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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早在遊擊隊定好上山的決議之前,盤龍山上,也早就另有一番商量。


  “大哥,我們已經找到他們的落腳點,打不打?”


  “現在不忙著打,開了槍那是結仇,待我們先邀請他們上山,探探他們的口風,再抖點威風給他瞧瞧,給他端碗辣子湯叫他嚐嚐,他們才曉得我們的厲害,知難而退!”


  “對,這叫先禮後兵。隻要不是搶占地盤的,怎麽都好商量,否則,再打他不遲。”


  隨後他們定下一條好計策,設宴請遊擊隊的大頭領前來,若其不敢來,證明他們心裏有鬼,我們山寨就師出有名,殺他個人仰馬翻;若他們來了,就提些條件進行要挾,逼他就範,如若不從,就擲杯為號,大殺一場。計議已定,眾匪分頭布置。


  他們打好了如意算盤,隻等遊擊隊前來中圈套。


  話說盤龍大山。


  山腰盤旋著曲折的羊腸小路,如一縷絲帶纏繞著盤龍高山,山坡上點點散落著深綠色的草皮,在這蒼茫的大山之間,深黃、淺黃、深綠、深褐,各種色彩,高高低低點綴著一座座山頭,亦是一幅別樣的風景。


  荒草叢叢,灌木莽蒼,鬆柏聳翠,虯曲盤旋,巨石嶙峋,懸崖峭壁,大山顯得格外的粗獷爽朗。


  太陽初升時分,盤龍山西麓的崎嶇山路上,走著一高一矮兩個人。高者二十七八歲年紀,中等個頭,身體瘦削結實,平頭,長方臉,濃眉大眼,劍眉橫挑,下巴上留著短胡子,矮者四十左右,短頭發,身體粗壯,兩人都穿著一件陳舊的黑色粗布短衫,此刻已走了兩個時辰的山路,二人都已滿身是汗。一麵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麵抬頭看看太陽和前麵的大山,高者對矮者說:“看樣子,還得一個時辰才能趕到。”


  矮者站住腳,路兩邊,青紗帳蒼翠,密密麻麻,風吹過,像波浪一般,翻滾著,一浪又一浪,一層又一層,真有天蒼蒼野茫茫之味道。向前方眺望,遠處綠色青紗帳和灰色房屋之上,盤龍山的群峰的輪廓正在陽光下敞著胸膛,綿延不斷,似巨龍正要起飛。他轉過臉對高者說:“隊長,前麵就是盤龍山,再走幾裏就到了。”“是啊,老楊,這盤龍山確實不同凡響啊。”


  這時,從對麵迎頭走來一個瘦小精幹的年輕人。走近時,那人迅速掃了兩人一眼,雙方擦肩而過,那年輕人看人的眼神,使矮者老楊感到有些不安。“此處接近盤龍山匪巢,可別出事!”待那人走過去之後,老楊擔心的說。


  隊長沒有回答,他知道老楊的顧慮是什麽。此刻,他默默無聲地加快了腳步。剛到山下,一陣粗野的呼喊把兩人逼停,眼前突然出現二三十名持槍的粗野漢子。兩人一眼就看到路上遇到的那個瘦小的年輕人也夾在人群之中,盯著他倆。兩人平靜地站


  住了,眼前就是土匪,土匪的裝束一眼就瞅得出來。


  “諸位,敢問可是盤龍山的弟兄?”“不錯,你們是——”“遊擊隊。”“哎呀,你們就是遊擊隊的,大當家的有吩咐,請跟我們走。”兩人順從地在匪徒們的簇擁下折而向北向著山上走去。


  不久,他們進入一片古木參天的樹林。陽光從高高的樹頂上照下來,在積滿落葉的地上灑下斑駁的光亮,空氣濕潤而清新,這美麗的景色幾乎使人忘卻了這是一次通往匪窟的旅行。樹木漸漸疏朗起來,前麵出現了一道小溪,沿著溪水向前走了一會兒,再往上走,山路曲折,滿是碎石落葉,有些潮濕,陡峭難行,有的地方需要手腳並用方能攀上。這裏山勢險峻,石罅洞穴極多,土匪熟悉地形,藏匿其中,外人根本無從尋覓。


