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一石二鳥（五）
蘇沫茶頓時緊張了起來，心想他肯定是聽到了什麽機密的話語。禿鷹看了她一眼，說道：“丫頭，你猜的不錯。當那位馬車廂裏的人讓‘小胡子’將小女孩抱上馬車後，然後衝那個‘小胡子’低聲說了一句話。”蘇沫茶感覺到自己的心子已經跳到了嗓子眼兒。
禿鷹補充道：“那個人說的那句話是：事了了到我八哥那裏找我。接著那個‘小胡子’道了聲‘嗻’。隨後馬車就駛遠了。”
八哥？這又算是什麽線索呢？禿鷹道：“這是老夫聽到的唯一一句算是線索的話。他講的聲音很小，可見這句話還是有價值的。說明他並不想讓在場的人聽到。估計在場的人也隻有老夫一人聽到了。這麽多年老夫前後好幾次潛入京城，四下查探均是無功而返。至今仍然沒有查出對方的真實身份。說起來老夫對不起那幫死去的兄弟們啊！”
仿佛眨眼之間就進入了五月，盛夏時節已經正式開啟，溫度持續上升。紫蝶在監裏處理完了公事，起身往自己的小院走去。皇宮裏最近一段時間顯得靜悄悄的。萬歲爺已在十多日前禦駕前往塞外，特命皇太子、皇長子、皇十三子、皇十四子隨駕。京城裏留了皇四子胤禛監國，但凡重要事務必須要快馬傳至塞外請旨方可施行。
換了一身衣衫，紫蝶徑直朝宮門口緩緩走去。如今君與儲君之間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種種跡象表明，皇太子被廢黜已經是遲早的事了。不知萬歲爺此次又把皇太子帶在身旁是何用意。而且京中留了皇四子監國，這是皇四子首次堪當監國大任。難道萬歲爺已經默定了他當新太子的人選了嗎？
剛出宮門，就看見九爺府中的馬車在等著她了。小太監上前躬身道：“姑娘快請上車，主子正在車廂裏等著呢。”紫蝶一咦，難不成是有什麽要緊事麽？她進了車廂裏，胤禟扶著她在身旁坐下。馬車掉過頭，快速朝前駛去。紫蝶問道：“發生什麽事了？”胤禟道：“我也不大清楚。八哥府裏的小太監過來傳話，讓我趕緊過去一趟。隻怕是塞外那邊出事了！”
紫蝶心裏“咯噔”一聲，已經預感到了大事要發生。二人一路無話，都在心裏揣摩著。馬車到了多羅貝勒府門前，二人直接快步入內來到書房，見胤禩、胤?已經在等著了。甫一入門，胤?就趕忙關上了房門，歡喜道：“九哥！特大好消息！太子爺已經被老爺子廢黜了！這是十四弟從木蘭圍場的布爾哈蘇行宮連夜傳過來的密信。”
胤禟、紫蝶二人頓時大驚，胤禟趕忙接過他手中的密信一看，發現廢黜的理由是“不法祖德，不遵朕訓，惟肆惡虐眾，暴戾淫亂，欲分朕威柄，以恣其行事也”。措辭算是非常嚴厲了。胤禟握著密信的手有些顫抖，長舒了口氣望著胤禩，釋然道：“八哥，我們等了這麽多年，終於等到今日了。真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胤禩也是誌得意滿，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說道：“這次能夠讓皇阿瑪下定決心廢黜二哥的太子名位，胤禔和小順子遺留下來的那封密信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在巡幸期間，胤禔首先向皇阿瑪報告了太子爺的諸多不良表現。比如說他暴戾不仁，恣行捶撻諸王、貝勒、大臣，還有截留蒙古貢品，放縱奶媽的丈夫、內務府總管大臣淩普敲詐勒索屬下等。種種不仁的表現都令皇阿瑪非常不滿。這些報告，有些是不實之辭，但是皇阿瑪卻深信不疑，在行宮裏多次訓斥了太子爺。十四弟將這些情況密報給我後，我認為時機已經成熟，於是迅速將小順子的那封密信寄了過去。皇阿瑪看到之後，自然是龍顏震怒，又重重斥責了太子爺。不料太子爺不僅不接受批評，而且還忿然發怒，蠻橫地與皇阿瑪頂嘴。更有甚者，皇阿瑪意外發現太子爺夜晚靠近他的帳篷，從縫隙向裏麵窺視，便立即懷疑太子爺可能要‘弑逆’。種種因素湊到了一塊兒，才最終讓皇阿瑪下決心廢黜了二哥的太子名位。”
