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吊唁
隨著敵軍來犯的號聲響起,裴績和裴提披盔戴甲看著眼前黑壓壓襲來的大軍。
城中糧草還夠五日,五日內,他們要將這些蠻夷擊退。
看著敵方為首的將士麵目逐現,裴績心頭一緊。果然,上一次是詐敗。現在才是大戰的開始。為首的是西荊的戰神—烏昊。
“傳我將令,集結大軍。出城迎戰!”
他的話說落下後,是斥候的一聲清脆的聲音:“報!補給大軍到了!”
延和元年,冬月初五西荊大軍再度侵犯東霖邊城奉驤,靖遠候裴績率軍與西荊苦戰十數日,寧遠將軍裴提斬殺敵軍戰神烏昊,烏昊頭顱懸城門三日。裴氏父子三人,共斬殺敵軍上千人。冬月二十,西荊十萬大軍僅剩三萬,全軍無首,西荊退軍。
臨湘在東霖的最南端,再走些就要到南霓國了。這裏冬季南方的空氣又濕又冷,不比京城舒適。公主的車駕行的慢,月初從京城走的月下旬才到臨湘。護送公主到臨湘的是公主原本在宮裏的侍衛—聶津字嘉澤。
自公主出降後,他就被調到侍衛親軍步軍司任從五品都虞候。
“公主,到了。”聶津不敢掀開車簾,怕車外的冷風吹進。隻站在外麵說著。
車內的鍾漪捂著湯婆子,這一路太遠,再穩的駕車也讓她頭暈目眩。在這四方格子裏據著也讓鍾漪腰酸背痛。芝菡先下了車,站在車下將鍾漪扶下。
鍾漪下車之後又是伸胳膊又是蹬腿的,實在太難受了。
瞥眼瞧見公主府的縞素,她穩當下來,心頭一陣酸楚。
可公主府大門緊閉,絲毫不像是知道京城會來人吊唁的樣子。素白的燈籠因前兩日下的雨太大,被刮破了也沒人去換。
鍾漪覺得不對勁,讓聶津去叫門。
公主府的門房看著他們露出驚恐之色,竟然詢問他們是誰?
鍾漪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姑母薨世的消息到了京城,公主府這邊怎麽可能不知道京城皇室會來吊唁?
“柔嘉長公主奉陛下之命,前來吊唁大長公主。”聶津肅著臉,掏出陛下禦令。
門房嚇得撲通一下跪倒,磕了好多個響頭,叫著萬歲。
“聶津,把他提起來,我有話問他。”
鍾漪話聲落下後,門房被聶津提起後衣領。這門房個子比聶津小許多,腳都離地了。嘴裏隻呼著饒命。
“我問你,公主府遭遇了什麽變故?為何外麵的燈籠壞了都沒人換?大長公主的棺槨何在?”
鍾漪的話,嚇得那門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駙馬,駙馬。駙馬讓我們做的,不管我的事。饒命啊……”
事情不對,鍾漪大步邁向靈堂,靈堂中一人都沒有。棺槨也不見了。
“快!帶人搜!找到大長公主棺槨。還有駙馬!”
一聲令下後,聶津帶人四下散開,不到一刻的時間。一個褐色錦袍的人被半拖半拽而來,口中呼喊著:“你知道我是誰嗎!還敢抓我!”
“公主,此人意圖焚毀大長公主屍身,被末將拿下。請公主發落。”
臨湘大長公主出降時,鍾漪還小,對駙馬沒什麽印象。隻記得出降後不久,姑母就執意要回封地,不在京城。
她打量著連孝服都沒穿的人,質疑了句:“駙馬?”
臨湘駙馬黎濤提了眼眉,一副自視甚高的樣子,剛想開口,就被一個巴掌扇下。
“身為皇親膽敢銷毀公主屍身,你存的什麽心,給我打!”
黎濤猝不及防之下就被一頓劈頭蓋臉的拳頭打得鼻青臉腫。
這時侍衛已將大長公主的屍身抬回靈堂,鍾漪雖然想開棺看看他到底在隱藏什麽。但時間太久了,估計姑母已去一月左右,打開也看不到什麽。就是這般他到底怕什麽?
“長公主,長公主……”這時,一個頭發花白的婆子,哭喊著跑到鍾漪麵前。她身上穿得最簡素的麻衣,是這府上唯一穿孝服的人。
那婆子跪在鍾漪的腳下,捶胸頓足地哀嚎著:“殿下為我們做主啊!是這廝,是他害死了大長公主!大長公主不過剛剛去了五日,您可以開棺查驗屍身傷痕!”
鍾漪聽著她的話,隻覺得腦子翁的一聲,她沒太聽懂。姑母怎麽才去了五日,她將婆子扶起道:“你起來,你慢點說。”
“大長公主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提前將消息命奴婢傳到京城。不然,怕是這薨世的消息都會被這廝阻攔!他日日毆打大長公主,還要將,將小姐嫁給南安王為妾!”
