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加工廠
有了老楊糊的保證，原本心中迷茫的薑洋情緒頓時穩定下來，修這種長橋最大的支出是材料費用，而得到提醒的他想清楚，這事完全可以按照歸水屯民生工程去申請，到縣城林業局把伐木的手續辦下來，能節省一大筆錢。
至於人工耗費，薑洋跟老楊糊仔細核算了一下，作為附近幾個屯中木工的領軍人物，老楊糊差不多能找來五十個技術熟練的木工，而類似搬運材料這種不需要相關技術的雜活，可直接雇傭有空閑的青壯年來做，四十公裏的長橋聽著是個很漫長的大工程，但如果能有上百工人同時做，預估最多兩個月就可以完工！
“現在做這種活兒不像以前那麽靠手上功夫嘍，你把這幾張圖拿著，去縣城的加工廠讓他們把尺寸記下，木頭送到馬上就能開始生產，比咱自己人工幹要快得多，產出來的也標準，現場直接拚接就行了。”
老楊糊一改平日裏悶不做聲、貌似糊裏糊塗的模樣，手腳利落地翻箱倒櫃找圖紙，十一張微微泛黃、一看就有些年頭的圖紙被他搜出來放到薑洋手上，麵色略帶酡紅地笑道：“沒想到我這種異想天開的玩意兒還有實現的一天，屯裏人老說我瞎折騰了一輩子，木工能幹出啥花兒來？大洋你就幫我給他們看看，我老楊還真能幹出花兒來！”
老楊糊的興奮薑洋很能理解，畢竟他原來其實也屬於那種不太理解這類群體的人，他看著手上的圖紙暗暗歎服，俗話說“行行出狀元”，喜好鑽研的人或許會顯得不太合群，但人家往往能把自己的本職工作研究到更高的層次，十一張圖紙繪製的是十一種截然不同的木製配件，多數為板狀，還有半圓狀以及長條狀，邊緣處皆有一些標注著詳細大小數據的缺口，想必就是榫卯結構的關鍵所在，無需多餘的技術活，把材料處理成這種模樣簡單拚接即可，做起來的效率自然超過常見的橋梁。
“楊大伯，你能不能先跟我講講咋拚…”
薑洋看完圖紙並沒有急著去做事，而是靜下心來請教細節問題，他考慮的不僅僅是節約成本、縮短工期，最重要的是實用不實用，盡管這座長橋的大部分結構位於地平麵上，但橫跨溝壑的部分一定要結實才行，以後迎八方來客，可不能由於安全因素把歸水屯的名聲毀在他手上。
“你小子，倒沉得住氣！”
老楊糊也不覺得多餘，索性盤著腿坐下來給薑洋一項一項地講，還用手邊的材料加工出一套簡易的樣品現場演示，拚接完成後的小橋比板凳大不了多少，乍一看似乎隨便一腳就能踩爛，可薑洋整個人站上去都沒有動搖分毫，反而有種越踩越緊實的感覺。
“現代的科技是越發方便了，但咱老祖宗留下的技術也不是全被淘汰了，這用榫卯法子做的橋不是普通木頭橋能比的，上邊壓的東西多，它能扛的力也多，用個百十年沒啥問題！”
老楊糊傲然的樣子是罕見的、骨子裏透出來的自信，薑洋拿著一卷圖紙走出楊家院門，深深地吸了口氣，心想自己之前還是太天真，屯長可不是一個人的蠻幹，而是盡量讓屯裏的人發揮出各自的才能，眾人拾柴火焰高，老楊糊是開了個好頭啊！
薑洋匆匆返回家中，看許沫沫在拿著手機全心全意挑選裝修物件兒，問了幾句、跟父母打了聲招呼就拿上鑰匙開車出發，半路居然已能看到三三兩兩的木工在往楊家聚集，心想老楊糊辦事兒真是雷厲風行。
開著自己的小電車來到縣城直奔林業局，在受慣屯支書牛闊的壓迫後，本以為“XX局”之類高大上的單位更會刁難人，沒想到事情辦得很順利，說準了第二天派幾個人去歸水屯核實完情況就能批準，薑洋鬆了一口氣地離開，顧不得喝口水又開著車往郊區跑，他以前曾在一個木材加工廠做過零活兒，那邊還有幾個熟人，反正在哪兒加工都差不多，還不如給自己的老兄弟得些利潤。
“…哎？大洋你咋回來了！開上車了，混得不賴啊！”
幾個趁著休息時間在廠房外抽煙閑扯的工人一瞧下車的是薑洋，馬上嘻嘻哈哈地圍攏過來，這些多是實在人，雖然隻和薑洋相處過幾個月時間，可彼此的交情很不錯。
“拉貨用的電車，不值錢。”
薑洋謙虛地聊了幾句，眼角餘光瞥見一個窈窕的身影快步從辦公室那邊走出朝這邊行來，他主動打招呼道：“小婭！又走這麽快去忙啥？”
那是個充其量二十出頭的姑娘，一身淺灰色的運動衣、一雙幹淨的白色運動鞋，因為腳步極快、腦後的馬尾辮甩來甩去，充滿了青春的氣息。
“洋哥！”
被叫做小婭的姑娘驚喜地跑過來，埋怨道：“你一走就沒影兒，是不是在外麵發了財不樂意跟我們這些苦哈哈來往啦？”
“你這個嘴啊，就知道笑話我！”
薑洋無奈地彈了一下小婭的腦門，正想敘敘舊時一個有點陰陽怪氣的聲音傳過來：“嘖嘖，我當是誰，那個時候受著傷還來我們廠報名，幹的最少的活、拿著一樣的錢，現在是不是來回報了？”
一個體型瘦高的男人背著手溜達過來，穿著的暗藍色西服鬆鬆垮垮，脖子下麵的領帶卻係得極緊，似乎生怕丟了，頭發不知道抹了什麽東西油光鋥亮，一副領導的派頭，
一看這人出現，工人們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他視線一掃、目光最後落在腕間金光閃閃的表盤上，悠悠道：“你們又超時了啊！廠長花錢雇你們來是偷懶耍滑的？還不快去幹活！”
“明明沒超時，是你那表故意調快了半個鍾頭…”
一個工人憤怒地想上前理論，被旁邊的工友拉住勸了幾句，隻好掐了煙悶悶不樂地返回廠房繼續做工。
“胡顧問！你為啥老是要找大家的茬？不能好好相處麽！”
小婭的好心情也煙消雲散，那胡顧問正色道：“小婭你念書少，再跟這些沒文化的人混在一塊能有啥出息？該多跟我看看書。”
眼睛轉向一側的薑洋，他冷笑道：“你該不會是別處混不下去又來我們廠投機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