紫蝶接過了胤禵傳回的密信仔細看了，雖然隻有寥寥數頁，卻透露出了巨大的信息量。就在此時此刻，堂堂大清國的太子儲君已然成了階下囚。沉吟一陣，紫蝶平靜地說道：“太子爺被廢黜已是既定事實。可是十四爺的密信中還說，萬歲爺極為器重直郡王，特旨命令他負責監管廢太子，隨時奏報對方的一舉一動。萬歲爺此舉有何用意呢？”
很顯然這條信息也透露出了巨大的信息量，可是三人都隻看到了皇太子被廢黜的消息，而把其它的消息給忽略了。胤禟最先冷靜了下來，進言道：“八哥，大哥現在隨駕禦前，你說皇阿瑪會不會立他為皇太子？”胤?也急了，咋呼道：“八哥，我看不得不防啊！大哥極擅於蠱惑人心，現在又大獲聖寵，萬一蠱惑得老爺子把太子儲君的位子傳給了他。那我們可就黃花菜都涼了。我看我們趕緊快馬加鞭趕到木蘭圍場去吧。”
胤禩在桌案前坐了下來，聞言盯了胤?一眼，說道：“十弟，沒有皇阿瑪的旨意，擅自離京可是重罪！”胤?頓時恍然，拍著自己的腦門也覺得自己剛才失言了。胤禩複又望了紫蝶一眼，沉聲道：“紫蝶姑娘，依你之見眼下我們該怎麽辦？”
紫蝶上前幾步，說道：“屬下以為，為今之計唯有靜觀其變，伺機而動！”胤?急慌慌地道：“什麽？紫蝶姑娘，值此千鈞一發之際，你讓我們什麽也不要做？靜觀其變？”胤禩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轉而望著紫蝶道：“紫蝶姑娘，你繼續說。”紫蝶續道：“這個時候我們是應該有所行動。但是我們不要忽略了一個人，那就是大阿哥。他可是皇長子，這麽多年以來，他對太子儲君的寶座一直懷著覬覦之心。如今太子爺已經被他扳倒，而且他如今又隨駕禦前，你們想他會沒有行動嗎？他肯定會想既然立嫡不成，勢必要立長。所以我斷定他肯定會在萬歲爺駕前上躥下跳地為自己謀求太子之位的。而此舉無疑會招來萬歲爺的忌恨。你們想啊，二阿哥畢竟是萬歲爺的嫡子，深獲聖寵多年。如今雖然被廢黜了，萬歲爺必定也是傷心極了。而大阿哥此時卻為了太子之位在萬歲爺駕前上躥下跳，結果能有好果子吃嗎？”
三人都陷入了深思之中。胤禟的嘴角動了一下，說道：“小蝶，你的意思是讓我們暗中鼓動大哥，假意擁護他為皇太子的人選。好讓他在皇阿瑪麵前出錯？”紫蝶點頭說道：“我正是這個想法。如今太子爺被廢，大阿哥又大獲聖寵，他的內心裏肯定膨脹到了極點，大有太子名位舍我其誰的架勢。他隻要一衝動，說不定就會幹出什麽利令智昏的事來。如此，我們就可以借機一舉扳倒太子黨、大爺黨。對我們八爺黨來說豈不是一箭雙雕了嗎？”
胤禩沒有立即表態，而是望向了胤禟、胤?二人，征詢道：“九弟、十弟，你們覺得紫蝶姑娘方才的計策可行嗎？”胤?用手揉搓著下嘴唇，說道：“我看可行！大哥遲早是我們的絆腳石，不如趁此機會一並搬開算了，省得日後麻煩。”胤禩的目光又落到了胤禟身上。胤禟看了紫蝶一眼，沉聲說道：“我同意紫蝶的計策。以前我們聯合大爺黨是因為局勢的需要。如今太子爺已經倒台，大爺黨對我們來說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而且已經成為了我們前進的阻礙。正如十弟方才所言，我們應該趁機將其一並扳倒，以免留下後患。”
胤禩用手捶了下桌案，道：“好！既然我們幾人取得了共識，那就這麽幹。我馬上起草一封密信寄給十四弟，讓他轉交給大哥。就說我們一眾兄弟擁護他當太子儲君，鼓動他到皇阿瑪麵前謀求太子名位。並且讓十四弟隨時留意木蘭圍場行宮的動向。你們這幾日哪都不要去，我可能會隨時找你們議事。”
三人都應了一聲。胤禩起身道：“事不宜遲！你們先回去吧，我這就來草擬書信。”三人當即告辭。胤禟、紫蝶與胤?道了“回見”，隨後鑽進了一輛馬車裏。二人並肩坐在軟塌上，胤禟緊緊地握著紫蝶的小手，開懷地說道：“謀劃了這麽多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刻。還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啊！”紫蝶沒有說話，隻是注視著對方。胤禟忽道：“小蝶，幹脆你也先別回宮了。反正你們總管大人和副總管大人都陪王伴駕去了，你也可以放羊了。陪我去吃個宵夜喝一杯吧。今兒終究是個大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