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薛大川
人人都說杭州內城邊兒上的錢江縣上薛家出了個能人。
這能人便是薛家一位庶出的公子名喚大川,這位公子五年前隨了軍,在塞北是立下了軍功的。上頭賞了無數的金銀,如今他可衣錦還鄉了。
這都還不夠,這人能就能在,慷慨解囊捐了一大筆銀子,說要修繕他們薛家本宗的祠堂。薛家本來也是縣裏有頭有臉的大族,這縣裏至少得有大半姓薛的出自此族,隻可惜先前的老族長經營不善,自他去了之後,不過兩代薛家便敗落四散了。
如今這位薛大川薛公子軍功在身,又出了銀子修祠堂。還在縣裏買了片土地,尋了幾個風水先生測過了,都說這是個頂頂旺後輩的風水寶地。
薛大川又窯匠少了幾窯的青瓦大磚,在那風水寶地之上蓋起了高牆大院子。還揚言這片地多大,便要將這院子蓋多大去。
院子且蓋著呢,那祠堂先修繕好了,這一日,薛大川著了人殺了一百隻雞,一百隻鴨,買了一百簍子魚,抬來十幾口豬,十幾口羊,說是要祭祖大擺席麵。
他這一吆喝,一些本來不上門的本家,便也開始蠢蠢欲動了。尤其是那些個女眷們,自發的湊到了一處,道他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又沒娶親,這些個雞鴨魚肉的他怎麽弄得了?更枉論置辦出齊齊整整的席麵來了!
於是那些個同族的女眷加上些熱心腸的旁姓鄰裏鄉親,便挽起了袖子自告奮勇來幫著薛大川置辦起了席麵。有的還帶了家中的半大小子過來做個添柴火劈棒骨的粗實活計。
薛大川也豪爽,隻道豬羊隻要肉,那些個內髒下貨棒子骨頭都送與嬸子大娘嫂嫂鄰居們回家添油水去。
這同族的薛家眾人中家境十分貧寒的占了大多數,家境一般貧寒的又占了一部分,稍有那麽幾家兒日子過得還算寬敞,但也不是頓頓都能吃肉去的人家。
聽了他這話兒,諸位女眷自是歡喜,俗話說愈窮愈能生,這裏頭哪個婆娘家裏沒有幾個見了油星兒兩眼冒光的饞娃子呢。
有了他這話,眾人幹的便愈發起勁兒周到了,且不過半日便傳來出去,有些個同族的懶饞婆娘也都趿著鞋兒陸陸續續的過來添熱鬧。
薛大川也不惱,又道凡是今日忙活了一整日嬸子大娘嫂嫂鄰裏們除了方才說的內髒下貨,都還分一隻雞兩條魚祭完了族用下來的豬頭羊頭也一人一隻拿去;過了晌午來的呢豬羊棒骨下水都可以分到些,人人有份兒。
他這般說了,眾人也信服,隻覺得他為人公平哩。
“這川哥兒也太豪氣了,咱們整整得有三十多號人呢,加上晌午來的那幾個懶貨
也得四十個呢,那些個雞魚肉的說送便送了?”一年長的婦人驚訝的直咂舌。
“嬸子你可別川哥兒川哥兒的叫了,我看他保不齊是個出息的,咱們整個族裏以後的估計都要靠他了!”她旁邊的一個媳婦子趕緊說道。
眾女眷忙活了一日,到了日頭落山,便喜滋滋的各自拎了好東西回家去了。回去又少不得在男人孩子麵前念叨那薛大川的本事來。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未亮,女人們全部來開始熱火朝天整治席麵,男人們地裏幹活的、縣裏做活計、做小買賣的、做貨郎、做大戶人家護院、做手工匠人的……具都歇了手上的活計,重新聚到了已經修葺一新的祠堂前頭。
望著氣派威嚴的祠堂,一些老人兒不禁用破舊的袖子抹起了淚來。這薛家宗族往日的,如今看來又要複興了!
