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國門天子
這兩日喻待霄一直穿著繡著金龍的便服待在城牆上，與那些普通士卒們一起搬運守城用的火油、滾木、箭矢等物資，一開始那些士卒都惶恐不安，可是兩天下來他們也逐漸習慣了和尊貴的皇帝陛下一起忙碌、一起吃飯、一起睡覺。
身體力行、言行一致，永遠比一場慷慨激昂的演講更能籠絡人心、重振士氣。
現在結束一天勞累的士卒們回到城中大營吃飯，他們會在飯後難得的休憩時間裏偷偷抿上一兩口酒，和他們一樣斜靠在牆角疲勞不堪的喻待霄無力罵道：
“格老子的，給老子也來上兩口。”
還未待說完，喻待霄就劈手奪過了士卒手裏肮髒破舊的酒壺，毫不在意的飲下跟皇宮中的酒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濁釀。
“嘿嘿，皇上也喝了酒，這下我們就不怕雲大帥抓我們了。”
“哼，想得美，若是被飛雲抓到，老子也得和你們一樣受罰！”
喻待霄冷哼了一聲，將酒壺拋了回去。
“想想能和皇上一起死在距陽關也值了……若是能僥幸不死，老子一定要回去跟兔崽子們吹老子曾和皇上睡一個帳篷，尿在一個坑裏，還看過皇帝的大鳥！”
“草！”
喻待霄哭笑不得的一腳踢出，罵道：
“那叫龍根！”
“哈哈哈，是龍根！”
喻待霄周遭士卒爆發出一陣殺豬般的嚎叫大笑，幾個士卒大聲叫道：
“別說，皇上的龍根還真是雄偉，不愧是皇上！”
“聽說皇上把丞相府天仙般的上官二姝都拿了下來，不知道雙飛的滋味如何啊？”
有士卒一臉猥瑣的湊到喻待霄身邊，淫笑說道：
“滾犢子，還沒成親昵，再說老子去青樓從來不過夜，現在還是個處男！”
喻待霄沒好氣的罵道，接著叼著一根蘆葦草斜睨著身旁大兵說道：
“不過也別嘲笑我是個處男，你們這些大頭兵有幾個嚐過女人滋味的？”
喻待霄話音一落，周遭士卒眼神都有些暗淡下來。
“我倒是成親了，有個肥肥胖胖的婆娘，還給我生了一個水靈靈的閨女。”
先前出聲說看過喻待霄大鳥的中年士卒笑著說道，連帶著他說話語氣都是溫柔了下來。
“可惜我閨女才五六歲，還不能給皇上做妃子……”
中年士卒瞥了喻待霄一眼，帶著些許惆悵說道。
“草，王老五你還真能做白日夢啊！”
士卒中又爆發出了一陣大笑，連喻待霄都忍俊不禁，他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如果我們能僥幸活下來，我會給你女兒安排個好歸宿的，我還會請所有士卒去帝都最好的青樓過夜，就看你們胯下大鳥有沒有平時說的那麽威猛了……”
“那請不請我呢？”
喻待霄身後忽然響起一聲淡淡詢問，士卒大笑聲截然而止，如同被忽然扼住嗓子的公鴨。
喻待霄回頭，在星光下看到了一襲便裝的趙飛雲。
“請你個屁，你這是想要對不起我妹妹？”
喻待霄冷哼一聲，眼神中出現了些許危險的光芒。
趙飛雲聳了聳肩，不置可否的一笑，從已經呆愣住的士卒中拿過酒壺，優雅的抿了一口。
“去青樓又不一定要睡姑娘……我要好好看看我麾下這群被稱為皇朝最精銳騎卒的飛龍軍，在床上是不是能像在沙場上一樣縱橫捭闔，無人能敵。”
……
天喻城古樸堅固的城樓上，衛天推著龍羽逍遙來到了欄杆前，兩人一起看著西方夕陽沒於地平線下，靜默不語。
良久之後，和龍羽逍遙一起默默看完日落的衛天忽然問了一個以前一直想問的問題。
“親手燒了西京的你……是不是特別後悔助紂為虐，你之所以能夠活著……隻是想親手贖罪吧？”
麵容一直平靜如水的龍羽逍遙微微一笑，他抬頭仰望著星空，輕聲說道：
“我做過許多錯事，有些錯事讓我後悔莫及，但好在我並不會經常想起來那些錯事，人畢竟要往前看。”
龍羽逍遙沉默片刻，繼續說道：
“世界是公平的，你想要獲得一樣東西就必須舍棄另外一樣東西。但世界又是不公的，你舍棄的東西往往比你獲得的東西更加珍貴。”
“可惜……我已經不能向老天爺要回我失去的那些東西了。”
衛天靜靜看著龍羽逍遙年輕的側臉，他平靜的眼神中已經沒有了之前在尚止書院避世時的頹廢悵然，取而代之的是鋼鐵般的堅定意誌。絕代謀士的桌子上每日都會被如雪花般翩飛而至的無數情報卷宗鋪滿，而衛天覺得在天喻城中籌劃守城事宜的龍羽逍遙，比斷腿前更具有少年飛揚的意氣。
