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交易

  鍾漪怒吼著,剛剛被按倒在地,她感覺自己的骨頭快散了。


  她咬牙忍著身上的痛楚,惡狠狠地盯著眼前的麵具人。


  “我還以為公主會是那種柔弱的女人,嚇唬一下就哭鼻子。”


  鍾漪調整自己混亂的呼吸,她看不到眼前人的表情,不知道他這話什麽意思。


  隻是她覺得,越是害怕恐懼,就越危險。


  “我乃東霖皇室,自有天神庇佑!豈會怕爾等宵小!”


  小字之後是一聲慘烈的尖叫,鍾漪疼得額頭冒著汗珠,她的肩胛骨被那人按得要裂開一般。


  她的朱唇開始顫抖,這下是真的不能不怕了。


  身為公主,自小到大,她連蹭破塊皮都要身邊人大呼小叫的。如今這種痛楚,她是沒有感受過的。


  她忍著眼淚,不要它們落下來。


  “皇室,不也是血肉之軀會怕疼的。”戴麵具的人嘲諷著,又說:“老實點,按我說的做。不然,我確實不能殺了你,但會讓你生不如死!”


  鍾漪疼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手上赤金鑲翡翠的被那人擼下,她眼底已經通紅,不知道那人要做什麽。


  戴麵具的人拍了兩下手掌,一個黑衣蒙麵人端著紙筆進來。


  “我說,你寫。”


  鍾漪抖著手拿起筆,又放下說:“我,我胳膊疼,寫不了。還有,我,我又餓又渴的……”


  她嬌滴滴地看著眼前人,硬的不行,隻能來軟的了。


  鍾漪見他不言,又說:“我反正也跑不了,你讓我寫什麽都行。我不過想吃個飯喝個水。耽誤不了多久。”


  蒙麵的那人將紙筆放下後離開,戴麵具的並沒有離開,而是盤膝而坐就看著鍾漪。


  “你抓我是想威脅誰?我皇兄?他沒有實權的,太皇太後垂簾聽政呢。”


  鍾漪的試探,換來冷冰冰一句,“你的話太多了。再廢話,將這墨汁給你灌進去。”


  她不敢再說什麽,用還能動彈的右臂喝了兩口剛拿來的水。這些人給她的吃食,連皇宮裏給苦役吃的都不如。她自然是吃不下的。


  眼下別無他法,隻能按他們說的做。


  她拿起筆,準備寫信。


  三日後,亥初,奉國寺後第二峰,一個人帶奉驤軍事布防圖來。


  鍾漪杏目圓睜,他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邊境布防圖!

  她手中握著的筆掉落,躲到了牆邊,“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躲避並沒有用,她被人抓住手腕寫下來最後幾個字。而後牢房中隻留下她一個人。


  麵具人拿著鍾漪的鐲子和親筆信走出山洞,他們在一個山洞裏按了這樣一個牢房。


  一邊的蒙麵人說:“主人,姓尹的不會騙我們吧。這女人真的讓裴家的小子帶著布防圖來?”


  “沒有圖,也要把姓裴的殺了。”


  麵具人摘下來麵具,他眉骨高聳,眼睛微微凹陷,鼻骨也十分挺立。這樣的五官麵貌,不似中原人。


  申初時分靖遠侯府的大門被人扣響,一個小童將一個青色布包交給了管家。說是給裴大人的。


  管家不敢自作主張,就拿著布包去找裴揚。


  看著眼前的布包,裴揚先將管家遣走。然後和唐頓一起打開了布包。


  一隻金鐲,一封信。


  裴揚的思緒有些亂,他背過身去,讓唐頓念了信上的內容。


  “布防圖?”裴揚喃喃地想著,而後忽地將手邊的桌子掀翻,怒吼道:“姓尹的瘋了嗎!”


  他沒想到抓公主的是西荊的人,敵國人在益都怎麽可能來去自如,還綁架皇室!肯定是有人指使他們!

  綁架公主,威脅陛下停止徹查戶部。然後用公主來威脅他向兵部去要布防圖。以此來加害自己的父親和兄長嗎!

  還有,還有他自己的命……

  裴家常年駐守邊關,西荊人有多恨裴家人,裴揚是明白的。尹太尉這是一箭雙雕啊!


  可裴揚沒有證據,隻是推測,他明知這背後之人是誰。卻無計可施。如今救出公主要緊,西荊人野蠻,怕是要對公主做些什麽。


  “備馬,去宣府。”


  看見裴揚的宣文斌,自然沒什麽好臉色。他根本不知道裴揚對陛下說了什麽,這查的好好的案子,就戛然而止了。


  “裴大人光臨寒舍,又有什麽指教?”


  裴揚沒理會他對冷嘲熱諷,直言說:“你如今代領兵部尚書之職,可能接觸到邊關布防圖?”


