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玩笑
裴揚向後撤了一步,撇過頭去說:“公主金枝玉葉,作為臣子,自然不能直視。”
他已經緊張地手心微微冒汗,不知道公主到底要做什麽。他既想多想,又不敢多想。
鍾漪狐疑地打量著躲躲閃閃地裴揚,一個箭步衝到他麵前,質問道:“你胡說八道,你以前總看我!”
“我沒有!”
裴揚矢口否認著,扭過頭來剛好對上鍾漪地目光。鍾漪臉上地神情繃不住了,指著裴揚哈哈大笑著說:“你看你現在看了,哈哈哈哈哈。”
終於輪到她整裴揚了!真是太有趣了。
“公主能不能不開這種玩笑。”
裴揚收回僵直地身子,走到另一側看著笑得開懷地鍾漪,一臉不悅。
“哼,不是你以前捉弄我的時候了。需要我一一列給你聽嗎?”
鍾漪昂首挺胸的得意,卻不知對麵的人已經換了種心思。全然沒了剛才的緊張。裴揚不是睚眥必報的人,卻要教育教育公主,不可以這樣開玩笑。
“你還有事嗎?沒事快回家吧。不用在我這裏了。”
鍾漪見裴揚半響無言,以為他生氣了,可道歉的話也不好出口,隻能這樣說。畢竟裴揚小時候捉弄她多次,也沒道歉過。
“公主,臣還有事。”
裴揚一步步走近洋洋得意的公主,這次輪到他步步緊逼。
“有事快說,我要休息了。”鍾漪眨眨眼睛看著來人,不知他有何意,隻是心頭莫名地緊張起來。
“臣就是擔憂公主的休息,公主今日遇到險境,晚上可是會做噩夢?”
鍾漪的腳跟瞧瞧退了一點,今日的事情確實可怕,她也隱約覺得自己晚上又會夢魘。但不能打破她剛剛威風的形象,隻能佯裝說著:“不會啊,本公主惡名在外,怎麽會怕。”
她眼睛眨地過快,裴揚知道,公主一說謊,就喜歡頻頻地眨眼睛。
這下換做裴揚又近了一寸,認真道:“公主哪裏有惡名。臣聽到的都是公主的美名。”
“你胡說,你那輿.論的效果雖好。但人人都覺得我是個母夜叉,你家管家都怕我。”
鍾漪嘟嘟嘴巴,很是不悅。
她這時站在牆邊,裴揚離她有些近,這距離近與遠,與誰主動,也是有關的。
裴揚主動離她這麽近,讓她有些不適,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可腳跟抵到了牆邊,她的後腦險些撞到堅硬的牆壁時,卻被裴揚的手掌墊在了後麵。
如此,二人的鼻尖都差點撞到一起。
鍾漪的呼吸開始局促起來,羽睫顫地出奇的快,她見裴揚還想再近一步時,癟著嘴哭腔喊出一句:“救命啊……”
可到了啊字,聲音就弱了下來,因為她發現,裴揚不過是想將自己的手抽出來。
裴揚看著鍾漪像小貓一樣,舉起兩個小拳頭擋在臉前。看見死人她都沒這麽怕。
“公主這麽怕臣?”
麵對裴揚的疑問,鍾漪支吾起來,“我,我我,我以為你……”
裴揚沒再多言,隻留下句,“公主不可以再私自行動。不然我們的聯盟,就終止了。”就拂袖而去了。
待裴揚走遠後,鍾漪覺得自己頭不是頭,腳不是腳,想站在雲端一樣,輕飄飄的,這種感覺也是前所未有的。
翌日,裴揚拿著那方憑信去找宣文斌,宣文斌看著眼前的憑信,張大了嘴巴,那眼珠子都要掉到了憑信上,“我沒看錯吧,這兩萬兩白銀。”
“你認字就沒錯。”
裴揚執著羊脂玉的茶碗,他今日拿了兩萬兩憑信來,騙了宣文斌家的青鳳髓喝,也算值了。
“你怎麽了?病了?哎呀,真的,真的沒想到,咱倆的關係等到了這個地步。待你走後,我定會好好拿著這筆錢,行善舉,做善事。”
宣文斌說得動人,眼淚都快掉了下來。像是真的裴揚要死了,把自己的所有家產托付給他一樣。他這邊演著戲,感到周遭一團冷氣,裴揚正冷眼瞧著他。
“你要不是快死了,怎麽可能給我這麽多錢。”
裴揚將憑信搶過來,睨了他一眼,“我說是給你的了嗎?”
他這邊搶過來憑信,桌上的茶碗就到了另一邊,宣文斌振振有詞道:“不是給我的,你別喝我茶!”
