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拾人牙慧
提起息鬆道人來到吳根村那一夜,老頭子仍是心有餘悸,當初一旦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怕是早就死在息鬆道人手上。原來,息鬆道人在連虎連豹家鬧出動靜,連豹便喊來吳根村的人出來助拳,武斷石和馮人慈來的最快,到底是見過世麵的人,瞧見連虎連豹兄弟倆一臉惶恐,一名道士手裏拽著兩串念珠,說不上來的怪誕,雖是瞧不出這道士身份,但武斷石和馮人慈心中明了,這道士絕非善於之輩,不然也不會把連家兄弟逼到這個份上。
武斷石自然不會先動手,瞧著聚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周瑩越、鬼灣十八屠也都出來了,吳根村裏頭能打的辣手全都出現,武斷石心裏便自信了許多,眾人將連虎連豹兄弟倆護在身後,由武斷石上前盤套,本著東道之禮,起初武斷石言語中還帶些禮數,委婉說出吳根村的規矩,不是眾人有意護住連虎連豹,隻要道士願意離開這裏,吳根村必定將連虎連豹交出去,屆時不管結果如何,都與吳根村無關。
本以為這番話說完,道士多少會給些顏麵,至此離開吳根村,隻要道士走了,以武斷石、馮人慈在村子裏的地位,連虎連豹斷無躲在吳根村的道理,被迫無奈隻得離開村子,到那時是死是活便和吳根村再無瓜葛,可這些畢竟是武斷石、馮人慈一廂情願罷了,息鬆道人根本就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不光這樣,武斷石這邊剛一說完,息鬆道人不僅沒有理會,反倒是把武斷石在鐵掌幫做下的醜事悉數說了出來,武斷石顏麵無光,便有心殺了道士。
馮人慈性格陰鷙,見武斷石動了殺心,趕忙攔下武斷石,畢竟一個極為淺顯的道理擺在這裏,能一人立在吳根村麵對四五十惡人而麵不改色,要麽是瘋子,要麽就壓根沒把這些人瞧在眼裏,而麵前的道士顯然是後者。
於是馮人慈便劃下道來,拿話擠住息鬆道人,說是既然道士想要在吳根村裏殺掉連虎連豹兄弟倆,那必須要打敗這裏頭所有人,息鬆道人笑而不語,隻緩緩招手示意馮人慈不要廢話,要上便一起上了,這動作無比輕蔑,鬼灣十八屠哪裏受得了這個,眨眼間便衝到息鬆道人麵前,將息鬆道人團團圍住,息鬆道人連手都沒再多抬一下,眾人隻覺紅光一閃,那鬼灣十八屠便紛紛倒在地上,一個個哼哼唧唧卻在沒有一個能爬的起來。
武斷石見狀,大聲招呼眾人,大家一起上栽了這雜毛瘋道,吳根村亂做一團。而老頭子恰好也在其間,老頭子本名駱投,藏歌門還是吳仲言做門主時,老頭子就住進了吳根村,也算得上是吳根村裏的常住,吳根村裏出了這麽大的事,老頭子自然也不能不出麵,起初老頭子也不知道息鬆道人的身份,當瞧見鬼灣十八屠被那紅光一擊敗陣,老頭子心中便有了猜測,那道士不是別人,恐怕正是和五絕齊名的息鬆道長。
老頭子局勢把控極為精準,認出息鬆道人之後,便知一定是吳根村裏頭的人早年作惡多端,如今報應來了,江湖傳聞息鬆道人對待良人那是寬厚仁慈,對待武斷石、馮人慈、周瑩越、連家兄弟這樣的,下手絕不會手軟,息鬆冷不丁出現在吳根村,一定是除惡來了。老頭子自認為身份藏的極深,行事又極為低調,就算做些見不得人的歹事,也都十分謹慎,自然不會引起息鬆道人的注意,那息鬆即便是來吳根村替天行道,算賬也算不到自己頭上,便是老頭子這個想法,讓他在和眾人一起圍攻息鬆道人時,有意停了腳步,慢慢落在最後頭,想瞧著前頭的人戰況如何,若是合力製住了息鬆道人,自己也算是和大家團結一致,若是被息鬆道人反製,自己索性就裝作不敵,倒地不起便是,於是老頭子便真的放慢腳步,和村子裏那些老實人混在了一起。
