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櫃坊
長公主府家仆屍首不翼而飛,大理寺少卿家門前驚現屍首,冤魂自請斷案,公道自在人間。
裴揚讀著這京城小報的消息,皺了皺眉頭,這寫小報的,比胡嘉述那種寫話本的還能扯。隻是公主府出了這麽多事情,妥妥一個凶宅,公主確實不能再住在那裏。侯府隔壁的那個宅子,最後成了名正言順的禦賜公主府。
隻是哪朝哪代公主府都沒有這麽小的,但借這個機會,可以塑造一下公主勤儉的形象,減弱一下她之前不好的形象。
柔嘉長公主將新府邸的市值銀兩全息上繳國庫,又按照市值向戶部納了稅。不過是借了一個禦賜的名頭,一分錢也沒讓陛下出。
這下那些老頑固一句話說不出,畢竟皇上禦賜他們的宅子,他們是沒繳錢的。還吃著朝廷的供奉。
宣文斌這下心肝碎掉一般得疼,“我一分錢都沒撈著,還賠了錢啊。我以後再也不和姓裴的打交道,不吉利,不吉利!”
“敏達兄,常言道,吃虧是福嘛。你總是賺錢,隻進不出,也不好。”裴揚笑眯眯得看著眼前虧錢的人,公主買宅子付給宣文斌的錢都被要回去給了國庫,宣文斌本想借此賺個差價,這下一分沒賺到。
他倆這邊正說著,唐頓叩門而入,行禮對裴揚說:“二少爺,薛姨娘去找老太太鬧了。說您揍了三少爺那事。”
裴揚冷笑一聲,這母子倆怎麽總是不長記性,也不知道爹爹看上他們什麽了?
將宣文斌送走後,他信步走到祖母院內,裏麵又哭又鬧的,惹得人心煩。祖母年紀大了,可不能讓這潑婦再鬧下去。
他一進門,發現這廝居然把他的大嫂,靖遠候府的世子妃都鬧來了。
“老祖宗,拯兒怎麽也是裴家的孩子啊,身上留著裴家的血。今日你們給做個主,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如今被人打得下不來床,可怎麽辦?”
薛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像她兒子死了似的。
“冤有頭債有主,姨娘怎麽不來找我,偏來打擾祖母和嫂嫂。”裴揚嘲諷著,一掀衣袂坐到了祖母的右側,“大夫不是來看過了,三個月就好了。姨娘這哭得,我還以為你院裏人沒照顧好,把人照顧死了。”
裴老太太輕咳了一聲,將話接過來說:“到底因為何打人,你姨娘說不清楚,你三弟弟現在又說不出來話。你說說吧。”
“祖母,裴拯拿著裴家的錢留戀煙花,屢教不改,孫兒是為了裴家的臉麵。”裴揚實話實話,也沒什麽好怕的,就是他爹回來了,他也是這麽說。
裴老太太輕哼一聲,對這種事情,她最是不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進裴家十幾年了。這都不清楚。”
“他血口噴人!拯兒,拯兒不會.……”
那薛氏嘴硬的很,死活不認。這時世子妃侯初彤接過話來,“會不會的,叫三弟的常隨的小廝來,問問就知道了。若是不說實話,就也打一頓。”
裴揚有些奇怪地看著大嫂,他這大嫂原來是個厲害的角色,嫁進裴家三年,竟不顯山不露水的。怕是因為生氣哥哥剛成親一個月就去了邊關。
“祖母,孫媳以為,咱是將門,行事作風自然不比旁人家。有些不聽話的,就得打一頓教訓。”侯初彤語氣平平,但話鋒厲害,直戳薛氏的心。
裴揚此時對大嫂刮目相看,這女人厲害起來,比男人強多了。公主當時整治公主府那些人,是不是也是這般?
這件事情於情於理薛姨娘都不占,也不知道她憑什麽來鬧這一遭。世子妃許久不發話,這次發話了,連老太太都願意給她這個麵子。
薛姨娘灰頭土臉地走了後,裴揚和侯初彤也走了。
裴揚隱約聽到大嫂身邊的桂婆婆問話說:“大小姐怎麽今日願意管府中的事務了?往日老太太好言相勸,您都不管。”
而這大嫂的回答,更是讓人吃驚,“這薛氏我看不順眼久了,若是我就將她也打一頓,哪裏來的那麽多廢話。”
三年來,他這大嫂像不在這府裏一樣,除了每次哥哥回來,那桂婆婆會鬧一番。這位世子妃卻從沒鬧過。
如今看來,千番不是,都是他哥哥的不是。不管如何,娶了人家,卻不負責,讓人家守了三年活寡.……
他們裴家的負心人,還真不少,這下一比較,裴揚覺得自己是這裴家最好的人了。
裴揚今日邀鍾漪去查那個櫃坊,鍾漪本是滿心期待,覺得這事有趣又刺激。結果左等右等,這人都沒來,別是變卦了。
她一早換了男裝,手中的折扇無聊地敲打著桌子,裴揚已經遲了一炷香的時間了。這人到底靠不靠譜。
“公主,裴大人來了。”
芝菡的通報讓鍾漪氣騰騰地起身,衝到花廳指著裴揚的鼻子罵道:“你竟敢遲到!”
