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四十九章(下)
午後,多鐸遣了額爾德克來園子裏,告知他會過來晚飯。錢昭早預料他會來,對於這樣的擺譜倒也不反感,笑了笑答複額爾德克:“知道了。”
額爾德克見她心情似乎不錯,知道機不可失,便道:“福晉,有件事兒想跟您求個恩典。”
錢昭詫異地問:“什麽事兒?”
他瞧了眼一旁的牧槿,回道:“能不能單獨跟您話。”
錢昭看他神色曖昧,起了好奇之心,抬了抬手,屏退太監侍女,道:“吧。”
額爾德克聽門在身後關上,才道:“福晉,我看上了您身邊的牧槿,想跟您討了她去。”
錢昭呆了一呆,心想,怪不得他倆老眉來眼去的,按不能是一頭熱,於是問道:“你兩個好了多久了?”
額爾德克咽了口唾沫,回道:“有一年了……”
錢昭盯著他,他窘迫地低頭,她皺眉道:“你走近點。”
額爾德克不知她什麽用意,卻也不敢違拗,便往前挪了兩步。
錢昭將他從下到上打量了個遍,目光停在他臉上,不論其他,這年輕人賣相著實不錯,牧槿也不算吃虧。
額爾德克被她瞧得心裏發毛,又半得不到答複,忍不住道:“福晉,我們是兩情相悅。”
錢昭卻問:“你討牧槿,是打算娶她為妻,還是納她為妾?”
額爾德克想了想,道:“娶她為妻。”
錢昭點頭,道:“此事,你去問牧槿,隻要她願意,我怎都成全你們。”
額爾德克聞言喜出望外:“謝福晉!”完行了一禮便退出房去。有了錢昭首肯,他也沒什麽可顧忌,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將牧槿拉了回屋。但當他把好消息跟她了,卻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你不樂意?為什麽?”額爾德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有幾個月沒找著機會與她好好話了,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牧槿平靜地回道:“我沒旁的本事,便是伺候主子也不過盡心而已。你就算娶了我回去,我在你家也待不住。我不嫁人,就為你守著,往後你要想起我,便來瞧瞧我。”
額爾德克抓著她的肩膀道:“你瘋了不成?萬一要是有孕……”
牧槿終於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哽咽道:“不會了。兩個月前孩子沒了……以後大約也不會有了……”
額爾德克呆了,從沒想過她會受這種苦,嘴裏澀澀的,道:“我不嫌棄你。傻姑娘,為什麽不跟我,我心疼你……”
牧槿抹幹了淚,道:“我嫁給你,你家裏也容不下我,我不想你回家見著我都是哭哭啼啼的。我想好了,不嫁人不生孩子,福晉有七阿哥,以後還會有阿哥格格,便一輩子伺候福晉和主子。”
額爾德克竟無言以對,他可以娶她,讓她衣食無憂,卻不能保著她在家裏過得舒心,若還不能有孩子,她每日煎熬可想而知。
牧槿靠在他懷裏,抱著他的腰,道:“我不後悔和你一起。以後,你別忘了我……”
多鐸進主院時,見侍女仆婦圍著站了一圈,卻是靜悄悄的,除了蟲鳴沒有一點聲息。見他進來,眾人都在靜默中行了禮。他越過她們,往前走了幾步,便看到錢昭靠在躺椅上睡著了,懷中還抱著七,孩子伏在母親的胸前也睡得正香。奶娘和侍女們深怕有個萬一,幾雙眼睛都緊緊盯著,一瞬都不肯放鬆。
哪怕他放輕了腳步,還是驚醒了她。錢昭睜開眼,見他塔似的杵在身邊,將她大半攏在了陰影裏。背光瞧不清他的臉,她眯著眼,喚了奶娘過來,把還在熟睡中的孩子抱走。
多鐸握住她伸出的手,拉她坐起來,待侍女們捧茶和痰盂過來,伺候她漱了口,才跟她擠了半張椅子坐下,道:“不是有石榴麽?”
錢昭睨著他反問:“十兩可帶來了?”
他低頭在她手心一吻,道:“欠著。”
圓端上吃的茶,她吹了吹喝了半盞,道:“怎這麽晚才過來?”
多鐸聽了這嬌滴滴的抱怨,整個人都飄忽了,抬起發軟的胳膊摟住她道:“處理些旗務。新挑的侍衛和拜唐阿的名冊剛遞上來,我才見了十幾個。”
錢昭將茶盞遞下去,倚向他笑道:“倒是我耽誤你了。”還沒等他話,又道,“秀女閱選該是時候了,不用也見一見麽?”
他寒毛都豎起來,幹笑道:“嘿,什麽呢,哪用得著我見……”
錢昭也不糾纏此事,轉而問道:“我記得牧槿家似乎不是正戶,籍冊附於王府。應是你旗下家奴吧?”
多鐸一聽便明白了,道:“哦,額爾德克跟你提過了?”
錢昭點了點頭,道:“他倆的事,你怎麽看?”
多鐸接過她捧到麵前的茶盞,道:“不好。”
錢昭心道,倒忘了滿人多妻室,如此,牧槿要嫁過去,怕也是舉步維艱,沉吟半晌,又問:“額爾德克的阿瑪過世,是誰襲的世職?”
多鐸啜了口茶,答道:“他是嫡長子,自然是他。承的一等阿達哈哈番(注:乾隆年定此爵位漢字為輕車都尉)。”
錢昭心道,這婚事律規都過不去,那子也真敢信口開河!因而蹙眉道:“我想倒不能操之過急了。”
多鐸輕捏她滑膩的臉頰,道:“隨他們去吧,壞人姻緣,沒人會承你的好。”
錢昭抿唇,道:“是我的人,怎麽能不管了。萬一鬧出什麽亂子來,還不是你旗主的事兒。”
多鐸見她認真,笑道:“好,你想幹什麽,我給你撐腰。”著在她唇上親了親。
錢昭拉他起身,道:“進屋吧,晚飯備了江米釀鴨子。先吃些茶點墊墊。”
多鐸便隨她進了次間,後簷炕上擱著把團扇,他拿起來細瞧,見素絹扇麵繪著荷花蜻蜓,雕漆柄兒,紅絲繩結了絡子,墜著那花生粒似的伽南香,輕輕一搖,香風陣陣。
他滿意地放回去,坐到桌邊,就著她手吃新剝的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