  半晌,他們被帶到山上,遠遠的就看見了寨門,寨門高大,傍著寨門紮木為牆,把大寨遮掩在山裏。山上涼風習習,極目遠望,鬱鬱蒼蒼,腳下連綿起伏的盤龍山脈向遠方延展。


  一進寨門,王隊長就發現寨中上下、牆角牆落都布滿了埋伏,有意無意地露出閃著銳氣的槍管刀尖。王隊長昂頭挺胸視而不見,毫無懼色,從容前行。


  兩人被帶進一個圓木造成的寬敞的大廳裏。進去時,看見屋裏大約有十五六人。有的坐有的站,長得高矮胖瘦黑白美醜應有盡有,這些人都上下打量來者,有人橫眉冷對,有人斜眼抱拳。


  大廳對門的高台上擺著三張虎皮椅子,椅子上各坐一名大漢,坐在正中的匪首身材高大,紫醬麵色,一把絡腮胡子,一張老粗布臉,生了不少麻子,眼睛不大但自有一股威嚴,那架勢一看就有一身硬功夫,毫無疑問這是方大當家。他坐在那兒,叼著牙骨煙嘴。左邊一位生就一張馬奶子臉,臉往下沉,嘴角反翹,麵黑耳赤,個子不高,身材瘦小,一雙眼睛不住閃動,看上去心思頗深,看樣子便知這是二當家。右邊一位長方臉,麵如鐵鍋,耳上戴墜,濃眉大眼,目不斜視,正襟危坐,自有一股英氣,正是三當家。


  許多文藝作品中表現的匪首,在匪群中都是八麵威風、頤指氣使。其實,真的在匪群當中,匪首帶領胡匪就像帶領胡狼,時時提心吊膽。因為不僅有的頭目可能不服大當家,隨時可能篡權;便是一般的土匪崽子,被惹急了,也會馬上動刀動槍,不顧後果的。所以一般的匪首都是少言寡語,一則顯得城府極深,一般匪徒莫測其高深,隻有敬畏之份;二則可以暗自盤算誰可能心懷異誌,誰的言行反常,該采取什麽對策等。許多匪首一輩子都沒有可以說知心話的人,在大群匪徒的簇擁之下,孤獨地活著,孤獨地死去。


  趁著帶著兩人來的向導土匪過去與大當家的


  匯報的工夫,王隊長匆匆瀏覽了一下大廳內的情景,房內兩邊靠牆一溜大桌子,桌子邊是一排白木板釘成的長凳,大廳靠裏的角落有一個很大的燒木柴的火爐,整個大廳的頂部和四壁被爐子長年累月散發的煙熏得黑糊糊的。但是,牆上掛著一長排武器,都擦得鋥亮,在屋裏略顯昏暗的光線下,發出金屬的特有光澤。一麵牆上,有一個神龕,裏麵安置著一個被熏得烏黑的神像——關公像,神像前擺著香爐和燭台。


  小土匪說完,三位當家的坐在那兒根本未動身子,瘟神一般。大當家的更是絲毫不看王隊長,隻是斜眼瞅著牆上掛著的武器。


  王隊長見狀,先聲奪人,怒斥道:“哈哈,我聽說方大當家是條好漢,才來會你,我單槍匹馬,你卻擺出這麽大的架子,看來沒有誠意,是擺明了要我好看。我告訴你,怕死的不來,來的不怕死!”


  接著,拍拍胸脯又說:“聽說你殺人無數,殺吧!要是在你麵前皺一下眉頭,就算不得好漢!”邊說邊逼近大當家的。


  王隊長的舉動震住了在場的人,三位當家的感到此人不同一般,於是從座位上一躍而起,大當家的翹起大拇指說:“有膽量,有見識,是條漢子!”然後裝模作樣地斥罵左右:“哪個叫你們這樣幹?還不快給老子滾開!”


  三位當家的此時走上前來拱手施禮,王隊長連忙還過禮,大當家眯縫著雙眼——那樣子,使人想起一隻正在休息但隨時可以撲擊獵物的老虎。


  大當家的看著王隊長說了一句:“在這盤龍山,你得懂的規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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