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破霧
雨非常大，幾乎遮擋住了一切模糊的視線，少年站起身走到顧淺淺身邊，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忽然回頭問男人：“你能不能……把她的回憶給抹消掉？”
“嘿，你小子還真是找對人了。”男人打了個響指，“我最擅長的就是這種事了，旱魃這種妖怪，確實還是不要讓人類知道的為好。”
“我是說……不僅這件事，是所有關於我的記憶，全部抹消掉。”
少年的伸手將顧淺淺被雨水打濕的長發撥到一邊，露出她慘白的臉色，“就像我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這可是個大工程，你真的想好了？”
“嗯。”少年盯著顧淺淺的臉，“這些事如果她記得，對她應該更不好吧，不如直接讓她全部忘了。”
男人走上前，掌心裏亮起璀璨的光芒：“好，看在你是我未來徒弟的份上，就答應你了。”
柔白的光輝幾乎照徹整個昏暗的雨夜，在光芒中，少年最後看了顧淺淺一眼，便跟著男人在大雨中離開了孤兒院。
此後十數年，再也不曾相見。
顧淺淺望著少年離去的背影，一時間竟是覺得心痛得難以自抑，在暴雨中，少年忽然回過身，對她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然後向她伸出手。
“跟我一起走吧……”
雨幕中，少年的聲音溫柔得如同輕輕拂過耳際的羽毛，帶著無盡的誘惑，向顧淺淺伸出手，“你難道不是這樣想的嗎……跟我一起走吧，我會跟你永遠在一起。”
雨聲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無蹤，周圍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而在一片黑暗中，過往的那些畫麵開始在顧淺淺眼前飛快倒帶，繁雜的畫麵不斷重合，最後演變成無數無形的大手，緩慢地搭上顧淺淺的肩。
“快過來啊……”
顧淺淺不知何時已經是淚流滿麵，她輕聲叫了一聲：“江寒雪……”
少年露出欣喜的表情，“別猶豫了，快過來，到我身邊來啊！”
“對不起……”顧淺淺望著記憶中的少年，仿佛望著自己那些被陽光灑滿的過去，眼淚滑落下來，“但我不能去你那裏。”
顧淺淺手心聚起靈力，手腕上的鐲子化成劍，被她一把握住：“陸逸塵還在外麵等我，所以，我不能留在這裏……”
一道雪色的劍光劃過，刺穿了江寒雪的身體。
仿佛割裂了某個虛假的鏡麵，空氣中傳來清脆的“嘩啦”一聲，周圍的環境瞬間明亮起來，顧淺淺環顧著四周，發現自己還在倉庫裏，她一抬頭，便看到了陸逸塵。
“淺淺，你沒事吧？”
“嗯，我沒事。”顧淺淺微微笑了起來，似水劍重新化成鐲子回到她手腕上，她握住了陸逸塵的手，“放心吧。”
那段灑滿溫暖陽光的過去，既然已經成為過去，那就隻能用來懷念，而絕不會成為耽於向前的理由。
顧淺淺的目光堅定，而她現在向前的理由，已經不僅僅是為了自保了，更多的是，是為了成為足以與陸逸塵相配的人。
陸逸塵低頭看向顧淺淺，他不知道她在黑霧中看到了什麽，但她既然已經走了出來，那便說明，無論她看到了什麽，過去曾經發生了什麽，她都已經徹底放下了。
“蘇子音他們呢？”
陸逸塵抬手往一個方向指了指，“他們還在黑霧裏，還沒走出來。”
“那我們從外部能不能強行喚醒他們？”顧淺淺有些急迫，突然發生這樣的事，說明對方早已有所準備，如果對方挑這個時候進攻，那……
看出了顧淺淺所想，陸逸塵寬慰地捏了捏她的掌心：“相信他們吧。”
“嗯。”
顧淺淺被陸逸塵的小動作弄得臉色一紅，連忙別開臉，手卻慢慢握緊了。
“轟——！”
一聲巨響傳來，顧淺淺被嚇了一跳，陸逸塵將她往身後一擋，抬目望去，吳華成已經能夠完全化作人形，他一腳踹開倉庫門，沿著台階不緊不慢地走下來。
看清倉庫裏的畫麵後，他似乎有些驚訝，輕輕“咦”了一聲：“竟然這麽快就掙脫了我的幻境，看來還真是小看你了啊。”
“狐柒他們還沒醒過來，一定不能讓吳華成打擾到他們，不然很有可能會讓他們永遠迷失在裏麵，再也出不來了。”
陸逸塵用傳音入密對顧淺淺說，手中寒芒一閃，流霜劍芒如雪，指向吳華成：“一定要擋住他。”
蘇子音緊閉著雙眼，在她麵前，是是一片淒豔的白雪，雪上散落著點點的血跡，不斷有鮮紅的血滴落下來，她順著血跡向上看去，看到了母親那張蒼白的臉。
“母親……？”
她輕輕叫了一聲，沒有傳來任何應答，一隻慘白的手搭在雪地上，慢慢失去了所有的溫度。
血仍然在不斷地流下來，而在那片鮮紅中，已經染上了絲縷黑氣，她握住那把縈繞著殘暴殺氣的刀柄，稍一用力，便拔了出來。
隨著刀刃離體，女人的身體軟軟地倒在雪地上，宛如雪地上綻放開的一朵美麗的花。
天叢雲。
蘇子音握著刀，有血跡順著刀鋒滑下來，刀刃上映出她的臉龐，仿佛也沾染上了鮮血，顯出一種詭異的美。
刀上的黑氣慢慢往她手上蔓延，卻在一碰到她的手時，就像是被燙到一般，猛然縮回了刀裏。
蘇子音麵無表情地盯著刀看了一會，感受到刀刃裏蘊含著的濃烈到足以毀滅整個北乃家族的殺氣，幾乎可以吞沒所有理智的殺氣。
她帶著刀離開了北乃家族，遵循著母親的話，不再使用這把刀，用自己的靈血來壓製天叢雲的邪性，就這麽過了一段時間，竟也是相安無事。
直到那一天。
天叢雲的刀鋒再一次被鮮血染紅，如同一個饑餓的孩子，不停吞噬著刀鋒上的鮮血，並發出了愉悅的聲音。
“再來多一點……再多一點，還不夠……”
它貪婪地盯著一片血泊中挺直站立著的蘇子音，“我感受到了，感受到你心裏的怨恨……我將給你力量，隻要你殺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