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破鏡難圓（一）
隨著日頭的漸漸升高，開春後的大千世界多了一絲溫暖。年味已經淡了許多，小商小販們都重新開始了新一年的買賣。清晨的花鳥市場格外熱鬧，各種冬日裏的花卉擺滿了街道兩旁，鳥籠子裏的鸚鵡、金絲雀兒等各色鳥兒嘰嘰喳喳個不停。胤禔、薔薇二人一身常服打扮，挽著手邊逛邊說著話兒，身後不遠處跟了兩名常服打扮的侍衛。
胤禔側臉說道：“薔薇，是不是除了那些枯燥的醫學典籍，外麵的世界也很精彩吧？”薔薇很開心，笑道：“嗯。沒想到京城裏還有這麽熱鬧有趣的地方，我還是頭一遭來呢。”猛然間看到一隻滿身綠毛的鸚鵡，張嘴說道：“主人吉祥！主人吉祥！”
薔薇停下來仔細看著，拿手去逗它，那鸚鵡撲棱棱地扇動著翅膀，還是穩妥地站在了籠子裏的腳架上。賣鳥的小販趕忙陪著笑臉兜攬買賣。胤禔提議道：“要不要買一隻掛在你的房間裏，無聊的時候好陪你解悶兒。”
薔薇想了下，說道：“還是不要了。有它在，隻怕房間裏安靜不下來了。我還要研究醫典的。研讀的時候我喜歡房間裏絕對安靜，否則容易分神。”二人又繼續向前邊走邊逛，薔薇小姑娘心性兒，一會兒跑到這邊看看，一會兒跑到那邊瞅瞅。逛了大半條街，薔薇才覺著有些累了，胤禔說道：“我看你也逛累了。我們就找個小攤兒吃早點吧。”薔薇點了點頭。
又走了一截，發現了一個小攤兒。二人在木桌旁坐了下來，店老板已經上前來招呼了：“二位吃點什麽？熱乎乎的豆腐花，剛炸出鍋的焦圈、油條、油餅。”胤禔扔了塊碎銀子，說道：“每一樣都上一點吧，錢不用找了。”
店老板樂壞了，拿過碎銀子道了聲：“好嘞！您稍等！”沒一會兒桌子上就擺滿了各式的早點。薔薇舀了一勺豆腐花嚐了嚐，說道：“好久沒喝豆腐花兒了，還真有點懷念。”胤禔笑了下，說道：“那你就多喝點。”忽而又低聲道：“薔薇，想必你也聽說最近皇阿瑪調派全國官員名單的事了吧。”
薔薇用手帕拭去嘴角的豆腐花，說道：“聽說了。這事在宮裏鬧得沸沸揚揚的，想不聽說都難。”胤禔手拿勺子輕輕攪動著碗裏的豆腐花，說道：“這次八爺黨和太子黨都沒討到便宜，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而且這兩大勢力居然都很平靜，一點兒都沒有起爭執。好像已經默認了這次官員調派的結果。”
薔薇拿起一個油餅掰了一小塊放入口中，說道：“著衣事件剛剛過去，他們不敢再起紛爭，主要怕惹惱了萬歲爺。我聽說還是太子黨占了優勢的，奪下了三個重要的位置。八爺黨好像隻拿下了五個位置，關鍵崗位一個都沒拿下。”
胤禔道：“不錯！刑部會同尚方監的調查結果已經呈上去好多日了，皇阿瑪居然把折子留中了，沒有任何態度，這倒是極為少見。反正我這次安插的幾個位置基本上都獲得了允準，別的事情也就懶得理會了。”
薔薇衝店老板擺手道：“老板，再給我加一勺豆腐花。”那店老板道了聲“好嘞”，舀了一勺倒在了她碗中。薔薇加了點調料輕輕攪拌著，說道：“我看萬歲爺已經有態度了，官員調派事件就是明確的態度。他老人家借助著衣事件打壓八爺黨的意圖已經實現，而且不動聲色地就完成了。真是高明！我對萬歲爺是萬分敬佩啊！”
胤禔想了想道：“還真是這個道理。這麽複雜的局麵，皇阿瑪處理起來蜻蜓點水一般，就達到了想要的效果。這手腕，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薔薇舔了下嘴唇，問道：“王爺，這次的官員調派最大的受益者是誰？是你嗎？”
胤禔輕輕地搖了搖頭，道：“官員調派事件對我來說不好也不壞。單從名單上來看，最大的受益者是老四。我四弟在朝中的勢力也在一天天坐大啊。皇阿瑪近來好像也很喜歡他，經常讓他隨侍左右。對這個冷麵王，我真是有些擔心啊！”
吃罷早飯，二人走了一截，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來到拐角處，二人上了馬車開始返回皇宮。
