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喊冤
令人大吃一驚的卻是,這日坐在大堂之上的卻並非是他們錢江縣的那個縣令,而是一位劍眉星目鼻挺唇薄的年輕男子,這男子雖然年輕,可就那麽隨意的坐在大堂之上,卻是一派的不怒而威,令人不敢直視。
這位知府大人,不僅是錢江縣的百姓們頭一次見,就連早有通信相連的薛大川都是第一次見著。
但觀這位知府大人一如傳言那般,冷厲理智,做事雷厲風行,辦案子更是不拖泥帶水。任憑那那姓丁的老淚一把又一把怎麽訴苦博同情,知府大人依舊鐵麵無私,那丁家公子看來是難逃一死了。
丁老爺最後氣急敗壞,當場將自己賄賂縣令二百兩文銀的事給抖摟了出來,還大聲責罵縣令拿了銀子不辦事,又罵薛大川強闖民宅是土匪行徑。但就是礙於知府大人的威儀,不敢罵到他的頭上去。
那縣令抹了頭上汗,趕緊出口解釋道丁老爺賄賂他的銀子,他早已經上繳到知府大人的案前了,可是半文半分沒貪墨的!
眼看著那丁少爺便要判處斬首了,竟是裏長薛大川開口向知府大人求情,說念在丁老爺年邁難忍喪子之痛,況且丁家一向還算遵守律法,除了此事,另外並沒做過什麽作奸犯科有悖朝廷威儀之事。
那冷麵的知府大人也鬆了口,道既然裏長出麵開口,便網開一麵,隻將丁家少爺流放充軍,若是日後得了軍功回來,便可免除之前罪責。至於丁家妄圖賄賂縣令的二百兩紋銀,一半賜予那苦主的父母,一半用於建造學堂之用。
丁大人聽著兒子被充軍,心中也算稍稍鬆了口氣,隻要不立即處死便是萬幸。他家裏銀子不缺,在軍中可以打點一二,或可保全一條性命。
苦主家裏沒想到能得到這般的結果,那姓丁的小子竟被判了流放充軍之刑,還得了一百兩銀子,這般的結果是他們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俞氏紛紛跪謝知府大人是青天大老爺。
唯有那錦衣玉食溫柔鄉裏待慣了的丁小公子,哭嚎如殺豬,讓他充軍,去那邊境之地受那般非人的磋磨,還莫不如給他一刀來的痛快!
此案錢江縣百姓瞧在眼裏,回去亦是紛紛議論,看著這官府也是能為民做主的。若是官府能做主,那麽那些世族大家豈不是不敢再仗勢欺人了?
袁知恒瞧著眼前戰戰兢兢的錢江縣縣令,他這一路走來,迅速果決的處置了幾個與世家大族勾結魚肉百姓的地方小官。這威名自是一下子便遠楊了的,這錢江縣的縣令雖說沒有與世族勾結,但這些年來為了明哲保身便選擇了默默無名很少作為。
像他這樣的地方官,袁知恒這一路瞧來,發
現竟不在少數。對於這種礙於局勢不敢作為也不與之勾結助長氣焰的,袁知恒並沒有對他們過多的懲處,而是訓誡一頓,統統以觀後效。
其實這些個地方官,也都是些飽讀詩書之人,初入宦途的時候,亦都是懷有一腔治世安民的報複。可惜這杭州府上上下下這般風氣,也隻得平平庸庸的當個清閑小官混日子罷了。既然如今的知府大人有此決心抱負,又給他們指了道兒,以往的那一腔抱負便也慢慢的開始複蘇了。
袁知恒走前又單獨叫了薛大川,也不知對薛大川說了什麽,接下來的日子,在錢江縣以及附近的郡縣陸陸續續的又多了幾個與薛大川類似的人物來。
也不拘著有軍工的退伍大兵,還有些在水上發了財,學得了一些八麵玲瓏應酬禮數的;腹中藏了些學問受一方群眾擁戴素日裏好給有矛盾的大夥做個評裁但卻與科考無緣的;家中有些良田雇了七八個長工日子過得不錯卻不滿足另想謀點子出路的,但又苦無不是出身大家族的;出身大家族也有本事的庶子,但是奈何被上頭嫡出兄弟壓了一頭的……
這些個竟然一夜之間,冒出了頭來,不管是縣裏修路、建學、夜裏防火防盜做巡察還是龍舟節上做聯絡辦招待,都慷慨上前做個頭人,出頭露麵攤份子,辦的妥妥帖帖。
這些以往本是官府掛個名兒,由各世家大族頭人選了得意趁手的族裏人出麵幹的,如今卻被這些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冒頭掐尖兒的人給幹了,還得了官府的讚賞,還免不得分得了一些實際的利益。
他們做這些還都理直氣壯的,每每有人眼紅或是不服,他們便拿了那蓋了紅豔豔知府大印的文書來。告訴人家,他可是管理這方圓百戶的裏長,是知府大人與夫人親授的哩!
