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章(上)
瓷白的手握著肉色的石榴,不長的指甲掐進果皮裏,甜香彌散開,隨後用力一掰,那石榴成了兩半,露出豔紅如瑪瑙的內瓤。
錢昭把半個石榴放下,輕甩了甩右手,接著剝下一瓣果肉遞給多鐸,道:“喏,嚐嚐,不是一直惦記麽。”
多鐸接過來,又握住她的右腕道:“手酸麽,給你揉揉?”
“晚些。”錢昭抽回手來,掰了一塊籽肉,塞進自己嘴裏,輕輕一嚼,甜中帶點微酸的汁液在舌尖濺開。她微眯起眼享用著,多鐸卻湊近去,舔了舔她下唇沾的石榴汁,讚道:“甜。”
錢昭索性喂了他一塊果肉,道:“求你辦個事兒,將牧槿家戶籍編入包衣佐領,行麽?”
侍立在旁的牧槿聞言一個激靈,卻是不敢插嘴,低頭眼觀鼻鼻觀心。
多鐸在她指尖咬了口,道:“這事何須求,明兒就給你辦好了。”抬頭掃了眼牧槿,又道,“她是跟著你的,合該給這臉麵。”
錢昭沒想他真咬,皺眉輕呼:“疼!”
“疼麽?我瞧瞧。”他攥著她幾根手指,湊近看了又看,道,“有牙印了,可憐。”著又含在嘴裏嘬了幾口,笑問道,“好些沒?”
錢昭真想一掌拍他額頭上,生生忍下,道:“籽吐出來。”
他依言將嚼完的籽吐在她手心,她握了丟在五□□魚水藻大盤裏,牧槿即遞上溫水裏絞過的棉巾供她擦手。
“再給點。”他也嚼出味兒來,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胳膊,示意接著喂。
錢昭心剝著皮兒,幾乎是一粒粒塞他嘴裏,道:“你的,可別拖著給忘了。”
“答應你的,我何曾食言過。”
兩人就這樣黏黏糊糊地將那石榴分吃完,錢昭在他下巴捏了一記,道:“去衝個涼再睡。”
他隻覺短須上沾了果汁,甜膩膩的,便在她臉上輕掐了把,道:“回來收拾你。”完便起身轉去澡房。
門外候著的太監即遞上銅盆,牧槿接過擱在桌上,伺候錢昭淨手。圓上來幫她挽袖,她略一搓洗,便將濕噠噠的雙手拎起,牧槿忙拿過幹棉巾包住。
錢昭見牧槿欲言又止,揮退了其餘人等,對她道:“你和額爾德克莫非沒談攏麽?”
牧槿跪下,道:“奴才不願離開福晉,願意一輩子伺候。”
錢昭笑道:“我又不是菩薩,用不著姑子守身侍奉。”
牧槿知她向來沒什麽忌諱,隻是拿佛祖消遣終歸有些不敬,也不敢接口,隻是叩頭道:“福晉別趕奴才走!”
錢昭扣住她的下巴,命她抬起頭來,道:“你先不跟他去,也是好事。”見她淚盈於睫,接著道,“別傷心,我總不會讓你吃虧。隻是這條路太難,得慢慢來,你再等等。”
牧槿哭出來,道:“福晉,您別費心了,奴才沒那命,往後不想他便是了。”
錢昭抽了帕子給她抹淚,道:“你跟額爾德克有沒有緣分這不好,把你家戶籍改過來,卻不隻是為了配他。包衣雖也不過下仆,好歹算是正身旗人,比之戶下人,便是良賤有別。往後你不管與誰婚配,起碼律條上沒了阻礙。”
錢昭見她哽咽不出話來,溫言安慰道:“好了,別哭了,去洗把臉。你記著,沒有人命裏合該為奴。”
牧槿一雙眼都哭腫了,起身抽咽著道:“福晉,奴才伺候您沐浴。”
及至兩人都洗了澡,鑽進床帳裏,錢昭也不別扭,任他將自己剝得幹幹淨淨。
月色自側窗透進來,似在她身上打了層薄霜,玲瓏飽滿一如初見,多鐸得意地攏了一把,心道,再養些時日,抱起來一定更軟和柔滑。
然而,相處雖融洽,枕席間卻並不得趣。他百般討好,卻隻換來她睡眼朦朧的一句:“快些吧,不是明兒一早還趕回去麽。”頓時覺得挫敗,隻得草草了事。
他不知她是怎麽了,以往稍一撩撥,便軟軟地纏上來,時而嬌柔可口,時而熱烈如火,總之不是這樣例行公事似的冷淡。自從生下孩子,就變了許多。這麽想著,他對七越發不待見起來。
因煩悶著,第二便沒再來。心裏越是惦記錢昭,就越不敢麵對,特別是夜深人靜時,總覺得身邊躺的是另一個人。
有時會懷疑自己,但將侍妾壓在身下時,卻暢快得很。哪怕他在她們鮮嫩的身體上肆意妄為,那些年輕的女子也會默默承受著侍奉著享受著,真心實意地臣服於他,眼裏滿是眷戀與渴求。
錢昭倒也不介意他隔三岔五的探望,反正她請托的事他都做了,故而每日心平氣和地照顧孩子。
她耐心地教他認數字認顏色,哪怕毫無進展也不氣餒。然而半歲多大的嬰兒,卻不能理解她的堅持,往往被迫著學了一刻鍾,便開始哇哇大哭。
錢昭從來沒興趣應付歇斯底裏的孩子,他一哭便把他扔給奶娘,抱出去哭完了眼淚收幹了,又重新開始教,周而複始。
盧桂甫見她如此,暗中著急,委婉地進言道:“福晉,七阿哥沒個年歲相近的兄弟姐妹也太孤單了些……”
錢昭瞅著他,道:“他就算一個月隻來一回,該有孕也不會耽誤。”
盧桂甫被她駁得麵紅耳赤,卻也明白過來她心裏清楚得很,不敢再多話。
眼看著快到中秋,多鐸這日傍晚來了園子裏,向錢昭道:“中秋那,你跟我進宮。”
錢昭也不問進宮做什麽,挑了挑眉,道:“好。我穿平日的衣裳成麽?”
多鐸沉吟片刻,回道:“成,也就是走走親戚,沒那麽講究。” 她也沒朝服頂戴,還能做什麽打扮。
錢昭聽完便笑了,也不點破,轉而道:“我準備將七阿哥身邊的奶娘和嬤嬤都撤換了,跟你一聲。”
多鐸呆了一呆,問:“都換了?為什麽?”這些人大多數是多爾袞特地指派的,都遣出去,恐怕會生出事情來。
“我帶孩子,最怕有人囉嗦。老那麽嬌慣著哄著,男孩兒都養成什麽樣了!”錢昭頓了頓,又道,“你不是給我撐腰麽?”
“那是。我不過問問。”多鐸心知就她這霸道脾性,定是不樂意奶娘跟她唱反調,也不關他什麽事,就讓他哥去煩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