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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淡星疏的夜裏,遊擊隊駐地,草房內一盞油燈亮著,燈光下,兩個身影正在商量下一步行動。
“根據了解的情況,這些土匪大多數本來就不是巨匪慣盜逞狠鬥勇之徒,還有一線爭取的希望,希望能夠把他們爭取到抗日統一戰線的陣營裏來。倒不失為一支抗日力量。”王隊長沉思了一會說道。
“萬萬不可草率。如今山上土匪情況不明,不可輕舉妄動,為今之計,穩妥起見,可先派人摸摸情況,再做區議。畢竟,土匪就是土匪,這些人大多可不是善類。”李指導員阻止道。
“可如今日軍大舉入侵,華北危急,國民政府軍隊早已一槍不發丟下黃河以北大片土地潰逃,日軍已過黃河,華北大部淪陷敵手,蔣委員長也力不從心鞭長莫及。我們初來乍到,外無援兵,內無糧草,這裏可不是根據地,如果不能趕快立足,沒有老百姓的擁護,土匪再對我們發難,濰縣城裏的日軍的屠刀一旦突然向我們舉起來,後果不堪設想啊。所以,為今之計,隻有聯合土匪,激以民族大義,放手發動群眾,一道對付日軍。盤龍山匪,大多是為時局所迫,如果曉以民族大義,引領他們一致對外。積極宣傳我黨政策,打消他們的疑慮和戒心,莫把我們和過去征剿他們的官軍等同看待,讓他們明白我們不是來搶地盤的,我們是來真心打鬼子的,保衛咱們中國人的土地,我想他們也是中國人,也都有家有口,有血有肉,大多也是逼上梁山的窮苦百姓,和我們一樣是苦出身,也不乏有血性的漢子,唯有如此,我們才能改變眼下的被動局麵,掌握主動。眼下青紗帳即將形成,局勢對我有利,正是變被動為主動贏得群眾信任打好對日軍第一戰的好時機。土匪前段時間以為我們來是為了搶占地盤,所以和我們發生了摩擦,那是他們不了解我們的政策主張,我們要向他們宣傳。
現如今正好盤龍山發來英雄帖相邀,我覺得該去走一趟,一者探看虛實,二者宣傳我們自己,三者促成統一抗日陣線,共同對敵,此時正是良機,機不可失啊。”
“你說的我何嚐不知,但這些慣匪,生性多疑,變化多端,凶殘狡猾,遠非我們所能想象,況且他們在此地坐地生根,經營多年,遠非等閑之輩,眼下各種武裝勢力又盤根錯節,底細不知,和他們打交道,我們不得不防啊,一旦發生意外,豈不……”
“沒那麽嚴重,土匪也是人,也打著替天行道的大旗不是。”
“老王,你想想,這些年我們吃過的土匪的虧還少嗎?恐怕.……”
“是啊,你的這種擔心是有道理,但是,現在不是怕的時候,再說,怕什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和他們打交道最壞不就是掉腦袋嗎?”王
隊長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瓜子。“這顆腦袋當年的老蔣尚且砍不了去,更何況他們一群小土匪呢,我們也不是吃素的,既然有膽子去,就有膽子回,當年關雲長單刀赴會,而今我想單槍闖盤龍山。”說著,王隊長大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
“老王,這可是一場鴻門宴啊。恐怕來者不善啊。”
“鴻門宴怎麽了,我們又不是劉邦,他們也不是楚霸王,就算他們有陰謀,我們也自有對策。”王隊長扯了鴻門宴的典故,接著又說了一句俏皮話,來衝淡這壓抑的氣氛。“誰要戰,我便戰,我們的弟兄千千萬。”
李指導員也笑了。
“他們的勢力比老蔣怎麽樣,比日本人呢,就是比當年的東北胡子王張作霖也差遠了啊。當年,老蔣就拿我們沒辦法,過草地,攀雪山,長征到陝北,硬是把蔣介石拖垮;就是日本鬼子在我們手裏都討不到便宜,咱們在大部隊,夜襲劉村據點,跟著主力部隊炸毀陽明堡機場,日軍眼皮子底下處死漢奸牛瘸子劉老八,最驚險的是膠濟線上打火車,哪一次不是出生入死,哪一樣不比這一次上山危險十倍,不都走過來了,活的好好的,所以啊,就放心好了,我們啊是神仙保佑,逢凶化吉,不把鬼子趕出中國閻王爺是不會接收我們的。”
“好了好了,我是說不過你,你也是老黨員了,你就吹吧。不過,黨的任務沒完成,誰也不能先走去見馬克思。但這次任務,我去。”
“不行,還得我去,不能和我搶,因為我是隊長。這打仗的事情歸我,思想工作歸你,我們可是有分工的,不能越俎代庖,再說山上的各位當家的和我這隊長一樣都是領頭衝鋒打仗的,自然是我去。”王隊長著急了。
“老王,這趟買賣你可不能和我搶啊。”
“老李,咱們可有分工,政治思想工作歸你,兩軍對壘廝殺我來。這事就這麽定了。”王隊長敲著桌子,咧著嘴巴道。
“這.……我有不同意見。”
“有不同意見可以,但要暫時保留,等我回來再做商量。這不違反原則吧,我的李指導員?”王隊長笑著,拍了一下李指導員的肩膀大聲說道。
“可我就是不同意。”
“哎呀,你們讀書人,就是磨嘰,這土匪啊就不喜歡和你們這類人打交道,拽文嚼字的,他們和我一樣說個話都直來直去,不繞彎子,這點我最了解,所以啊,還得我去,就這麽定了。下次再有這樣的任務,保證讓你先來,這總行了吧。我的指導員同誌,請批準。”王隊長拖著長腔。指導員鎖起眉頭凝神沉思了好一會,才道,“好吧。但你需多帶幾個人,好有個照應,以防萬一。”
“嘿,有啥萬一,就我一個人去,別的,都在這兒待著。”
“那不行,這我可堅決不
同意。”
“指導員,正因為山上情況不明,所以,我自己去,多帶人手根本無益,因為那是人家的老窩。人多了反而會引起麻煩。當年關雲長一人一馬一刀足矣,我一人一槍保證完成任務。”
“不行。”指導員語重心長。“一個人可不行,最起碼有個照應的,這樣,帶上老楊,兩個人。”
“這——”
“不用再說,這事就依我。去,可以,但你帶上老楊,老楊身手好對付土匪經驗也多。”
王隊長笑了一下,“好,正好有個扛刀的周倉。”
說著,王隊長嘴巴一張,擺開了架式,唱起了單刀赴會:
在筵前細聽我訴說衷腸:
想當年破黃巾東除西蕩,
戰呂布,殺文醜,斬卻顏良。
數十載動幹戈未離馬上,
奉主命統大兵坐鎮荊襄。
今日裏飲酒在臨江亭上,
蒙厚意備酒宴甚實叨光。
王隊長一嗓子吼完,李指導員扯著嗓子接上:
想當年曹營多安享,
為尋兄長出許昌。
掛印封金陽關上,
沿途關口動刀槍。
孔秀、孟坦刀下喪,
韓福、王植馬前亡。
普淨禪師機關泄漏,
卞喜被某劍劈在廟廊。
黃河渡口將俺阻擋,
刀砍秦琪喪無常。
古城之下擺戰場,
擂鼓三通斬蔡陽……
一段唱完,兩人哈哈大笑。笑聲把窗戶紙都震得忽閃忽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