“你這茶不喝,就放陳了。多可惜。”裴揚長臂一伸想搶來,可宣文斌這個財迷鬼,直接將茶壺茶碗都抱到了懷裏,寧願燙著也不給他。
裴揚沒了脾氣,揮揮手說:“行行行,說正事。一支軍隊一年的開銷也就兩三萬兩。如果打仗,那就是另算,如今尚無戰事,算三萬兩一年,夠了吧。”
他見宣文斌點點頭,肯定了他的問題後,又說:“若這兩萬兩隻是兵部官吏貪汙的一部分,經年積累,你想想,會有多少。”
宣文斌剛接替王鵬兵部侍郎的職務不久,就發現在這兵部當值跟戶部似的,軍費支出,竟有兩個賬本,呈給上麵一個,下麵卻是另一個。
他雖家境富足,但是商賈出身,全家就他一個中舉的,光耀門楣。而他在朝中無根無依,也不願意用銀錢去打通仕途,就裴揚這麽一個朋友。
裴揚忠君愛國,絕無二心,裴家又世代戍邊,這事,他信裴揚,也願意幫裴揚。
“說吧,你想我做些什麽?”
“柔嘉長公主府出了命案,公主會上報朝廷,央陛下派人去查。搜查之中,發現了此物。經櫃坊查驗,發現是前兵部侍郎王鵬之物,金額重大,兵部應派人封查此櫃坊。”
裴揚將自己的計劃說出後,宣文斌自然也是明白。隻是他們都清楚,這份計劃隻是最理想的狀態,不一定會順利進行。
果然,計劃開始了第一步,就出現了阻撓。公主府的命案上奏後,鍾沐桌案上的奏折壘得山高。大都都是參長公主暴虐無度,濫殺無辜。
可他們連查都沒查,就因為那兩個小妾的死,再加上前駙馬一家的極刑。就將這罪名扣到了長公主頭上。
鍾沐身邊的劉公公,將奏折分類好後對鍾沐講:“陛下,這些折子裏,三成要您廢除長公主封號,三成要您克扣長公主俸祿,三成要您送長公主出家。一成,一成要您查辦長公主府命案。”
“那一成是誰寫的?”鍾沐按著眉心,問著劉公公。
“是兵部侍郎宣大人,右諫議大夫裴大人,還有大理寺少卿聶大人。”前麵兩個鍾沐好不在意,這最後一個人,引起了鍾沐的主意。他用異樣的眼光看向另一側的裴揚和宣文斌。
“這聶睿是怎麽回事?也站在你們這邊了?”
裴揚請禮說道:“聶大人與臣二人並不熟識,但臣聽聞,這聶少卿是個案癡,隻要是案子他都感興趣,尤其是命案。”
“這倒是有趣。隻是你們也看到了,這事情怎麽定奪,還要中書那邊議,看這架勢,能議成什麽樣子,不用朕多說了吧。”鍾沐將挺直的後背舒緩到靠背上,又指點了裴、宣二人一下,“公主府的案子是需要中書議定,才能下旨。但旁的小案,就不用了。”
近日在朝堂了鍾沐和太皇太後的對峙愈演愈烈,此役若贏,那便是他這一派的首勝。
他會盡全力幫助他們,但他這位帝王的權力,目前還真是有限。
裴揚和宣文斌意會後,準備去找一下聶睿,隻是這人生性奇怪,不愛與人打交道。
他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去聶家跟聶睿說。這請人幫忙,怎麽也要投其所好。可這聶睿,不愛錢,不愛名,不愛利,隻愛命案和.……屍首。
裴揚想了想,總不能把公主府裏的那些屍體,送到聶家吧。
轉日的清晨,大理寺少卿聶睿家門前多了五具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聶睿打開門,麵色沉靜地將這五具屍體一一抬回家中。
他家門前的巷子裏,鍾漪看得差點嘔出,“咦……這個人還有這種癖好啊,我離老遠就能聞見那屍體的腐味。他就這樣抬進去了?”
裴揚看著這非要跟來的公主搖了搖頭,可鍾漪跟來的理由十分合理,她的公主府,她的人死了,屍首不見了。自然由她這個主人去找。
同朝為官的,裴揚和宣文斌就算和聶睿不熟,但聶睿總也是見過的,因此也不好出麵。
等了一會兒,鍾漪帶著十幾個打手敲著聶睿家的大門。
可這門敲了三遍,裏麵都沒人應答。鍾漪奇怪地向裴揚看看,可他也不知為何。難道是這人驗屍驗到忘乎所以了?
又敲了十幾遍,敲的鍾漪都回去那個巷子裏乘涼歇著了,這門還是沒開。
鍾漪揉揉惺忪的眼睛對裴揚說:“不會是裏麵詐屍把他吃了吧。”
她的話音落下後,裴揚搖了搖她的肩頭,隻見剛剛緊閉的大門終於打開了。
鍾漪提著裙子走到門前,對出來的人頤指氣使地說:“你為什麽偷我公主府的屍體?!”
“哦,還給你。”聶睿像是不會動表情一樣,僵著一張臉,轉身就要回去拿屍體給她。
“喂,我,我可是柔嘉長公主。你就這麽跟我說話!”鍾漪插著腰,十分生氣,這六品的大理寺少卿,完全沒把她放在眼裏。
“案子查清了,人不是你殺的。”聶睿背著身對鍾漪說話,確實沒有一絲的尊重,“你們不就是想讓我證明這一點嗎,明日我會上.書此事,這五具屍體是從何而來,我也不知。”
“啪”的一聲,大門又被重重地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