  這話讓宣文斌一驚,他錯愕地看著裴揚。雖說裴揚是靖遠侯的親兒子,但職責所在,他也不能接觸邊關布防圖啊。


  裴揚知道,此時再不說,怕是很難拿到圖,他看向宣文斌說:“陛下不讓我同你講,但我信你。”


  “怎麽了到底。”


  宣文斌詫異著,就見裴揚眸中一顫,緩緩說了句:“公主被綁架了,對方是西荊人,威脅我,要布防圖。”


  “什麽!這,這你就給他們?”宣文斌話急急出口又覺得不太對,改口說:“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咱們需要冷靜想這個問題。”


  他當然知道公主被抓是多麽嚴重的一件事情,而裴揚此時還能如此冷靜地和他說這件事情。想來是經過了很長的思想鬥爭。


  “你站著說話不腰疼,換你,你能冷靜?布防圖自然不會給他們的。你給我看一眼,我自有安排。”


  裴揚輕描淡寫地說著,可宣文斌不是傻子,他知道既然是威脅,對方必定有所防備。西荊人恨裴家入骨,他們要的又豈隻是布防圖。


  他們想要裴揚的命,想要靖遠侯的軍隊,軍心大亂。


  可若是不要裴揚去救公主,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公主若真出了危險,也難免會傷到陛下。


  此時,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他這個罪魁禍首,去承擔責任。


  “我雖希望事情徹查,也希望陛下親政。但我不能讓你去送死!如果是這般,我可以一退再退,繼續裝傻充愣做個庸人又如何?千錯萬錯都是我太急躁,我當初該聽你的勸。如今事態,我自請貶黜。公主金尊玉貴,但我微不足道。我願意承擔所有責任。”


  裴揚沒想到宣文斌這麽在乎他的生死,隻是他又怎麽能讓這來之不易的勝利,真的付之一炬。宣文斌被貶黜出京,或者再嚴重些被罷官。那不就是再向那些人認輸,在表示陛下的無能。


  他笑著打趣說:“你就這麽盼著我死,搶我的錢?”


  宣文斌肅著臉,指責嬉皮笑臉的裴揚說:“我在和你認真說,你不能大意。你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他們又有公主在手做威脅。你……”


  他的話被裴揚打斷了。


  裴揚的手搭到宣文斌的肩頭,認真道:“我有我的安排,你就幫我一次,信我一次。你放心,我肯定不會死了,讓你拿走我的錢。”


  時間又過了三日,這三天裴揚根本沒有合眼。


  他太擔憂公主的安危,到了約定的日子,他下了朝就一直坐在書房等著時辰。


  到了戌初,書房裏唰唰掠過幾個人影,“小人們奉陛下之命,協助裴大人。”


  “第二峰的地形,都勘好了。屆時隻需保護公主,帶她安全離開。”


  影衛隻聽命令,其餘一切不管。很快就答應了他的要求。


  時辰快到了,裴揚將身上的常服換成了件玉色的貼身勁裝,寬肩窄腰的身材被顯露出來。唐頓將他頭上的玉冠取下,換了銀冠。


  裴揚一人從後門騎了馬向京外而去。


  西荊人選的時辰很好,待他出城不久,城門就關了。這一夜是回不去了。


  鍾漪已經三日沒有吃東西,隻是喝了些水。此刻她身上還有痛楚,又饑腸轆轆,四周黑暗,隻有送飯的時候見些光亮。她怕自己昏過去,隻能加重自己的痛楚保持清醒。


  她沒想到有朝一日她回落到敵國人的手中,已經活了三日算是她命大了。


  也不知他們到底要將她的書信給誰,布防圖在兵部。誰能從兵部拿出布防圖來?誰又會受這份威脅?


  因為饑餓和黑暗,她的思緒越來越不清楚。


  還存在的呼吸是唯一能證明她或者的東西。


  牢房的門忽然開了,她看向外麵,不是日光,而是類似火把的光亮。原來天都黑了。


  那這是最後一天了?


  兩個人進來,將鍾漪架了出去。一柄刀橫在她的脖頸。


  她看見不遠處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是,是裴揚?他們用自己來威脅裴揚?

  看著裴揚手中好似有卷軸之類的物件,她更是心頭一緊。


  西荊人為首的那個依舊帶著麵具,對裴揚說了句:“看見人了,把東西丟過來吧。”


  裴揚的目光投向鍾漪,夜裏視線不好,他也看不清,於是近了兩步。卻被人阻住。


  “這麽暗的視線,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騙我?”


  前方阻礙閃開後,他看向鍾漪,確認了是公主後,他又被逼退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對那個戴麵具的人訕笑著,“怎麽你怕我近身能殺了你?”


  “手中的卷軸打開,我也需要驗一驗。”


  裴揚照做,將卷軸打開。那人從遠處照著火把看了看,又揮揮手要他離近些。


  他攥著卷軸近了兩步,再揚起手時,卷軸中一支箭羽飛出。衝著麵具人臉上的麵具而去,他摔出麵具擊擋,箭羽掉落。


  那人的麵目映在裴揚的眼中,而後那人眼中冒出殺意,指著鍾漪的方向質問裴揚說:“你不顧她的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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