這日,薛大川換下了素日裏穿的江湖浪蕩人士所穿的窄袖束聲金蠶絲玄衣,換上了玄青色羽綾緞大袖直身大褂兒,站在祠堂前頭,儼然一副世族鄉紳的派頭了。
他跪在前頭,眾人自發跟在他的身後跪在後麵,對著祖宗牌位行祭拜大禮。眾人皆是默默無聲,但動作卻是整齊劃一,待抬起頭的時候,人人眼中的光輝卻是不同了。
似是看到了盼頭。
薛大川帶著眾人拜望了祠堂,辦了席麵,連吃了三天。而後著了人抬著豬羊抬著酒去拜會了前任族長的後人、這縣裏的長官,出錢辦學堂,幫縣裏修路……不到十日,這縣官便與他稱兄道弟,薛家族人一致推他為族長,他卻推辭了,縣官向上頭請示,讓他做個縣裏的裏長。
請示文書到了府衙中同知大人處,同知則拿去找了點翠,央她蓋印。
同知說印在她處,點翠驚道她手中沒印啊,大人走的時候將印帶走了的。
正當那同知與點翠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時候,此時那位神出鬼沒的巡撫趙大人恰好派來一人傳了句話兒。
點翠支開了眾人,自己在臥房裏翻翻找找,終於在一隻盛放自己小衣的匣子裏尋到那知府大印,頓時又羞惱又後怕。
相公他怎能將這印放在這種地方,又是何時放的?點翠狠狠的跺了跺腳,等著臉上的紅暈去了,才小心在那文書上穩妥的蓋了大印,又小心的將印藏好。
這蓋了知府大印的裏長職務便是比旁的添了金的,薛大川在縣裏一時風頭無兩了。
他做了裏長,為人又能幹,起先是自己一族的那些個人中有想要買地開山的,做買賣起了紛爭的,做了佃戶戶主家不給工錢的,都來找他做主辦理。他做起事來,卻是極其的公正,不
偏不倚,漸漸的,除了那薛家的本家,其餘的轄區的百姓也來找他辦事了。
裏長管轄的大概有百多戶人家,薛大川又從這裏麵選了幾個機敏有些小財的,先縣官推舉為新的保長,作為他的副手理事。
以前的那些個保長甲長的都形同虛設,上頭的官府瞧不上他們,下頭的世族又不肯搭理他們。如今從上頭開始重視了,加上一些世族內部族長做事越來越又失偏頗隻注重他一家兒的利益,裏頭好些人開始不服,遇上了事開始找裏長商議。
裏長薛大川有軍功有銀子又不是個善茬兒,那些個世族的族長心中窩著氣呢,卻又不敢對他怎麽樣。
錢江縣裏的幾個大族的族長湊在一處本想著怎麽對付這突如其來的薛大川,卻得了消息說旁的郡縣裏被處置了幾個族的族長,都是作奸犯科證據確鑿,當場收押大牢查抄家產,有一個還想發動整族反動望向殺害朝廷命官的,當場便被斬首了!
這樣的消息可比州府裏又換了知府這種事在各大世族之間傳的快,也更有震撼性。
“聽說是上麵下來的大官兒,明察暗訪,查到了他們的頭上。”若要真的查,他們這些個大族之中哪個又是清白無垢的?
“我怎麽聽說根本就是現任的知府大人,想要對付我們世家大族,才搞出的動靜?”一個族長道。
不管怎麽樣,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們不便再與那薛大川鬥,隻得先靜觀其變。
可誰承想,恰在這時候一個丁姓大族裏卻出了事兒。
這事兒要按照平常,根本是一件小事兒,可如今卻成了個個難纏的案子了,事情是這樣的:
丁家老族長的幺子,因著是老來子被慣的不成個型兒,如今才不過十七八歲,便是個花叢老手了。事情出在他誘引了一良家女子,雖然按著他的話兒說那女子也是個慣愛風情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所以他隻抱著玩玩兒的心思,把人家姑娘肚子給弄大了。
姑娘仗著肚子去丁家討公道,卻連當家主母沒見到呢,被下頭的婆子給辱罵了個狗血噴頭趕了出去。那姑娘家不忿就要上吊,被家裏人救了下來,肚子裏的胎也打了。以為就這般消停了,誰道那丁家的公子此時又想起這老姑娘的好來。
二人一來二去便又勾/搭了上,不幾日帶著那姑娘沿著錢塘江坐著畫舫遊玩,一路出了杭州府,到了個遠地兒將姑娘賣到了個人牙子手上,得了幾個錢又在當地的青樓瀟灑了幾日,便優哉遊哉的溜回了錢江縣他家頭。
那老姑娘家裏人個個都急瘋了,這家兒雖然不比丁家家大勢大但也算是錢塘江邊上的
富戶,生了六七個兒子,隻得那麽一個閨女,寶貝著在家裏留啊留就留成了個老閨女……
這姓丁的蔫壞將人賣了也不說,還照舊去招惹其他良家的姑娘去。他家的老子娘都知道他這德行,卻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嬌慣著就是了。
那姑娘人家最後打聽著說自家閨女被這姓丁的賣給了人牙子,人牙子又將人賣去做了暗昌,沒過幾天,好好兒的一個大姑娘便沒了。
要是平常依著丁家的勢力,那家人也隻得打落了牙齒往肚子裏咽,如今來了個能人薛大川,那家人便發了毒誓要丁家人一命還一命去。
這薛大川也有種,查清此事之後,便帶人闖進了丁府,直接將那兒子捉去縣衙了。
聽說是第二日公審此案。
全錢江縣的世族、百姓都到了,隻想親眼瞧著這縣令大人該怎麽處置這樁案子。
那丁家的族長早已經派人使了銀子,況且那縣令一向對他們大族的態度是避讓無為,這次他倒要看看,是他薛大川的胳膊硬還是他丁家家族的大腿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