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相煎何急（一）
湯泉行宮位於承德縣頭溝鎮，為帝王龍浴之處。從明朝起辟為皇帝禁苑。康熙皇帝第一次發現湯山溫泉是康熙三十一年。他入浴之後，覺得溫泉水“更得暄暖，乃宜於體”，於是怦然心動，著即下旨籌劃修建行宮。
經過多年興建，終成一座漢湯泉行宮白玉方池，專門供皇帝、顯貴洗浴。然後又向北擴展建成一座清幽的園林，建澡雪堂、漱瓊室、飛鳳亭、匯澤閣、開襟樓等。湯泉行宮周遭山清水秀，曲徑通幽，成為了一處真正的皇家療養之所。
蘇沫茶一個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隨手帶上門，然後點著了桌子上的蠟燭。寒夜已經靜悄悄地來了。蘇沫茶愣愣地坐了下來，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回憶著一個時辰前壽宴上的驚魂一幕。
下午申時左右，八皇子命人送來的壽禮來到了萬歲爺麵前。萬歲爺當時正接受諸位皇子和群臣的恭賀，現場一片歡慶祥和的氣氛。待敬獻壽禮的太監打開籠子外麵裹著的紅布，登時在場所有人無不震驚。隻見籠子裏趴著兩隻海東青。頭部是白色羽毛，綴有褐斑，上體均呈暗灰色；胸部褐紅色，綴有褐斑，尾部純白色。一看就知道是海東青中的極品。
隻是兩隻海東青一動不動，耷拉著腦袋，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敬獻壽禮的太監嚇壞了，趕忙搖了搖籠子，兩隻海東青依然如舊。壽宴場上一時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垂著頭不敢正視萬歲爺的龍顏。
蘇沫茶當時也在現場，偷眼去看萬歲爺，隻見他臉上陰晴不定，若有所思，良久才吐露了三個字：“抬下去。”隨即裝著海東青的籠子被抬了下去。好好的一場壽宴不歡而散。萬歲爺隨即召見了伴駕的諸位皇子，怒斥八皇子胤禩“係辛者庫賤婦所生，自幼心高陰險。大背臣道，覓人謀殺二阿哥，舉國皆知。伊殺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朕前患病，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甚無奈，將不可冊立之胤礽放出，數載之內，極其鬱悶。胤禩仍望遂其初念，與亂臣賊子結成黨羽，密行險奸，謂朕年已老邁，歲月無多。今當著朕壽誕之日，呈獻斃鷹，實為暗中詛咒皇父早日升天。意欲搶班奪權，實為無君無父之人”。
最後，萬歲爺還說出了更絕情的話：“自此朕與胤禩，父子之恩絕矣。”在場的九皇子胤禟、十皇子胤?、十四皇子胤禵趕忙下跪替胤禩求情，聲稱“八哥萬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必有奸人從中作梗，請旨徹查斃鷹事件”。不料萬歲爺隻是擺了擺手，要求諸位皇子即刻跪安。
自此，斃鷹事件算是大獲成功。萬歲爺如此震怒，必然對八皇子會有後續的動作。蘇沫茶心裏清楚，這位當朝的八賢王和他身後經營的八爺黨的災難時刻來了。
老話說：福禍相依悲喜參半。對八爺黨來說是一場天大的禍事，對四爺黨就是天大的喜事了。想必此刻雍親王心裏正在放聲大笑呢。蘇沫茶忽然想起了穆碩，他應該已經離開行在了吧。萬歲爺雖然沒有同意徹查斃鷹事件，但是依附八皇子的幾位皇子們肯定會私下裏立即著手調查的。
蘇沫茶正要起身去倒茶，忽聽敲門聲響了起來。莫不是他還在這裏？如今出了斃鷹事件，此地太危險了！蘇沫茶趕忙開了門，見是雍親王的近侍太監蘇培盛。蘇培盛身子微躬，和顏悅色地道：“蘇姑娘，王爺此刻要見你。隨我走吧。”
蘇沫茶點頭致意，關了門，跟在蘇培盛後麵，穿過幾條回廊，來到了一間房內。見胤禛正坐在一張桌子前，上麵擺了幾碟小菜和兩副碗筷。蘇沫茶上前行禮：“奴才給主子請安！”胤禛擺手道：“起來吧。本王閑來無事想小酌幾杯，可是一人喝酒實在無趣，所以就想起你也在行在，就把你拉來了。快坐下吧。”
