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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當然。”王隊長回答幹脆，他知道山匪的意思，那就是不能往外吐露匪巢的秘密。
“那請吧。”三位頭領引領王隊長及老楊桌旁坐下，廳內眾匪閃到廳外。
仔細打量山上匪徒們服飾，個個穿得倒也簡單，但很怪異，有的把花衣服穿在裏麵，外麵再套上其它顏色的衣服；有的穿著製服——軍服、警服、列車員製服、學生服、甚至童子軍服——可是沒人有一套完整的製服，不管是哪一種，細細一瞅，足有六、七種花樣；有穿皮大氅的，有穿皮大襖的，有穿長袍馬褂的；頭上的帽子有貉殼的，有狐狸皮的，有氈帽頭，還有緞子麵帽頭頂上帶個紅色帽搭疙瘩的……五顏六色，千奇百怪，乍看起來真像正月裏的大秧歌隊。別看這群烏合之眾，那可是官軍幾十年的心頭大患。
“早就聽說三位當家的義薄雲天，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哪裏哪裏，我等聚嘯山林，隻為替天行道。不同於你們貴派武裝，那是南征北戰縱橫自如。我就快人快語，今日邀請王隊長前來，隻因不知貴派武裝來我盤龍山地區所為何故。”
“哎呀，三位當家的，各位山寨英雄，原來是為此事相邀。我們也正想前來拜訪，商討大計。咱們啊，可算是想到一塊去了。”
王隊長向三位當家的誠懇說道：“我們是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武裝，我等同誌誌於推翻專製，消除一切壓迫，切同胞之大誼，堅扶興國之初衷，抗擊日寇，救民於水火之中，保中華之獨立。是以聚合民眾，聚茲民氣，抵抗外辱。”
“那是說就憑你們遊擊隊就想打跑鬼子，消滅壓迫，那你們遊擊隊到底有多少人馬？”
“你誤解了，不是說就憑我們遊擊隊。我們遊擊隊人數雖然不多，但是我們黨領導下的武裝力量全國各地到處都有，那多了去了，都在各地和日本鬼子廝殺，和一切反動派廝殺。我們的力量會越來越大。”
“可現如今不是國民政府的天下嗎？國家自有軍隊，抗日是他們的事。你們要抗日那就去前線打鬼子，跑來我們盤龍山何故？抗日又與我們盤龍山何幹？”
說完此句，眾匪得意地笑了起來。
“我們來此就是為了抗日，聯合大家一致抗日。打擊日本鬼子不隻是哪一個政府的事，也不單單是軍隊的事，那是我們所有中國人的大事。鬼子趕不走，那我們就是亡國奴。你們看當今，日寇侵華，國府南遷，生靈塗炭，國難民危，此時所有中國人，應該團結一心，一致對外，抵抗外侮，守我國土。我們共產黨領導我們遊擊隊，團結一切抗日力量，壯大我們中國人自己的武裝，使我們由散漫而整齊，由微弱而壯大。在抗日大旗的鼓召下，一切中國人的武裝力量進則可抗日寇
而順民情，壯大自己；退則左右相依為援助，進退有據，其利莫大……”
“哼，你們說得好聽，方今日軍勢大，你們打日軍不在前線，來此敵後，豈不是明擺著要和我們爭地盤，你們這是掛羊頭賣狗肉——說你們是來抗日而不是來搶地盤的誰信呢？”
“口說無憑。搶不搶地盤，打不打鬼子，看以後我們的行動不就知道了嗎，你們說對不對？”
“可我聽說你們的遊擊隊連吃飯都成問題，連鹽巴紅薯都吃不上，沒槍沒炮的，憑什麽打鬼子？再說和我們聯合打鬼子，你們拿什麽聯合，聯合聯合，怕不是拿我們的東西白白送給你們，拉我們給你們當炮灰？”
“是啊，老三說的對，我們兄弟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打梗米，罵白麵，不打不罵‘星星散’（小米飯）。今天要吃“漂洋子”（餃子）“翻張子”（油餅），明天又要吃“翹腳子”（小雞）“江錯兒”（豬肉)。可你們那兒窮的沒一點油水，拉稀都不帶臭的，就算和你們一塊打鬼子，那我們這些弟兄們又能有什麽好處。”
這些話王隊長確實倒聽說過不少，土匪一不做工，二不務農，三不從事正當的經商活動，卻常常有美味佳肴、華美衣飾，有一批匪首甚至腰纏萬貫，過著奢糜無度的生活。正像歌謠中所唱道的：“當土匪，不發愁，進了租界住高樓；吃大菜，住妓館，花錢好似江水流……”