剛開始和老頭子預想的一樣,息鬆道人一邊動手一邊開口,打到誰,便把他身上犯下的罪過一一講明,武斷石、周瑩越、馮人慈、連家兄弟相繼倒下,更讓老頭子篤定,隻等這些名聲在外的惡類全部被製服,息鬆老道恐怕就會罷手。
一個時辰不到,吳根村裏頭四五十個數得著的惡人全部被打翻在地各有傷重,讓老頭子始料未及的是,那息鬆道人在製服了這四五十個人之後,並沒有半點停手的意思。村子裏那些沒有做過什麽大奸大惡之事的人,紛紛跪下磕頭求饒,讓息鬆道人放他們一馬,可息鬆道人充耳不聞,將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不管老少一一擒住。
老頭子瞬間明白過來,這息鬆道人恐怕遠遠不是替天行道這麽簡單,便有了逃遁之心,哪知道剛往前踏出半步,那息鬆道人掌風便拍近自己後心,老頭子哪裏還敢隱藏實力,瞬間催動雙腳,踏出魅影雲衡步,想憑借輕功甩開息鬆道人。
隻聽腦後那道士“咦”了一聲,也瞬間追了上去,老頭子知道息鬆道人身份,自然對於息鬆道人的武功有所耳聞,疾徐如風心法使出,大有追風趕月之勢、登萍度水之能,即便是自己使出魅影雲衡步,怕是五十裏之內甩不開這道士。那時候老頭子武功遠沒到火候,魅影雲衡步雖是輕功獨步,但還是沒能跑出五十裏,甚至是五裏都沒跑出去,便被息鬆道人一把抓住了後襟,老頭子隻覺後背一緊,便知自己已落到對方手上,隻得回身一拳,自然是夾裹了看家的陰陽二氣,這一拳回擺,大出息鬆道人所料,待反應過來時,老頭子拳風已至鬢間,息鬆道人隻得撒開手騰出功夫擋住這一拳,也正是這個功夫,老頭子又朝前奔了幾步,卻不曾想息鬆道人忽然開口說話,張口就喊出老頭子的名字駱投。
這名字好似一道霹靂直接打中老頭子,再沒法朝前走上一步,像個木頭樁子似的立在當場,好在息鬆道人也沒再出手,而是緩緩行至老頭子身後,像拎小雞崽一般,將老頭子直接拎回了吳根村,經過老頭子這一打岔,吳根村的人逃走了一些,息鬆道人也不在意,身形一晃,吳根村裏便出現了十幾個息鬆道人,有的朝東有的朝西,眨眼功夫那些逃走的吳根村村民,沒有一個逃脫成功的。
之後,息鬆道人也沒花太大功夫,便將吳根村所有屋舍翻了一遍,哪怕是藏在灶台、桌底、床下、犬舍裏的大人小孩,悉數抓了出來,甚至連雞鴨犬豚這些畜禽,也悉數在列,可以說當夜吳根村但凡有能喘氣的活物,被息鬆道人盡數控在股掌之間。
老頭子如墮冰窟,卻是再不敢有逃跑的心思,眼睜睜瞧著吳根村的人被息鬆道人一一擊昏,對於吳根村這些人的死活,雖說老頭子半點心痛也沒有,但他始終感覺息鬆道人之後要做的事,才是最為恐怖的。
正如老頭子所料,待息鬆道人忙完,隻剩老頭子一人之時,息鬆道人這才行至老頭子身側笑道:“龍湫駱氏之子,竟藏在這惡村之中,若不是魅影雲衡步和陰陽二氣暴露了身份,我差點就把你殺了,倘若真是那樣就可惜了。”
老頭子暗暗心驚,這道士兩句話便把自己的來曆說的如此精準,心下除了懼怕再無他感,不過老頭子也不是泛泛之輩,即便是沒有底氣,麵上還是要裝上一番,旋即笑道:“息鬆道長武功蓋世,寬仁之名江湖遠播,卻不曾想背地裏趕下這等事,古話說畫人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絕不會相信息鬆道人的真麵目竟是這般。”
息鬆道人嘿嘿一笑,對於老頭子出言譏諷根本不以為意:“駱投,你少拿這些渾話擠兌我,你可知這吳根村一百四十七口,為何獨獨留你一人性命?就因為你是龍湫之人?”