鍾漪穩住婆子,讓聶津帶人開棺驗屍,別的地方不知道,這大長公主的手臂上有多處傷痕,是被人長期毆打所致。她沒想到,這廝比王鵬更可惡,竟然敢毆打皇室!她們的駙馬都是什麽東西!太惡心了!
“府上所有沒穿孝服的人,都給我抓起來!吊到房梁上打!”
鍾漪腦子裏一團亂,怎麽剛到了臨湘就遇見這檔子事。她們東霖的公主是不是都命不好,一個個的駙馬都是這麽惡心人的玩意兒。
她盡量控製自己的憤怒,不要憤怒衝昏了頭。要一步步將姑母的事情安頓好。
“你剛說什麽?小姐?小姐怎麽了?”鍾漪突然想到了姑母還有一個比自己小幾個月的女兒,叫做黎雪雪。
那花白頭發的婆子名叫毓雯,是臨湘大長公主的陪嫁宮女。毓雯剛剛也是太過激動,這才想起來要帶著鍾漪去救小姐。
她們到了後院的柴房將穿著單薄衫衣的少女從柱子上救下。這孩子都已經凍暈過去,渾身冰涼,若不是鼻間有氣息還以為人不在了。
三個時辰後,打的打,審的審,鍾漪一刻沒閑著。連口水都沒喝,一路舟車勞頓,又急火攻心。得知黎雪雪醒了的時候,她從椅子上猛地站起,差點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芝菡攙著她到了黎雪雪的房間,黎雪雪看見鍾漪也不顧的上身子的難受,撐著起身就抱住她痛哭,“姐姐!姐姐!姐姐救我.……他要把我嫁給堂舅做妾!待我十六歲生日的時候,就來迎親,姐姐救我啊……我不要嫁,死也不要!”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父親,將自己的女兒嫁給堂舅。那南安王是先帝的堂弟,也是臨湘大長公主的堂兄。也不知給了什麽好處,黎濤能做出這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雪兒不哭,不哭。誰敢來,我就讓人把他打出去。我手中有皇兄的禦令,我看誰敢造次!”
是夜,芝菡給鍾漪添了兩個炭火盆,這屋子才堪堪暖了些。太過勞累讓鍾漪有些頭痛,她還是寫好一封書信,交給麵前的聶津,“你讓人將此信速速帶回京城。我要帶姑母回京安葬。葬在皇陵。”
看著眼前語氣篤定的公主,聶津應下後並沒有離開。
鍾漪交給他後,舒了口氣,按著太陽穴,卻發現他還在這,“你怎麽還不走。怎麽了?”
“沒什麽,末將覺得,公主變了,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聶津喃喃一句後,隻是拱手說:“公主,您,好好休息。這邊夜裏冷。再加一個火盆吧。”
她沒有多想聶津的話,因為她實在太累了,撐在桌子上都能歪頭睡著。半夢半醒中,她忽然想到,自出京,再沒有邊關的消息了。
這仗打了好久了,到底如何了?
奉驤這一仗雖然打勝了,還使西荊軍心渙散。但也難保西荊不再來犯。最理想的狀態是簽署停戰協議。
此戰東霖軍隊死傷頗多,已經一一報到兵部。裴提雖然斬殺了烏昊,但也身受重傷。如今還在昏迷不醒。裴揚身上多處傷痕被布帛纏了個夠。裴績一條手臂被傷還打著吊帶。
城中已無糧草,但是遷移出城的奉驤百姓已經回城,為這戰勝的大軍準備了各種飯食。
裴揚沒顧及吃飯,隻是站在裴提床邊問軍醫:“我哥什麽時候能醒?”
“世子應該這兩日就能蘇醒,傷勢過重,但已無性命之憂。”
裴揚放下心來,又去看望父親。可父親房門緊閉,說是有使從別的城池而來,也不知所為何事。他不敢打擾,隻在外麵等著。
房內一個深衣短打的中年人,跪身拱手,麵色沉鬱,他猶豫一會兒,向裴績道出:“侯爺,臨湘那邊,說,臨湘大長公主薨了。”
“誰!你說誰?”裴績可以靈活的那隻手,騰地撐到桌上,麵色驚慌。麵對敵軍的十萬大軍時,他都沒有這樣的慌張。
那中年人哽咽著,又將消息說了一遍:“臨湘,臨湘大長公主,五日前,薨了.……”
哐當一聲,麵對敵軍都毫不動搖的將軍,轟然倒地。
裴揚聞聲覺得不對,破門而入,就看見倒地的父親。
“爹!爹!”裴揚晃動著倒地的父親,急忙叫了軍醫而來。
他十分意外,父親傷勢不至於昏倒。怎麽突然如此了。而軍醫說的,是因為情緒激動,才會昏厥。
裴揚看向那來送信的中年人問道:“你來做什麽的?”
“稟小侯爺,屬下是來給侯爺送信的。臨湘大長公主薨了。”
裴揚沒明白,臨湘大長公主薨了,爹爹為什麽這麽激動?
他猛地想起,那日爹爹對月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