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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兄弟放下手裏舉著的刀槍。
這刀槍舉著,可不是好看的,要是大當家的不同意,或是山寨弟兄們不願意,便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今日之事卻也順利。保鏢阿錚把盤纏拿到,拿到盤纏,兄弟們收起手裏的刀槍,意味著和眾位兄弟和平分手,就此離開。整個“拔香頭子”儀式結束了。
大當家的此時一聲大喊,“拿酒來。”旁邊的一位兄弟早就準備好了,抱起酒壇子,給大家夥全部倒上酒,每位兄弟一碗。眾人舉碗,一飲而盡,連喝三大碗,喝完別離酒,保鏢放下碗,眼含熱淚。
山色依舊,關山重重。
當然,退夥看似容易,實則不然。如果退夥人心懷鬼胎,在舉行“拔香頭子”儀式中,說錯詞句,話語吞吞吐吐不利索,拔香時戰戰兢兢,大當家的看了心煩,那就麻煩了。當家的會突然變臉厲聲嗬斥:“你這不上道的,我叉了你!”其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退夥難於入夥,自古土匪中間就流行著一句話:“掛柱容易,拔香頭子難。”有的犯了案的人想到土匪隊裏去避避風,在此之前一般請別人指點“拔香頭子”的全過程,如果不清楚“拔香頭子”的過程,就不輕易去“掛柱”入夥,怕“掛”了以後就“拔”不出來了。
山寨裏少了保鏢阿錚的身影。
但是,
一個月之後,濰縣城裏,還是那個胡同,還是那個小小的院落。
保鏢阿錚對著偷偷趕來看孩子的夫人說道,“這兩天,我怎麽發現有些形跡可疑的人,不時在胡同周圍出現,事情怕是有些不對勁。”
“壞了,壞了,萬一被人知道了那可不得了,這可怎麽辦呢?”夫人畢竟是個女人,拿不得主意,當下就急的團團轉。
“我反複考慮過了,事情緊急,得馬上搬走,離開濰縣城。”
“可是.……”夫人歎了一口氣道。
“沒有可是。不管有人知道還是沒人知道,不管是不是我想多了,都得走,此地萬萬不能再作久留。當然,我知道,你不會願意。那好,我不勉強。我和孩子走。”
“那孩子……”
“你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的。”
第二天日落時分,街道上行人已經不多,家家戶戶炊煙嫋嫋,整個胡同裏靜悄悄的。保鏢已經收拾好東西,他輕輕抱著孩子,夫人正在收拾自己的頭麵,收拾完後也準備跟在阿錚後麵離開,這時房門輕輕被從外麵推開了,一個人影走了進來,是誰?是當初被夫人趕下山去的丫鬟。夫人和保鏢吃了一驚。
丫鬟她慢慢走了進來,看見眼前情景,“你們這是——”
保鏢麵含愧意,“我要離開了,這一段時間謝謝你了。
”
丫鬟沒有做聲,從進屋子開始她就發現了夫人。
走進屋子時,夫人剛剛從首飾盒裏拿出那枚碧玉發簪,正是保鏢阿錚送她的那一隻,正準備戴上,眼角忽然瞥見丫鬟,吃了一大驚,花容失色,身子一哆嗦,那隻碧玉發簪不覺失手掉落地上,隻聽啪的一聲脆響,碎在地上,瞅著滿地碎片,二人都是一怔,互相看著,臉上滿是驚訝,半天無語。
這可是一個不好的兆頭。
丫鬟抬頭看著夫人,“夫人,你——”眼裏的淚花一下子湧出來。夫人一下跪在那裏,低聲道,“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丫鬟忙拉著她的胳膊,“夫人,別這樣,我不怨你,你快起來。”拉起夫人,兩人抱在一起小聲抽泣,好半天,才止住眼淚,轉過身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著保鏢,很認真的樣子,一本正經說道,“我跟你走。”
三人剛走出院門,立馬呆住了,因為,小院門外,正對著院門,站立著一人——鐵塔似的人,是大當家的。大當家的黑衣黑褲黑披風,似一截黑鐵塔似得站在那兒,橫眉冷對。他身後是十幾個弟兄,直直一排站在那兒,每個人手裏都握著短槍。大當家的見到他們走出院子,蹭一下把手中的槍就頂在了保鏢的腦門上。
他大喊道:“想走?去哪兒?”
“這——”
“怎麽,不想見我。你能躲我一時,能躲一輩子嗎?”
