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捉摸不透的人
什麽!那姓袁的竟先將詩做完了?
羅公子心中一驚,後又想作的快不一定作的好,邊想著手上也住了筆。
“羅公子詩作亦完成。”出題人鬆了一口氣。
雖然那袁公子第一個寫完,但是若是大夥都不鼓掌,他作的再好也算輸,幾個圍繞在羅公子身邊的人,都互相使了個顏色。
“袁公子詩作的太快,也不見得好,斟酌琢磨才能出真章。”羅公子陰陽怪氣道。
“羅公子請。”袁知恒讓他先展示詩作。
羅公子傲慢一笑,朗聲念道:
嫦娥春日不畫眉,隻將雲霧作羅衣。
不知夢逐青鸞去,猶把花枝蓋麵歸。
“好!”他尚未念完,底下巴結的公子便開始叫好,加鼓掌,羅公子嫌惡瞟了他們一眼。鼓掌的人倒是多,但溪邊的三人卻未動手,林間花下的幾個富有詩情的小姐更是連手都沒動。
不過是兩個青/樓女子,當得什麽嫦娥?這位羅公子真是荒唐,竟還有撒錢舉動,簡直是有辱斯文,有小姐憤然小聲出口。
歸楚盈亦是微微點頭,他這詩做的委實輕浮牽強了。
“輪到袁公子了。”溪邊同坐的公子趕緊說道,他是要堅決站在袁兄這邊的,一旁的尹常心中更是忐忑,若是輸了,這袁知恒恐怕要丟大臉了,從這裏爬到亭子那邊,那般情形,他尹常是想都不敢想的……
卻見袁知恒將手中/宣紙往眾人麵前一展,並不言語,眾人出口念道:
花萼亭前春正濃,濛濛柳絮舞晴空。
金錢擲罷嬌無力,倚欄枯思屈曲中。
眾人念罷,尚有未反應過來的,直到溪邊那位公子指著亭中早已經麵紅耳赤的羅公子,笑的喘不上起來,眾人才反應過來。
“金錢擲罷嬌無力,倚欄枯思屈曲中。”這……這說的豈不就是羅公子……
頓時,有人忍不住拍掌哄堂大笑起來,在林中花下坐的幾位小姐亦是忍俊不禁,想想前頭那羅公子讓青/樓女子跳舞還將銀錢灑向她們的時候,豈不是真應了詩中所寫,紛紛拍掌叫好起來。
不過這袁公子如此說,也忒狠損了些,這可是變著法兒的在貶損那位羅公子啊,不過想來卻是好玩有趣。
也怪不得,溪邊、林下、甚至涼亭裏也有幾個偷偷的鼓掌的,起哄叫好聲更是不絕如縷。
“袁公子勝,袁公子勝!你們可不能賴賬。”溪邊公子趕緊嚷道。
“好,算你姓袁的狠,我羅某人今日認栽,算我輸了,行了吧!”羅公子打小被家中長輩寵愛有加,在外麵又是眾星捧月,哪
裏受過這樣的屈辱閑氣,可為了讀書人的麵子和風骨還是要硬撐著的。
再說袁知恒不過是個寄居在旁人家的無名小卒罷了,自己已經認輸了,他還真敢造次不成!羅公子覺得輸了很沒麵子,甩袖要走。
“既然輸了,便要認罰,羅公子不會忘了吧。”身後傳來袁知恒不冷不熱的聲音。
“你……”羅公子沒想到袁知恒竟是這般不識好歹,自己都認輸了,他竟然還不依不饒。
可此時眾人都瞧著呢,尤其是坐在花下的幾位才女更是一臉的鄙夷朝他,他如今又不能說反悔不認賬,隻得那眼珠子瞪著袁知恒。
“袁知恒你別不識好歹,你若是非要撕破臉去,便由我來提羅公子受罰好了。”諒你也不敢做什麽過分的事,說話的是一直巴結在羅公子身邊的一公子。
袁知恒瞧向那人,卻是方才帶頭詆毀歸家小姐是鄉下野丫頭的那個。
“好,你執意要替,我便成全你。”袁知恒道。
羅公子此時大/大鬆了一口氣,攜了兩位青/樓女子坐在一旁,饒有興味的瞧著,他倒要看看這姓袁的要耍什麽花招。
隻見袁知恒雙眸一眯,冷身道:“跪下!”
