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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新帝

  慕容才被周圍蜂擁而上的侍衛們按在了地上,落難的皇子自然是沒人關心他此刻的心裏所想,侍衛們手上的動作也算不得輕柔。


  慕容才的下巴磕在了正儀殿的石階上,漢白玉造成的石階一下子便被他下巴上豁出的口子染紅了顏色。慕容捷看著被按在地上儀態盡失的兄長,再想想剛剛才被太醫送到偏殿的蕭錦簾,便覺得地上的鮮血沒那麽刺眼了。


  “你可知罪?”慕容捷哂然地看著他,眼中是如刀的冷意。


  圈禁天潢貴胄,行刺兄弟手足,還有一點最重要的——背棄先皇,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慕容才早就知道自己做的這些事情不成功便成仁,所以現在的眼神裏倒也沒有多少恐懼,隻是微微的絕望和厚重的不甘心,在他的眼中彌散開來,就變成了深切的怨毒。


  他何曾有過退路,如果說慕容捷是因為娶了丞相府的嫡女所以才變成烈火烹油的局勢,那麽他便是一出生就是沒有選擇餘地的。他曾經是皇長子,宮裏唯一的皇子,那時候慕容才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可是逐漸就變了,即使局勢變了,他也一直想要那個小時候便覺得很是高大的位置。


  “老臣護駕來遲!罪該萬死!”一個聲音似乎是涕淚橫流著從門口滾了進來,正是匆匆趕來的丞相。倒也不是丞相拿大,現在才姍姍來遲,隻是府中的事情多得很,他並著蕭縉雲二人都是到了現在才錯開了身。


  現在蕭縉雲還在整理外麵雪花一樣飛進來的言官和奏折,老丞相便先緊趕慢趕地過來了。


  看著這滿地的血跡斑斑,姚紫堇暗暗撇了撇嘴,誰敢叫你來護駕,怕是這身子骨,還沒看見這些刀光劍影你來我往的真刀真槍,就先嚇得要找太醫了。


  曾經唐錫華與這丞相府還有一段不算美妙的往事,但是隨著現在慕容捷進位已成大局,與丞相府那些不愉快的故事也就隨之煙消雲散了。唐錫華並不愚忠,也不會用這一生來效忠皇室,但是他對治世之才一向是禮敬有加,想來在慕容捷的管理之下丞相府的那些驕縱習氣也能收斂許多。


  “無妨,這裏一切都好。”慕容捷微微一愣,便含笑點頭。


  於是丞相捋了捋胡須,跟著丞相進來的一幹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的眼神裏讀出了一個決心。於是在姚紫堇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這些文臣武將們便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樣地跪了下去,口中齊齊地高頌:“國不可一日無主,還請七皇子登基。”


  如此整齊劃一,說沒有排練過,姚紫堇是不信的。隻是這個七皇子幾皇子的,大約都是些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哪位皇子眼見著站穩了腳跟,大約哪位皇子就能成為他們話中的主角。


  “如此……父皇屍身未寒,本王怎好……”現在到了最關鍵的謙讓環節,慕容捷言辭懇切,眼中的悲傷之意也是真心實意的。但是無論如何,從姚紫堇的角度看過去,慕容捷現在的推卻和從前自己在新年時節不肯接受長輩們的紅包是一樣的。


  一直默默站著的唐錫華此刻微微露出了些許笑意,他牽一牽姚紫堇的衣袖,就率先單膝跪地了下來。姚紫堇一怔,便也跟著唐錫華蹲身行了個大禮,這是對著皇帝才需要行的禮節,如此也算是變相地在擁護慕容捷為帝了。


  銀白盔甲即使半跪在地,也並沒有顯得唐錫華矮了誰一頭,他仿佛一直都是這樣的超然,麵上帶著似笑非笑的意味,那雙清朗的眸子裏永遠含著讓人看不透的神光。他抬頭看著站在上麵的好友,道:“七皇子秉持孝心,才能出眾,登上大寶乃民心所向,還請萬萬不要推辭了。”


  姚紫堇福在地上,微微抬頭,因為身材和高大的男人比起來著實是算得嬌小,於是從這樣的角度便看見了慕容捷袖口中的一雙手微微揪起,骨節都泛了白。再看看他麵上還是一成不變的溫和意味,於是便忍不住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原來這位七皇子也不是表麵上這樣的淡定從容啊。


  隻是……右手裏似乎攥著什麽東西。姚紫堇再定睛看去,便從他的右手中發現了一點翡翠色的光,再細細一看,就是在轎輦上時候慕容捷從她頭發上取下來的兩支翡翠鑲金釵。她心中泛起了微微狐疑的感覺,似乎有些不好的想法正在心中升騰。


  等不及她完全想明白,便被一隻有力的手托了起來。慕容捷已經上前把唐錫華攙扶起來,唐錫華看著姚紫堇在一邊發呆,於是也把美嬌娘給攙扶起來。


  慕容捷看著兩人親密的舉動,眸色微微一暗,便用唇角的笑意遮掩過去,朗聲道:“如此,定不負愛卿們所望。”


  事已至此,慕容捷總算是暫時把這皇位給拿下了。


  大家又說了好一會兒的恭維話,姚紫堇覺得好生無聊,於是便拉著唐錫華先走了。她不怕慕容捷生氣,即使慕容捷會變,也不會現在就變,至少現在她還是可以視慕容捷為朋友,不用擔心他龍顏震怒的。


  唐錫華與她並肩而立,垂眸問道:“你心裏似乎不太痛快?”


  “是啊。”姚紫堇苦澀一笑。


  “怎麽了?”


  怎麽了?她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塵埃落定之後應該是替慕容捷高興的,可是今天經曆了這些,總是覺得沒法高興起來,如果一定要找一個理由的話……


  姚紫堇那雙清澈的眼眸中泛起了一絲不忍:“蕭錦簾是個好人,現在她躺在側殿裏生死未知,慕容捷現在笑得卻是真的開心。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真心恭喜他了。”


  更多的她不曾說出口,無論如何,今天慕容捷的父皇去世了,甚至在馬上要到來的一番大清洗之下,除了折損在大皇子慕容才手上的兄弟,大約慕容捷的兄弟也剩不下幾個了。但是方才的慕容捷,是真的很愉悅,一個人的悲傷情緒或許可以藏住,但是那份開心是假不了的,捂住了嘴,也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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