“大哥。”
“呸,誰他媽是你大哥,你個王八蛋。”
“對,你也配叫大哥,你個混蛋,大哥怎麽對你的,你說!”身後的弟兄們怒道。
大當家的不再廢話猛地掄起槍把子,一下子狠狠地砸在保鏢的頭上,血一下子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大當家的左右開弓,一陣狂揍,保鏢被打的滿臉是血,鼻子嘴裏全是血。
大當家的猛地飛起一腳,保鏢被跺倒在地上,大當家的抬腳踩住他的胸膛,哢嚓一聲把槍推上保險,槍口冷冷的對著他。“該死的,說,為什麽這麽做?”保鏢使勁眨了眨被血糊住的眼睛,“大哥,是我的錯。”“去你媽的。”大當家的抬腳一跺,接著飛腳把他踢出幾丈遠,“大哥,你永遠是我的大哥。”保鏢的掙紮著爬起來跪在地上,昂起頭來,“此事是我所為,怨我鑄下大錯,請你饒了她,我願任你處罰。”“你還有臉說,你們,你們這對狗男女。”大當家的扭頭大吼,“你個賤人,還不給我跪下。”仿佛晴天裏一個霹靂,夫人身子嚇得一哆嗦,腳下一軟就跪在當場。“你說,為何要做此等苟且之事,為什麽,為什麽要對不起我,你說——!”“大哥,斃了算了,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麽好鳥,這樣忘恩負義的家夥還留著幹什麽,甭費口舌,交給我們,斃了他。”手下人全都指著保鏢插
話道。“慢,這是我的家事,我自己會處理。”說完,又朝著夫人,“說,為什麽要背叛我?”夫人跪在那兒身子哆嗦成一團,囁嚅著說不出話。大當家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連嘴唇都咬破了一塊,往外冒著血,麵目猙獰,樣子十分瘮人。“我對你不好嗎,你個賤人,我哪一點對不起你,你竟做此苟且之事。他是個什麽東西,你竟然看上他,他有什麽好,你說。”大當家的說著說著來了氣,一連跺了保鏢幾腳,氣力十足,聽他的身子骨頭發出了一聲斷裂聲,但保鏢硬是咬著牙關一聲未吭。
“什麽我都依你,你竟然背叛,自甘下賤。我看你他媽天生就賤,賤貨。你不忠,別怪老子不義。”說著拿起槍慢慢指向夫人,手指慢慢扣動扳機。
夫人身體篩糠一般,“不,不,別殺我,我不想死.……”夫人搖著手懇求著。
“你要殺就殺我吧。”保鏢狂喊。
“滾,狗男女。我叫你們好過。”說著一槍托子砸在夫人臉上,夫人的臉頰當時就凹了一個坑,然後慢慢腫了起來,青紫一塊,眼角裂開了一道傷口,一縷血絲流了下來。
“你,臭娘們,今兒個就是死期。”揮了揮槍,“還有你,你個現世報的王八犢子,你憑什麽勾引她,說,憑什麽,你能給她什麽,你是有錢還是有槍,你有什麽,屁都不是的玩意。”大當家的罵著,“敢搶老子的女人,你也配。”
“士可殺不可辱,大哥,你殺了我吧,但請你放了她們,放了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辱你個頭,他奶奶的,這嘴巴子還挺硬,叫你嘴硬。”說著又是狠命的幾腳,“孩子?他媽的,誰的孩子——王八羔子,最該死的就是他,今兒個我先摔死他。”說著幾步邁到丫鬟身前,丫鬟趕忙向後躲閃,同時把孩子緊緊抱在懷裏,抱得死死的。
但孩子還是被大當家的一把奪過去了,被拽著一隻胳膊一條腿,嗖的一下子舉到了半空中,孩子哇哇大哭,夫人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就往前撲,被大當家的一腳踢出去很遠,踢翻在地,保鏢也一下子從地上竄起來,卻又被山上的那夥土匪從後麵掄起槍杆子砸倒在地上,摁在那裏。大當家的狂笑著,要把孩子往地上摜,保鏢在地上拚命掙紮,嘴裏大喊著,“孩子是無辜的。放下孩子,不能摔。”丫鬟也在一邊跪下,“大當家的,不要啊。”夫人急急地掙紮著爬過去,一把抱住大當家的腿,哀求著,“饒了孩子,讓我去死。”
大當家的哈哈大笑,孩子哇哇大哭,此刻大當家的就像一頭受了重傷嗚咽而立暴怒異常的雄獅一般,笑的天地悲涼,仰天長嘯,咬牙切齒道,“你們不死,天理不容。”說著,手上用力就要往下
摔,孩子嚇得停了哭聲,伸胳膊伸腿的踢蹬掙紮,這時,忽然喊了一聲“爹爹”。頓時,天打五雷一般,眾人都怔住了,大當家的身子一震,舉著孩子呆立當場,口裏忽的噴出一口鮮血,噴到了幾米外的地方,好半天,才失神的把孩子慢慢放下來。丫鬟上前一把搶過抱在懷裏,大當家的掏出槍,朝天就是一梭子。
保鏢的表姐在一旁哭著,“該死的是我們,與孩子無關,放過孩子,要殺就殺我們這些大人,我們是罪人,對不起孩子,讓無辜的孩子背上一份血債。”
大當家的冷冷的看著她,“這裏沒有大人孩子,沒有無辜的人,隻有我的仇人,十惡不赦的罪人,該死的賤人,千刀萬剮都不解我恨。”
大當家的用槍指著保鏢和夫人兩人,狠狠說到,“你們兩人,那好,我就先殺一個,說,誰先死,你們自己定?——要不你先來。”說著槍口黑洞洞的對著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