馬車平穩地向皇宮駛去。薔薇坐在車廂裏，前傾著身子，一手托腮道：“照這麽看來，萬歲爺遲早會解除八皇子的禁足的。”胤禔說道：“現階段來說，我倒真不希望皇阿瑪過多地打壓八爺黨勢力。一旦八爺黨失勢，太子黨必然得勢。胤礽本就占了先機，如果讓他在朝中的勢力進一步加強。那我的千秋大業也就岌岌可危了。”言語之間，流露出一種深深的無奈和壯誌未酬的失落。
薔薇側臉望著他風姿俊美的臉龐，寬慰道：“王爺不要想太多，我覺得待萬歲爺解除八皇子的禁足令後，王爺可以主動上門親近一下八皇子，以示關懷。我相信經過著衣事件後，八爺黨針對太子爺肯定會有動作的。九皇子不是八爺黨的軍師嘛，我聽說他有個綽號叫‘毒蛇’。此次八爺黨栽了大跟頭，我想這條毒蛇不會善罷甘休的。王爺您要做的就是助八爺黨一臂之力。上次您不是說這條毒蛇已經到過府上了嘛，他說的有道理。太子爺一日不被拉下馬，誰都沒有機會問鼎儲君寶座。所以，當務之急就是先合力將太子黨徹底整垮。至於誰坐上儲君的寶座，那是後話啦。”
胤禔伸出一隻胳膊環住了薔薇的腰肢，歎道：“蛇咬一口，入骨三分呐！我相信九弟是不會輕易放過胤礽的。就按你說的辦，我不妨暫時聯合一下我八弟，來一起對付胤礽。如果將來真有那麽一日，我是寧願八弟坐上乾清宮的龍椅，也不願胤礽這個無恥小人得逞！”薔薇怔了一下，問道：“為什麽呢？”
胤禔輕輕拍著她的肩，說道：“我與胤礽之間是皇長子與嫡長子之間的爭鬥，個中的厲害程度遠遠高過其他皇子。如果他倒下了，按照慣例排在第一順序的就是我。所以我是他內心裏最大的威脅。一旦他順利登基大寶，你想他會放過我嗎？為了穩固皇權，必然讓我死無葬身之地。而其他皇子則不同，他們有可能會念及手足之情而放過我一馬。當然，這或許隻是我的一廂情願罷啦。或許其他皇子比胤礽更殘忍也說不定。我們一眾兄弟之間早就沒有所謂的手足親情了。這就是生在天家最大的悲哀啊！”
見他麵露淒涼之色，薔薇沒有再言語，而是緊緊地依偎在他懷中，或許隻有這樣才能給他最大的安慰吧。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真是一派春光無限好啊！”胤禩一身華服，騎在一匹高頭駿馬上，張口吟誦了出來。身旁的幾匹馬並駕齊驅，胤禟、胤?、胤禵以及紫蝶都來了，各乘了一匹馬。胤?脫口道：“八哥，你今兒怎麽有興致出來踏春啦。往年我們都是八匹馬拉你，你也不肯出來的。”
胤禩道：“在府中悶了幾個月，當真是悶得難受。今兒出來呼吸一下郊外的新鮮空氣，頓時覺得舒服多了。”胤禟責備道：“我說十弟，你真是沒腦子，哪壺不開提哪壺。”胤?方才回過神來，連忙要掌嘴賠不是，胤禩擺手笑道：“無礙的，勝敗乃兵家常事。當時也怪我一時大意，才著了太子爺的道兒。皇阿瑪當時聯詩的興趣正濃，又恰好輪到我聯了，我就想著趕緊的回到宴會中，免得掃了皇阿瑪的興致。不料身上的端罩已經被替換了。這才讓太子爺逮著機會借機發飆。此次的著衣事件手段雖然看似拙劣，其實一環套著一環，每個重要關節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可見太子爺為了算計我是花了大心思的。我以往倒是小覷他了。”
胤禟夾了下胯下的黃驃馬，厲聲道：“欺人太甚！太子爺真當我們八爺黨好欺負不成！八哥，心裏有什麽反擊的對策沒有？我們剛好趁此踏青的機會議一議。我就看不慣太子爺那副小人得誌便猖狂的嘴臉！”胤?附和道：“對！八哥，不能叫太子爺那條瘋狗得了勢，否則他就會到處亂咬人。前兒我聽司禮監的人說，太子爺竟然仗著老爺子的恩寵，偷偷擅騎禦馬。司禮監的副監正剛上前勸說了一句，就被他狠狠踹了幾腳，還揚言‘我是當朝太子，將來整個大清國都是我的。騎匹禦馬怎麽啦’！你們聽聽，這可真是落水狗上岸——抖起來了！”
胤禩目視前方，抬了抬手，示意二人不要再說下去，然後道：“不要意氣用事！你們難道沒看出來嗎？皇阿瑪在就著衣事件不著痕跡地大做文章，借勢打壓我們的勢力。官員調派一事就是最好的例子。甘肅巡撫和兩江總督這兩個重要位置本來我此番是誌在必得的，這回卻全都泡湯了。所以你們最近要給各自聯絡的朝臣們帶個話，就說我說的，讓他們近期都不要輕舉妄動。以免讓皇阿瑪再找到機會打壓我們。”胤禟、胤?、胤禵皆是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