蘇沫茶趕忙推辭：“奴才是何等人，豈敢與主子對坐。”胤禛道：“本王說你有資格你就有資格。快坐！”言語聲不怒自威，給人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蘇沫茶隻得欠身坐了。胤禛給身旁的蘇培盛遞了個眼色，蘇培盛躬身退了出去，片刻後端了兩碗麵和幾盤小食上來，然後退了下去。
胤禛說道：“蘇監正，壽宴不歡而散，想必你還餓著肚子吧。這裏有些承德當地的風味，我們一起嚐嚐。”蘇沫茶說道：“謝王爺。”胤禛給她麵前的酒杯斟滿了酒，然後指著麵前的吃食介紹道：“這是烙糕。它與年糕、豆包、煎餅一起被譽為‘吉祥四糕’。每當臘月農閑季節，當地人便家家戶戶做烙糕。做好的烙糕外焦內嫩、味香適口。”然後又指著碗裏的麵說道：“這種麵用蕎麥製成，先用一部分麵用開水和，一部分用涼水和，再將兩種麵合二為一，放在撥麵板上，麵板下麵頂著滾開水鍋沿，雙手握撥麵刀兩端，快、準、勻、細地向鍋內撥麵。這樣的功夫還得老師傅才做得到，這樣端上來的麵往往是白如玉、細如絲，有筋道、有韌性。再加上用雞湯、肉絲、榛蘑丁和木耳做的鹵子。一個字，美！”
蘇沫茶笑了下，說道：“想不到王爺對美食如此有研究。”胤禛端起一杯酒喝幹，說道：“那倒也不是。隻是本王隨皇阿瑪多次來過承德，對這裏也算熟悉。所以這種地方小吃自然也就多吃了幾次，免不了就研究了下。如今看來承德這個地方真是本王的福地啊！”
蘇沫茶自然知道他說的“福地”的意思，今日下午的斃鷹事件，已將他此生最大的競爭對手八皇子重挫。承德也就自然成了他心中的“福地”了。蘇沫茶端起一杯酒道：“奴才恭祝主子早成大業，威加四海！”
二人的酒杯輕輕碰在了一起，胤禛一仰脖子喝幹了，說道：“此次的斃鷹事件能夠順利實施，還多虧了你們相助。蘇監正，你真是本王的一員福將啊！才剛剛加入沒多久，就立此奇功。本王很是欣慰。”蘇沫茶謙遜道：“都是主子運籌帷幄，奴才不過出了點蠻力而已，何來功勞一說呢。”
喝了幾杯後，胤禛道：“來！嚐嚐這禦拔麵！本王之前吃過幾次，覺著味道還不錯。今日就由你這個尚膳監的監正大人親自品評一下。”蘇沫茶笑了下，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剛嚐了幾口，胃口還真打開了。下午的壽宴上本來準備了好多美食，所有人都可以大吃一頓的。結果天子龍顏不悅，所有人自然也就不敢有胃口了。
蘇沫茶讚道：“確如主子所說，這麵果然味道極好。想必這位做麵的老師傅也是個廚藝精湛之人。”胤禛點頭道：“連你都說好，看來這禦拔麵確實不錯。待會兒本王要賞那位老師傅點什麽啦。”
主仆二人一邊吃著麵，一邊喝著美酒，氣氛倒是難得的融洽。這還是蘇沫茶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觸大清朝赫赫有名的“冷麵王”，倒是有了別樣的感覺。她猜想可能隻是麵前這位主子喜怒不形於色罷啦，內心裏未必就是冷酷無情之人。
胤禛趁喝下一盅酒道：“忘了告訴你。穆碩幾日前就已經離開這裏了。他見過寶柱之後，就回京城去了。”這句話更加印證了自己對對方的判斷。對方知道自己關心穆碩的去向，所以就主動告訴了自己，可見是一位擅於體恤下屬的主子。
蘇沫茶隻能“哦”了一聲，算作回應。胤禛道：“你和穆碩之間的感情，本王已經知曉。待他日大業成就，本王會親自為你們主婚。”蘇沫茶聽了別提有多歡喜了，內心裏早已將自己當做穆碩的妻子，如今得到了主子的許諾，那就等於是板上釘釘了。
她趕忙起身道：“多謝主子成全。”胤禛擺了手示意她坐下，笑了下道：“常言說：夫妻同心，其利斷金。此話果然不假，你們二人合起來辦差效率就是不一樣。”蘇沫茶道：“依奴才之見，此次之所以能夠一擊成功，主要還是得益於主子的妙計。八皇子萬萬想不到我們會在他敬獻的壽禮上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