“什麽?”那人似是沒聽到。
“我讓你跪下,”袁知恒緩緩道:“替羅公子跪下”
眾人紛紛抽氣,這袁公子身上似有殺氣,那種殺氣不像是一般讀書文人能有的,直教人心驚膽戰,但是也無人敢說什麽,畢竟願賭服輸。
那人似是受了天大的屈辱,緩緩跪下。
“朝向南邊,重重磕倆響頭。”袁知恒又道:
“說歸家小姐我錯了我是臭嘴巴,”
“你……”
“說!”袁知恒氣勢逼人,那人隻覺得要窒息。
“歸家……小姐我錯了,我,我是臭嘴巴……”那人羞憤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可袁知恒猶自不肯放過他,聲音猶如來自地獄:
“說日後若是再敢說冒犯歸家小姐的話便,去吃屎。”
“你!算你狠,好,我說!”那人咬牙切齒道:“日後若再敢冒犯你歸家小姐,我便,我便去吃……”屎字實在說不出,隻得求救般的看著那羅公子,羅公子此時可不瞧他,隻裝做沒瞧見的,與身邊的佳人嬉笑吃酒呢。
“說!”袁知恒本身懷有武藝,這一身喝吼,眾人隻覺得耳膜鼓了幾鼓,心神都被他駭住。
隻不過是些文人,動動嘴皮子可以,眼見著袁知恒竟是動了真格的,有幾個不由的嚇得兩股戰戰,連那姓羅的亦一時被他的氣勢鎮住,不敢嬉笑。
那人一咬牙一閉眼,幹脆利落的道:“若敢再犯,我便去吃屎……總可以了吧!”說著站起來,捂麵而逃。
“走吧,”袁知恒招呼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尹常:“以後像這樣的賞詩大會還是不來也罷。”
“袁兄,改日小弟姓嶽,登門拜訪。”與他旁邊的公子覺得今日甚是有趣,笑道。
袁知恒微微一揖,灑然而去。
姓袁的,我記住你了,日後同為國子監學生,我必報今日之恥。羅公子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恨恨啐道。
“這位袁公子今日言行著實過了,不過是鬥個詩而已,竟叫人下跪……”有人小聲議論道。
“卻是如此,瞧著是一狠人,卻不似我等讀書人一般的謙和,沒想到這般人竟進得了國子監。”又有人說道。
“你們懂什麽!”說話的是那嶽公子:“我瞧這位袁公子卻是不錯,常言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讀書人怎麽了,讀書人就要忍辱負重站定挨打了,我看你們啊,是讀書讀傻了。”
說完,嶽公子也覺無趣,道不同不相為謀,收拾了酒壺,施施然離去。
“袁公子今日之舉,二妹妹你怎麽看?”歸楚盈輕聲問歸楚瑜。
他能為二叔家出氣,雖然手段有些過了,但是不失為大快人心。
歸楚瑜卻是搖搖頭,歎道:“袁公子心思太深,叫人難以捉摸。”
有時候尖刻,有時候薄涼,她都快記不清當初為何對他會有那般一見傾心之感了,現在想想幸虧沒有央著三伯母貿然去問,否則依著袁知恒的性子,自己還不知要多狼狽。
“我卻看出此人是個不安於此的。”
有能且狠之人,方能有大作為,歸楚盈雖為女子,但卻不輸女子,大老爺也慣著她,長與她論人道、官道,她的見識自是一般女子比不上的。
說袁知恒不安於此,這誰都能看得出來,他似是個把野心才能寫在眼神中的人,目光太盛,直要將人灼傷。
“袁公子今日不該如此魯莽,得罪了那家世顯赫的羅公子,日後恐怕會有惡果。”歸楚瑜這般說著,語氣裏卻沒有太大的驚慌,不知為何對於袁知恒,她竟沒了以前的那般執念,如今說起,竟是一片開闊,似是談論尋常人。
“得罪羅公子卻是不該,日後也要他自求多福了,卻是沒想到,他對四妹妹竟是那般回護。”歸楚盈又笑道。
“四妹妹是袁公子的弟子,所以他才……”歸楚瑜想也沒想便回道。
半晌,又道:“不過卻是比旁人上心了些。”
四妹妹一向惹人疼愛
,她卻沒有那個本事,歸楚瑜又是一陣哀怨。
“瑜兒妹妹可是想家了?”歸楚盈問道。
歸楚瑜略略點頭,道:“這京城雖好,畢竟不比南陽帶著輕鬆自在,恐怕等不到四妹妹回來見上一麵,我便要先回了。”
“無妨,四妹妹一向大度,會理解的,況且南陽離京城不遠,不出一月便是端午節咱們姐妹幾人那是豈不是又能相見了”歸楚盈安慰道。
且說這邊歸楚瑜前腳將將走了沒幾日,點翠便從杭州府回來了。
回到京城,頭一個去的卻不是自個兒的府,而是找了個僻靜處的小酒樓,將妙珠安置妥當了,又與了她二十兩銀子做急用。
“妙珠謝小姐再造扶持之恩,日後定不會辜負小姐所托。”妙珠拜了幾拜,謹聲道,她知道小姐不喜歡看人哭,便一直笑盈盈的。
點翠瞧她一聲菊蕾白色錦緞縐紗衣裙,更襯得膚如凝脂,腰間一抹鵝黃色腰帶將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顯得仿若行走見便要折斷似的,滿頭烏發挽了倭墮髻,上麵製簪了一隻半舊的銀鑲玉蘭發簪,耳上一對滴水耳襠卻是晶瑩剔透……端的是如水溫柔的一個南方佳人模樣。
“你在安家過得越好,我也就越放心了。”歸點翠笑眯眯道。
安家內院的情形,若妙珠過得越好,內院便越會不寧,那段氏麵上一片端方大度其實內裏最是善妒惡毒,妙珠過得好,她豈不是會食不知味夜不安寢。
點翠想到此,眼神明亮,嘴角微微翹/起,似是偷吃了雞的狐狸。瞧的與她一同來的鄔憶安心中直打鼓,表妹這副樣子也不知隨了誰,他的姑母鄔氏可是向來直爽的女子,姑丈歸老爺亦是中正沒有歪心思……
若雙親二老都是好人,那她這般壞心眼兒自是師承那位姓袁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