“臣家中有事,耽擱了。這廂給公主賠不是。”
鍾漪見他作揖賠禮,就也作罷了。上次見過他那個庶弟,鍾漪就覺得,這京城高門家裏,和皇宮的勾心鬥角比也差不了多少。
隻是幸好,她是唯一的女孩,所有的哥哥都疼愛她。若是再有一個女孩,肯定就輪不到她了。她覺得自己的前世今生,多是幸運大過不幸的,她從沒感歎命運不公。一切的悲劇都是她眼瞎。
當時選駙馬的時候,還有個插曲,那就是沒人去競選駙馬。讓鍾漪好生難堪,誰都知曉娶了公主就是將自己的仕途白白浪費。所以哪怕是美麗尊貴的公主,也沒什麽人願意娶。鍾漪當時除了有些看重王鵬的才能,還有些賭氣的意味。
可那些不願意娶公主的人,沒有想到,先帝寵愛公主至極,竟願意給駙馬要職。這下大家都賠了夫人又折兵,好生後悔。公主出降那日,傷了不少人的心。
鍾漪隻想著心裏的事情,一路沒跟裴揚說話。
直到二人進了櫃坊後,鍾漪轉過頭來問裴揚說:“誒,我們今日要做什麽來的?”
“宣家商號分號的一個掌櫃,在這裏開了個戶,存了兩千兩,公主一會兒提出來就好。”
裴揚如是說著,鍾漪卻是詫異,“就這麽簡單?”
“公主放心,一切有我。”
按著裴揚說的,鍾漪拿著憑信不出一刻鍾,就兌出了兩千兩的現銀。這兩千兩,鍾漪裝模作樣點著,隻等著裴揚下麵的動作。
裴揚在另一邊拿著那兩萬兩憑信去兌,櫃台的小二看見這憑信驚了一下,借口數額太大,去叫掌櫃前來。
不一會兒,掌櫃笑盈盈地出來,將裴揚拉到一側,問道:“據在下所知,這憑信的主人,已經亡故。那閣下是?”
“掌櫃您這大白天說這麽不吉利的話,可不好。”裴揚一臉冷靜,咬死了這就是他的。
掌櫃能開這麽大的櫃坊,必定不是個一般人。他意識到不對,周旋於裴揚,“凡是存銀,都會在本坊記錄,閣下若執意要認。那便核對一下筆記。”
麵對掌櫃的話,裴揚並沒有猶豫,直言道:“掌櫃您這是為難在下吧?為何那位公子憑憑信取銀那般容易,到我這裏就這般難?憑信既為憑信,便可證實身份。何故來的這麽多周折?”
而他所指自然是鍾漪,鍾漪感到背後有人在指著她,直起身來,看向對麵。
“掌櫃可能證明,她就是憑信原本的主人?”裴揚不依不饒,非要掌櫃現場勘驗。周遭看著熱鬧,掌櫃拉不下臉來,要人去拿那記錄冊子。
這一對比,筆記當然不同。
鍾漪明白了裴揚的做法,垂頭淺笑。這下眾目睽睽,掌櫃自然沒了辦法。
無奈之下,掌櫃隻好說,數額巨大,需要去後堂的銀庫現領。
而鍾漪那兩千兩兌都兌了,便是死活不認,錢已出庫,沒有回去的道理。非要人送到商號。
掌櫃見她難纏,便將她和裴揚一齊帶到了後堂,鍾漪走在路上有些奇怪,小聲問道:“今日唐頓為何沒跟來?你也不要我帶人,就我們兩個安全嗎?”
“公主放心,有臣在,自然安全。”
到了後堂,掌櫃將他們領到一間廂房等候。
等候也是無聊,鍾漪想起剛剛掌櫃和裴揚的對話,問他說:“他死了?”
裴揚嗯了一聲,表示肯定。這一聲後,鍾漪的睫毛忽閃了一下,“你怎麽知道他死了?他不是流放了嗎?”
“因為,是我殺的。”
看著裴揚雲淡風輕的樣子,鍾漪抿了下嘴唇,那人死與不死對她而言,其實已經不重要了。她恨也是恨他貪墨,害了邊關的無辜的將士。
隻是,她沒想到,裴揚會殺了他。
“那如此,我該謝謝你。可是你從沒出過京城,必定不是你親手做的,又是你手下的那個殺手做的?我是不是也該謝謝他?”
裴揚看著公主微微一笑,又回過頭來說:“臣子為公主做事,理所應當。阿四為主辦事,也是理所應當。公主不必言謝。”
半響二人沒再對話。這掌櫃走了有一會兒,卻絲毫沒有回來的意思。
鍾漪心中疑惑,去拉了下門,才發現這門被反鎖了。
她吃驚地看向裴揚,這人剛剛不是信誓旦旦說,絕對安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