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終起爭執
點翠口裏發苦,麵上卻是笑容不改:“嫁過來的時候,母親隻送了嫁妝,陪嫁的妾室卻是疏漏了,秦姑娘才德雙全,隻怕做妾室委屈了她。”
關於自己那十裏紅妝的嫁妝,點翠很少提,旁人不知道,她卻能感到袁知恒是不喜的。雖然以前他是迫於生計寄居在歸家,但是心中並非理所應當的接受歸家的接濟。他有他自己的驕傲,隻是外人被他疏狂的性子給迷惑,隻以為他不拘小節,不在乎這些外物。
點翠這次也鬧不清楚自己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提起自己的嫁妝,許是對這個秦卿卿與他的舊事,始終意難平罷。
袁知恒似是十分驚訝,麵色愈發的冰冷了,似笑非笑的瞧著她道:“你是這樣想的?若我不願意呢。”
一室的死寂靜,秦卿卿拿狼毫的手微微顫抖,一大朵的墨汁滴了下來,在粗糙的竹紙上暈染開來。
“男不言內,我如今是這袁府的女主子,內院的事兒,大人還是不要過問才好。”點翠瞧著他冰冷的眼神,心中愈發的苦,硬著頭皮。
“男不言內?你又從哪裏學來的這些個酸腐不堪的詞兒。”袁知恒被她氣笑了都。怪不得前些日子這杭州府城裏到處有傳言說他一妻一妾盡享齊人之福呢!原來這傳言不是從旁人造的謠,而是自家夫人自個兒便做了主,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給抬了一門妾室來!
點翠見他開始拿話兒刻薄自己,心中愈發酸澀的很。沒想到自己不過提了一提讓秦卿卿做妾室,就引得他如此連憤怒帶諷刺的。但觀他們倆相處時候那般輕鬆愜意的樣子,秦卿卿登堂入室也是遲早的事,難不成是覺著做貴妾委屈了她,上來便要娶她做平妻不成?
點翠原先是袁知恒的小徒弟,心裏想著這輩子在袁知恒麵前都是個乖巧順從的了。他若提出由秦卿卿做平妻,她也是沒法兒的。在這遠離家人的杭州府城,點翠如今連個信得過一道兒討商量的朋友都沒有了。
袁知恒瞧她麵上淒苦,一時有些不忍,但是心中終究是對她存了氣,又覺得她如今愈發的嬌縱任性,總該冷她一冷,磨磨她的性子。
這夫婦倆各自再生各自的氣,反倒是前頭提到的關鍵人物秦卿卿她一時沒人理了。
“多謝夫人雅意,不過卿卿不願。卿卿與袁大哥自幼相識,這情分不該如此淺薄。”秦卿卿麵色微白,說完這番話之後身子還有些搖搖欲墜。她身邊的丫鬟蒼蒼扶了她,恨聲道:“我家小姐素來高潔,夫人不該拿一妾室的名分來侮辱我家小姐。”
“不做妾室,難道讓夫人將自己的正室之位讓與她?”秋月冷聲道。
“你……我們可不是這個意思,小姐她……她隻是……總之你少血口噴人!”
蒼蒼素來在秋月冬雪的麵前討不到好處,此時隻得結結巴巴的解釋。
“你們小姐隻是什麽?隻是做了婊子又立牌坊嗎?”秋月自打頭一次見那秦卿卿便極其厭煩與她,那日大人昏迷在塌,她竟俯身在大人的胸前,那一幕被秋月不小心瞧到了,隻是一直不敢與夫人說罷了。
“放肆!主子說話,哪裏有你插嘴的份!”袁知恒震怒,秋月這個丫鬟仗著自己是點翠身邊的大丫鬟,愈發的自傳了。
“大人莫不是隻針對秋月,蒼蒼先插得嘴,不是嗎?”
