先罵自己一頓，讓自己戴罪立功，充當一個黑臉，來堵死秦國所有世家子弟的科考之路。可以想象，他將得罪吏部尚書盧諶、戶部尚書葉鯤、當朝皇後諸葛明月，工部尚書龐澤，就連大將軍北宮純也得罪了，這下倒好，自己如果按葉不凡的意思辦，恐怕就會整個秦國的公敵，以後將會寸步難行了。
裴憲咬咬牙道：“陛下，臣定為給諸多學子一個公平的交待！”
“嗯！”葉不凡點點頭道：“朕也不會讓你難辦，在科考當天，朕會讓人公布潘振、陸慶豐、張樸等人的罪證，所牽扯的人是包括葉尚、諸葛清風等所有權貴勳戚的子弟，明白嗎？”
裴憲終於鬆了口氣道：“臣明白！”
葉不凡道：“好了，下去吧！另外在考卷上，先用紙把考生的姓名糊上，使評卷官不知道考生的姓名、籍貫，這樣也就不會出現有失公允的情況了，還要采取試先著人將所有試卷的抄錄一份，這樣從字跡上也無從辨別，從而尋私！”
裴憲道：“臣遵旨！”
葉不凡望著裴憲遠去的身影，感慨萬千，後世作弊的手段層出不窮。雖然曆朝曆代對科舉舞弊都采取嚴厲的打擊，可是正應了那句話，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糊名、譽錄，這樣的方式也不是萬能的，在明清所暴露的科考弊案中，他們還會采取在卷麵上留下暗記的方式，從而作弊。
作弊行為，對那些擁有真才實學，而又沒有門路的考生是最不公平的，可是自從應試開始，這種情況就會不斷的出現。
葉不凡隻是一個人，他不是神，他能做到的，隻是所謂的公平。就算這樣，對於葉尚、葉奕、葉據，以及諸葛清風來說，他們也是受到了不公平待遇，普通考生受到不公平待遇，他們還能受到普通人的同情，而他們受到這樣不公平的待遇，卻隻能遭受人們的唾棄。
葉不凡拍著漸漸隆起的肚皮，暗道了句：“看來皇帝還是不好做啊！”
葉天見到自己抓到了裴憲的真憑實據，可是葉不凡卻沒有處理裴憲，隻是打了他一頓，這樣的處罰也太輕了吧！葉天百思不得其思，回去後隻得請教他的謀士張賓！
張賓道：“陛下北舉隻是借題發揮，看吧，裴憲以後的日子會更加難過！現在開始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力量，專門偵察科舉舞弊方麵的動作。這樣陛下會樂於見到的！”
葉天點點頭！
張賓突然向葉天問道：“你知道為何陛下不向晉國進攻，統一天下？”
葉不凡搖搖頭：“聖意難測啊！”
張賓卻笑道：“其實陛下已經在動手了，他的第一步就是要讓天下所有士子歸心，然後他就有了大量的可用之材。其實陛下現在也有難處，秦國諸多郡縣因為沒有合適的主政官員，不得不采取小縣合大縣，小郡合大郡的權宜之計，像燕國、晉國。以秦國的實力，最多兩年能滅燕國，而晉國最多隻需要一年光景，可是陛下，為什麽不攻打，統一天下不好嗎？”
張賓接著道：“那是因為陛下現在缺人，特別是人才，堂堂六部之一的工部，主管天下所有工程建築，修道路，建溝渠，修繕城池等等，還需要管理武器方麵的研發，可是工部官員僅不足三十人，這樣的人員連維持正常的運作都難，說到底秦國最缺少的是人才。這些人才以前都集中在各大世家手中，而所有世家又與陛下水火不容，科舉隻要成功，哪怕有一個庶子，榮登皇榜，不出十年，天下人才，皆盡歸陛下所用！”
“這樣的話，陛下才會放開手，大肆開疆裂土！”葉天興奮的道：“我還有機會建功立業！”
張賓白了一眼葉天，然後冷冷的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秦國不是沒有世家，陛下斷了他們的生路，他們豈會無動與衷！就算進攻晉國，一統天下，也不是容易的事，世家門閥也不會束手待斃的！”
泰平六年二月二十四，這天是高取秀才功名的時刻。秀才應試，也稱縣試，原本曆史上都是有當地所在的縣令負責，也沒那麽多講究，也沒專門學官監考。按照慣例，由當地知縣負責閱卷和錄取，中央不另派學官過來監考。可是秦國此時第一次舉行科舉考試，而且許多縣連最基本的三學都沒有，而且很多縣甚至連一個考生都沒有，所以才會破格在長安舉行！
卯時三刻，太陽剛剛露臉，現在正式開始點名入場！點到名的考生需要被搜身，全身不帶任何東西進入，考場裏有專門準備好的筆墨文房四寶。
搜身其實在後世所說，那是違反人權的，可是事實上，隻要能考取功名，也沒有人在意這個。一排排神色各異的考生正在魚貫而入。正在這時，考場前麵的大街上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眾考生回頭一看，發覺這是一隊黑衣黑甲的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