王隊長挺直腰板，眼睛直視著幾位當家的，正色說道，“看天下百姓平時吃的也隻是一些極普通的飯菜，就是山上的弟兄們遇到被官兵追捕的時候，也隻有風餐露宿，甚至連一頓飽飯也吃不上。小米、高粱餅、煮玉米，照常養活人，你們嘴裏說的自在生活絕非長久之計，也不像是好漢所為，我們遊擊隊現在吃不上飯，那是為了老百姓能吃上飯，我們不是為了發財，我們是為了讓天下的窮苦百姓都能吃上飯穿上衣過上好日子，不受日本鬼子和惡霸地主的欺負，我們黨領導的八路軍生活確實艱苦，但那是為窮人打天下，吃點苦算什麽，掉了腦袋我們也覺得值。”
二當家的得意地說道：“老子們是江湖上的狼，綠林裏的虎，逍遙法外，自由自在，快活得很。說句不好聽的，本老爺放個屁，任你縣官州官，誰敢說一聲是臭的？我們圖的就是自由自在。看政府那些官員，撈金撈銀的，有幾個不是為了自己打算的。”
“這話說的沒有道理。我們黨的隊伍是為老百姓打天下，是殺鬼子懲治壞人，不是僅僅為了自己吃的好穿的好。我們遊擊隊有嚴明的紀律，奸汙婦女者殺，私入民宅搶劫者殺，攔路劫道者殺、勾結日寇者殺，攜槍投敵者殺，不服戰令者殺，造謠亂軍者殺，損害黎民者殺，聚賭販毒者
殺、泄露軍機者殺。”
“可是，就算我們也抗日，就憑我們這點力量，濰縣的鬼子誰能殺的過來。”那不是拿著雞蛋碰石頭，自找難看嗎？就我們這點點人，塞鬼子牙縫都不夠。
“鬼子是侵略者，我們是這裏的主人。今國府雖南遷，正朔尤存，國共合作抗日，紅軍改編為八路軍乃名正言順之中國抗日軍隊也。雖然國軍不斷潰敗，敵之強大，是我們的幾十倍，但是他們是狼，我們是獵人，邪不壓正，隻要抗日，我們相信每個有良心的中國人都會和我們聯合打鬼子。我們的力量會越來越大，眾人拾柴火焰高。我們的幹的事那是光宗耀祖。各位當家的，觀此情形，日本人不會對山寨置之不理，山寨的弟兄很快就要麵臨選擇，要麽歸順他們淪為漢奸，要麽隻能奮起反抗。當然，也可以做縮頭烏龜，任鬼子欺負。我們中國人，隻有漢奸才會願意給日本人當狗。”
三當家聞之憤而站起：“孔某雖是粗人武夫，肚裏沒什麽墨水，但也知道做漢奸可恥，絕無投降日本鬼子而落罵名的道理。你們八路軍的主張，我倒讚同。”
“我部就算想舉起抗日大旗，隻是現如今四麵受敵，山寨實力弱小，力不從心啊。”
“一個好漢三個幫，中國人不打中國人。隻要是抗日的中國人，攜起手來，不管力量大小，都會越來越強。”
王隊長站起來說道：“各位頭領那都是錚錚好漢，一向替天行道，俺山東父老兄弟自民國八年以來，為收回山東利權打倒列強，呐喊奮鬥，流血犧牲，有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今日倘能夠高舉義旗，必是一呼百應，何人不從。大當家何出此言？”
二當家道：“現如今，聽說政府南撤到沂蒙山區，在那裏招兵買馬。依弟之愚見，暫且觀其虛實動靜。還可以借此機會投效政府，得一官半職，為日後晉升之階，將來也可榮宗耀祖，強過眼下不知多少倍！”富貴利祿，頗使山匪心動。大當家沉默一會，開口道：“二弟所說也有道理，隻是我等在綠林中闖蕩多年，怕政府不能相容。”二當家當即道：“這事可以從長計議。”
“政府？不是我說喪氣話，國民政府已經搬到了重慶，整個山東一槍未放拱手讓給了鬼子，讓人心寒。龍縣長等人也已經逃得不知去向。東北淪陷，華北淪陷，國民政府收縮戰線，偏安一隅。現如今靠國民政府抗日難上加難。多少惡霸地主，多少黑幫頭子搖身一變成了國黨要員。政府官員多少人變著法子坑害百姓，巧立名目苛捐雜稅.……”一旁的老楊插話道。
三當家拍桌子而起，“什麽政府，魚肉百姓，腐敗橫行，要不是這樣，我們中國還能讓小日本竄進來。大哥，想起他們我就來氣，先前
幾次招安，那是怎麽做的，說一套做一套，就是為了給我們下套子讓我們往裏鑽，我們吃了幾次虧了，雞籠山那二三十個當家的腦袋怎麽丟的？怎麽這麽不長記性，都吃瞎了白麵饅頭了。”
他心意未平，瞪著眼接著說道，“山寨這麽多弟兄，我們原來當土匪是想過個太平日子發個小財，這回鬼子打進來了，國沒了家也沒了，還發什麽財？要不打日本，還算什麽好漢？”此話說完，大廳外有人叫好，廳外一直在偷聽的眾多弟兄紛紛走進大廳，表示讚同。
大當家的知道老三那脾氣，又臭又強。就如同他的鬼頭刀，那口鬼頭大刀，砍人頭如切西瓜，大刀片子舞起來一片寒光看不見人影，三五十人難以近身。
正說著，三當家的停下來，不再說了——從“肉票房”那邊，傳來一名肉票被打的慘叫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