“哦對了，我或許知道讓你妻子龍羽空塵醒過來的方法。”
衛天終於想起了多日前未來得及告訴龍羽逍遙的話，笑道。
龍羽逍遙眼中猛然出現了一縷精光，他緊緊盯著衛天，雙手緊握著輪椅扶手，衛天恍然有種下一刻斷腿的龍羽逍遙就要站起來的錯覺。
“此言當真？”
“當然。”
衛天輕笑一聲。
“人生最怕高處不勝寒的寂寞，所以之前你在尚止書院裏鬱鬱不得誌，恨沒有機會大展宏圖，親手贖罪，我估計喻鐵雄統一饒南的那一天就是你自殺贖罪的時候。”
“然而滄海桑田，白雲蒼狗，沒人會預料到關中大敗，西涼二十萬鐵騎壓境，在帝都十室九空的當下，唯有你這個瘋子像打了興奮劑般的亢奮，天天沒日沒夜的謀劃……既然你又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我幹嘛要再騙你呢？”
“衛天懂我。”
龍羽逍遙搖頭失笑。
“我衛族舊址外有一片無盡森林，在無盡森林裏有一株化為人形的精靈草名叫迦始，他挺好說話的，應該願意用本源精血滋養喚醒空塵。”
“……我以前一直在想衛天你突然出現在饒南是饒南之幸，是喻氏天命不該絕，然而現在我才明白了……你出現在饒南是我的幸運啊。”
龍羽逍遙慨然長歎一聲，他眼瞳深處藏著的最後一抹如灰燼般的死意終於完全消失。
“既如此……那我一定要守下天喻城了！”
“其實……我來饒南確實是為了你而來的。”
衛天撓了撓頭，尷尬一笑。
龍羽逍遙一怔，道：
“此話怎講？”
衛天指了指龍羽逍遙腰間佩著的殘缺玉佩，說道：
“我來饒南有兩個目的，一個目的是請你出山替我謀劃炎州；第二個目的是要找名為元珺的神器碎片，那枚碎玉對我來說很重要。”
聞言的龍羽逍遙利索的將玉佩解了下來遞給衛天，笑道：
“為了空塵……這炎州我也必須要去一趟了，而且血族來我饒南造此血孽，這筆賬我也得好好的跟他們算算呢……”
衛天沒有接那枚玉佩，他走到欄杆邊吹著清涼的夜風，緩緩說道：
“元珺能讓人身兼多柄神器，聽說天工閣又鑄造出了一副神階滅玉甲，所以你現在佩戴著元珺比我有用，如果能守下天喻城，我再拿回那枚碎玉。”
尚元神器元珺碎為了四片，衛天懷揣著一枚碎片穿越到這異世大陸，本來他是無心尋齊元珺四枚碎片的，可現在機緣巧合之下竟讓他尋到了第二枚元珺碎片。
衛天是在幾日前三英戰呂曠時知道元珺在龍羽逍遙身上的，那時龍羽逍遙手拿拓跋皇朝鎮國神器萬獸靈扇，身上還穿著一件神階滅玉甲。
製造神器的材料可能比真器強不了多少，然而神器之所以被稱之為神器的原因，是因為那些絕好的天地靈寶被人為的賦靈，使神器產生了被稱為器魂或者器靈的自我意識。
器魂能讓那些珍稀的天地靈寶發揮出全部威能，隻要器魂不滅，神器就可自我修複，而神器和真器最大的區別便是器魂賦予了神器獨一無二的特性，這些特性是修元者可以越階對敵的根本憑仗。
龍羽逍遙手拿的萬獸靈扇便擁有可召喚許多元獸靈影的特性，而衛天家的那柄神器誅天戈被賦予了無堅不摧的特性。
神器雖好，但修元者不能一昧的往身上堆神器，那樣修元者會被各柄神器的器魂傾軋至死，這便是修元者隻能同時禦使一柄神器的緣由。
被稱為元珺的神器逆天之處就在於此，元珺的特性是能提升修元者的兼容性，使之可以禦使多柄神器，讓龍羽逍遙這樣毫無修為的凡人能夠和準半神階的呂曠打的有來有回。
聽聞衛天淡淡話語的龍羽逍遙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沒有矯情，將元珺碎片重新佩戴在了腰間，然後他滾著輪椅來到了衛天身邊，臉色又恢複了往常的平靜。
“欲要守天喻城，我還有兩點比較擔心。”
衛天臉色緩緩凝重了下來，他眯眼問道：
“第一件事是蒙原霜雪狼騎？”
“不錯。”
龍羽逍遙輕輕點了點頭。
“雪狼……我猜焱修舞釋放神獸威壓能在一開始鎮住那些雪狼，然而之後關中侯和血謀終會找到克服神獸威壓的方法，而且蒙原雪狼威震大陸已久，也許他們早就知道了如何克服神獸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