老頭子冷笑道:“鬼知道你雜毛老道憋著什麽壞?要殺便殺,休要戲耍!”
息鬆道人當即道:“你能活隻有一個原因,便是你身上的陰陽二氣,我且和你做個交易,你若是依了我,自然是受用無窮。”
老頭子怒極反笑:“你這話好似隻說了一般,若是依了你受用無窮,若是不依呢?”
息鬆道人根本不去看老頭子,一雙眼在吳根村地上細細劃過,口中卻道:“因為後麵沒必要再說,你隻要瞧見我接下來要做的事,自然會答應我。”
老頭子冷哼一聲:“你就如此確信我會答應你?”
息鬆道人沒再說話,用真氣在吳根村地麵上劃出溝壑,不多時一個巨型法陣便出現在老頭子麵前,不等老頭子發問,息鬆道人將吳根村一百多人移了位置,老頭子瞧的清楚,這一百多人都隻是昏迷,性命無礙,武斷石、周瑩越、馮人慈這些高手,更是意識尚存,隻不過是渾身乏力站不起來罷了。
息鬆道人也不理會,隻是將這些人一一擺好,自己則坐在正當中,也不去管老頭子,兀自閉上眼睛盤膝打坐起來,老頭子不明就裏,想要逃走卻是好奇心大作,偏要瞧瞧那瘋道士到底要做什麽,正遲疑間,隻見那一百多人周身泛起光亮,一縷縷真氣自七竅處緩緩飄出,老頭子趕忙細細查探,才發覺眾人七竅飄出的似真氣又不似真氣,畢竟有些吳根村的孩童自己認得,說他們會武功納真氣那是絕無可能,可隻憑肉眼去瞧,哪裏瞧得清是什麽,又怕自己也像吳根村眾人一般,趕忙跳出法陣,立在高處仔細觀瞧。
老頭子翻身上了屋頂,居高臨下瞧的更是仔細,隻不過這一看不打緊,老頭子更是疑惑,那一百多人原先還有些動靜,或是抽搐或是呻吟,隨著七竅處飄出的真氣越來越多,這些人便半點動靜也沒有了,再去瞧息鬆道人,原本花白的須發已變得黑亮,連同臉上的皺紋也淡了不少,心下對息鬆道人的來曆更是好奇。
待得天明時,吳根村已是一片死寂,連聲狗吠也聽不見,息鬆道人這才起身,抬眼便瞧向屋頂處的老頭子,便讓老頭子下來,老頭子用真氣感知對方,那瘋道士體內真氣竟比昨夜蓬勃數倍不止,老頭子自知不敵,隻得乖乖下來一見。
息鬆道人也不做任何解釋,隻問老頭子依不依他,老頭子猶豫不決,不等老頭子答話,息鬆道人便說出了老頭子修煉陰陽二氣中遇到的瓶頸,一字一句字字在理,老頭子心頭狂跳,的確如息鬆道人所言,那時候老頭子修煉陰陽二氣停滯不前,真氣無法在體內陰陽相濟,更不談陰陽催生周而複始,倘若突破不了這一桎梏,便達不到易勁之境。而息鬆道人幾句話便戳中老頭子痛楚,言及此事,更是一口篤定隻要依了他,息鬆道人便能助其突破桎梏。
老頭子大為心動,便問依他何事?息鬆道人並未直言,而是將雙掌拍在老頭子胸前,老頭子隻覺一股磅礴真氣透體而來,竟是說不上來的舒展,周身百骸無一不暢快,奇經八脈無一不通透。息鬆道人收回雙手,讓老頭子試試讓真氣在體內陰陽互濟,老頭子依言而為,竟瞬間突破了瓶頸,如此一來老頭子哪裏還會在意息鬆道人到底要做什麽?恨不得跪下拜息鬆道人為師。
可息鬆道人仍未告訴老頭子要做什麽,反倒是又回到法陣中心處打坐,這一坐又是一天一夜,原以為法陣中吳根村的人都已經死了,卻不曾想還是有真氣從七竅處流出,再匯聚在息鬆道人身上。待息鬆道人再次睜開眼睛,又分了些真氣給了老頭子,如此三番,直到第三次息鬆道人將真氣度給老頭子時,老頭子已經突破陰陽二氣枷鎖,易勁訣已是初窺門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