歸點翠再慫,但她極其的護短。
“不管誰先插嘴,你身邊的這幾個丫鬟總歸要好好訓誡一番,否則愈發的不知規矩了。”袁知恒頭一次見如此炸毛的點翠,知道不能再惹她爭吵下去,可她身邊的那幾個丫鬟確是有些僭越,前頭有冬雪攔在他院子門口,後頭又有秋月對秦卿卿出言不遜。
“若是大人瞧著我們主仆礙眼,我們今日便搬了當歸閣裏住去,”點翠臉色亦是十分的冰冷:“幸虧母親將當歸閣給了我,否則在這偌大的杭州府城豈不是沒了我等的容身之地。”
這些日子點翠著實的受夠了,比起這些個溫婉多才多情的江南女子自小在粗野的鄉下長大的她依然夠自慚形穢了,又有個命裏該與自家相公牽扯不清的秦卿卿,加上袁知恒對她非同尋常的態度,變成了壓倒點翠最後的一根稻草。
袁知恒見她瘋了一般,更是大吃一驚:“果然還是歸家給你的最合你意,那你便抱著當歸閣日進鬥升的銀子,好好反省兩日吧。”
不好好教訓她,她還蹬鼻子上臉了。
他這是說自己俗?轉身離去的點翠心中苦笑連連,她還以為他們二人小時候都受過苦楚,瞧著銀子甚歡喜呢。
原來他們二人自始至終便是不一樣的,他與那女子中的典範秦卿卿才是一路人吧。
“袁大哥莫要動怒,夫人出身富貴人家,難免嬌養,性子有些驕縱也是難免的。隻是袁大哥這幾日為這杭州府的政務勞心勞神,著實辛苦……”秦卿卿歎了口氣上前柔聲說道。
卻不想袁知恒麵色古怪的瞧著她,半晌麵色微冷:
“你想錯了,我夫人她可不曾嬌養,性子也不驕縱。”腦中不由浮現出初時在錢家村見她的時候她那衣著破爛的瘦小模樣。
哎……早知道該再讓著她些,這些日子那些個府城的世族大家也著實叫他頭疼傷神,加上被攆出去的袁家眾人也在背後不停搞些小動
作,叫袁知恒難免自顧不暇。
眼見著袁知恒有些不快,秦卿卿立即察覺到自己對歸氏身世了解的有些不夠,該是遺漏了什麽。
“袁大哥我爹爹來信說,他已經與杭州商會那邊取得了聯絡,如今已經有半數之人表示願意效忠於袁大哥,其餘的我爹爹也正在費力遊說……”秦卿卿趕緊說道。
“我並不是要他們效忠,如何對待他們我自有安排。你們秦家願意支/持官府已是不錯,其他的一些事官府自有打算,你們其實不需要摻和進來。”
袁知恒皺眉,這話裏確隱含幾分警示了。
“袁大哥切莫多心,杭州府城商會水深,我家的生意雖然不大,但總算平時與他們有些聯係,我也隻是想要為你分憂……”秦卿卿不怕袁知恒不悅,反而苦苦婆心勸說。
袁知恒見她這般,隻覺得有些別捏怪異,她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算是熟識的玩伴。如今她想在這宅子裏小住也無妨,加上她爹爹有意投誠,有些事也得勞她兩邊互通有無……可見她這般曹心的樣子,確是有些逾越了。
可她畢竟也隻是自己的朋友,他也不能跟教訓點翠一般的教訓與她。更何況袁知恒也不是那般愛曹閑心的性子,是以也沒有多說什麽。秦卿卿與蒼蒼使了個眼色,二人識趣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速尋人再去京城打聽,上次關於歸氏的事,定然是遺漏了什麽,有些我不知道的。”秦卿卿回到自己院子便急急地吩咐蒼蒼道。
且說點翠回去哭過之後,抹幹了眼淚便吩咐秋月冬雪收拾細軟。
“夫人,這是怎麽了?不可賭氣啊,咱們這一走,這宅子不修整了?”冬雪小心翼翼問道。
“焦急什麽,左右這宅子姓袁,我瞧你家大人住的好好的,我們何苦上杆子費心勞神修葺它。”點翠賭氣道。
“夫人這是哪的話兒,這可是您與大人兩個人的宅子!”信兒不解說道。
點翠鐵了心收拾包袱,幾個小丫鬟也勸不住,隻得跟著她一起收拾。
冬雪見秋月麵色有些鐵青,埋頭不語收拾細軟,便偷偷移到她跟前問到底夫人和大人在書房裏發生了什麽,怎麽鬧得這麽厲害。
秋月歎了口氣,小聲將事情說了。
“什麽!”信兒在一邊險些跳將了起來:“大人竟然為了那個醜陋的秦姑娘訓斥咱們夫人,還罵了你!?”
“你小點聲!”秋月氣道:“莫讓夫人聽到了又惹起氣來。”
“已經聽見了,”點翠哼聲道:“衣裳細軟收拾好了?別忘了帶著吃蔬果的琉璃碗,喝牛乳
橘子汁的細口長身白玉盞也帶上,兩個汝窯青瓷美人觚,一套雕寶相花兒的香爐燭台……信兒你去將咱們曬幹的薄荷葉帶上,我瞧著外頭的桂子開的正好,秋月你去,臨走之前剪了些來做桂花月餅,剩下的就做桂花醬吧。”
秋月見她這般生氣難過,還沒忘帶著素日裏最愛的物件兒,連中秋節吃的月餅都惦記著呢……搖頭一樂,夫人瞧著樣子愛哭乖順的,其實堅強果決著哩。
惹了夫人心冷,是大人的損失!
這般想著,秋月拿了剪刀,十分有力而迅速的,將書房外頭的那棵桂子連枝子帶花兒剪了個光禿禿。
與點翠生了氣之後,袁知恒恨恨的將梅花小幾上的點心吃了個精光,初時還專心致誌的批公文寫奏章。不過半日的功夫,袁知恒抬起頭,還以為自己花了眼,怔了半晌,喊袁福進來:
“外頭這棵桂子怎麽回事?”
袁福苦著臉道:“秋月姑娘剪了,夫人要做月餅與桂花醬。”
袁知恒半晌無語心道秋月這丫鬟,還真是記仇!
“剪了也好,省的您與秦姑娘再對著月桂執手作畫兒,惹得夫人傷心。”袁福回頭,小聲嘟囔著。
“你又在說爺什麽壞話兒!”袁知恒踢了他一腳,喊道:“回來!”
“老爺還有何吩咐?”袁福揉著被踹疼的屁/股哭喪著臉道。
“夫人……她可知道錯了?”袁知恒傲/然說道。
袁福思索了片刻:
“該是知道了。”
“嗯,這還差不多。她是如何說的?”
“夫人啥也沒說,領著丫鬟們帶著衣裳細軟,以及夫人最愛的琉璃小碗、幹薄荷葉子,回當歸閣,思過去了……”袁福認真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