眼見著這些個裏長一個接著一個的冒了出來,分得了本該屬於宗族大家的一些好處和尊嚴。宗族裏又一些有本事的庶子亦是開始不安於現狀,與大房的分庭抗禮。
這便使得那些世族大戶內外受起煎熬來,漸漸的不敢在如之前那般明目張膽的不把官府瞧在眼裏了。
也有那些不管不顧奮起反抗,想著要與這新任的知府拚個魚死網破的,袁知恒這一路上幾乎每日都要遇上幾幫想要取他性命的歹徒。好在他自己身懷武藝,機警性又高,身邊還有個袁祿,才算勉強保住性命,隻是這身上卻是大傷小傷不斷。
有的地方官員與宗族勾結時候久了,想要下船也沒了回頭路,便隻得一條道兒走到黑,發起狠來合夥兒要害他性命或是通過旁的方式構陷與他,袁知恒也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對付。
個中險難艱辛,袁知恒在與點翠來往的信件中,隻囑咐她在府衙內院裏好生待著,切莫貪玩外出。旁的自是從不多提半句怕她平添擔憂,點翠對他的境遇便也無從所知,隻當是他能耐大讀書做官都遊刃有餘。
這日,州府衙門裏又有升做裏長的年輕鄉紳來州府衙門拿文書。
點翠避了人小心翼翼去把大印蓋了,再去衙門前頭的時候,卻正巧遇上有人在擊鼓鳴冤。
也不知怎得,近日這地方上走馬上任的裏長多了,連來府衙裏告狀的也漸漸多了起來。那朝廷調任來的兩位同知聽說還路上,她家大人這歸期亦是不知在何時,那位巡撫趙大人衙門裏隻有一個同知在頂著,也著實吃力了些。
這邊點翠巧好遇上了有人擊鼓鳴冤,便去後堂避了。衙役架了來人,點翠從後頭略略的瞧了,隻覺得這人眼熟。
“下跪何人,因何喊冤?”同知大人問道。
“在下乃袁府中的一位看院兒小廝,今兒來……今兒來是要狀告當今知府大人的夫人!”
“大膽刁民!”同知被這大膽的小廝驚的差點站了起來,一拍驚堂木:“休得胡言!”
“大人,那知府夫人私藏了我家少奶奶,可憐少奶奶她已經懷了袁家的骨肉,如今還不得已流落在外。我家夫人心焦如焚,已經病了好多天了,小的出於義憤,這才要狀告知府夫人,還請大人明斷!”
說完那小廝,便一鼻涕一把淚的一邊痛哭一邊苦苦的磕起頭來。
同知與下麵的文書相視了一眼,皆覺得此事有些棘手。他們知道知府夫人就在堂後麵聽著呢,這小廝當真該殺,左右不過一個庶出的少奶奶,在那些大世族裏死活沒人管的,今日卻將禍事引到了他們家大人的內院裏了。
知府大人對他那小夫人有多在意他們又不是不知,若在這事上受了委屈,等大人回來,他們估計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可若是貿貿然將這不知好歹的小廝給趕將了出去,那更是不妥。
同知大人一時不知該如何決斷,下麵的通判見勢閃身進了內堂。
“夫人,這……可如何是好?”通判愁眉哭臉的看著點翠,那日那位袁家的公子與他的夫人闖入了府衙內院的時候,他們幾個也是瞧見了的,隻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守口如瓶。
如今人家找上了門來,還擊鼓鳴了冤,外頭又聚集了一幫子看熱鬧的百姓。
這事兒瞧著簡單,可在如今這節骨眼兒上,已經不是單單點翠這個人與袁家的幹係了,而是關係著官府與世家大族之間的衝突了。
“擊鼓鳴冤,以民
告官,按律法,當滾釘板,殺威棒打三十,方可陳述冤情。”點翠輕聲道。
那通判一怔,對著點翠一禮,而後快步走到前堂裏,對著坐在那裏不耐聽著下麵百姓指指點點的同知大人,耳語了幾句。
同知亦是一愣,他亦是舉人出身,此條律法他自是熟悉。隻是因著諸多的原因,在杭州府裏形同虛設,如今再提起,他竟覺得一震。
官家自有威儀,豈是那等胡攪蠻纏的小民所能隨意踐踏的。
“來人,上釘板!”同知大人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威嚴感。
那小廝一個哆嗦,顫聲道:“大人光天化日之下,您這是要屈打成招!”
這小廝,顯然是被他家主子指使了來的,還知道什麽屈打成招。
“擊鼓鳴冤,以民告官,按律法,當滾釘板,打三十殺威棒!”還未等同知大人開口,下麵的一個小吏冷聲道。
都多久了,這些個宗族大家不將官府放在眼裏,官家威嚴被忽視,久矣!
左右衙役麻利兒抬上釘板,殺威棒敲打地麵,“威武”“威武”之音震耳欲聾。
小廝此時已經嚇尿了褲子,也差老爺們可容不得他退縮。
一番作為下來,人已經暈了過去。
同知便順勢宣布此案先緩,容他醒來再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