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夫人房裏,幽雅依舊,隻不過一年一度又換上了新的綠窗紗,房前也多了一課木瓜樹,這棵樹是夫人特地讓山上的幾個弟兄去南方城裏買來的。這種適宜在南方生長的樹,夫人喜歡。夫人喜歡木瓜掛在樹上,像是一個個小拳頭一般,在夫人心裏更像一個個小娃娃。吃木瓜可以養顏,夫人老家就有許多,夫人從小就愛吃木瓜。看到木瓜,夫人就會從心底湧起那幾句古詩詞: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這些詩句,在她看來,總似那棵木瓜樹一樣的幽怨。一個年輕的美貌女子,煢煢獨立、形隻影單的立在那裏,看花開花落四季繁華,等著心上人來。物傷其類,人同此心。有時她覺得自己的前世就是那棵的木瓜樹,她甚至能夠讀懂木瓜樹的一笑一顰一榮一枯。看過了繁華一世,怎麽能素顏一生。


  女人如花,女人沒有不喜歡花的,不久前她折了幾枝杏花,看到上麵滿是米粒大的花苞,心裏微動,就順手將其插到了瓶中。不料今日卻驚見瓶中花枝燦爛綻放,一簇簇盛開著,白的似一捧雪,紅的似一團胭脂。星星點點的綠葉綴在其中,煞是好看,盎然的生機使得整間屋子裏滿是春的氣息,冰冷的心也變得暖融融的。小心翼翼的靠近,懷著一絲驚喜和敬畏,生怕褻瀆了這不屈的靈魂。


  瞅著花蕊,夫人思來想去,可能這就是所謂的“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吧,我隻不過是隨手將其浸在水中,續了它幾日生命而已,而它卻用一腔熱情綻放出最美的花朵,給了自己莫大的驚喜和感動。這是一份來自春天豐厚的贈禮。看著那恣意盛開的小花,嬌小而柔嫩,誰能想象他們的生命力有如此堅強,隻需一點春風便可芳香滿屋。看著它,春日裏的乍暖還涼的那些陰霾情緒也一掃而空。


  過了兩日,屋子裏盡管彌漫著淡淡的幽香,但花兒已經顯示疲態,有幾個花瓣已經飄落地上,夫人小心的撿起來,捧在手裏,眼睜睜的看著生命力在流逝,很快她們將不再有姣好的容顏,不再有溫潤的血液,甚至於不再有鮮活的氣息,想到這不禁令人心生感傷。離了枝頭,放進瓶裏,瓶子再精致,也改變不了花的綻放和凋謝。女人的心一絲惆悵。“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漫漫人生路上,隻要不放棄是不是就有綻放的希望,世外桃源到底路在何方。


  夫人還記得上一次去很遠處的熊耳山的香積寺進香,臨走時,走出大殿卻被寺裏的老和尚從後麵叫住,老和尚慈眉善目滿臉滄桑手拈佛珠說道,“看夫人雖然年輕,但經曆不凡,必定曆經滄桑,不


  同一般凡塵俗子。雖委身草莽,卻是心地善良,隻不過我觀夫人眉宇之間卻埋有苦根。施主,聽老衲多言,望施主銘記,人之一世,香燃一柱,轉眼成空。執念不放,孽根不斷。凡塵過往,人生無常。何必糾結於那些凡塵俗世是非恩怨?就如同天上月輪,月圓則滿,月虧則缺。是非明斷,因果隨緣,方得圓滿。”


  夫人再問,老僧笑而不言。夫人好生納悶。


  回到家中,獨坐鏡前,看鏡中自己,風采難掩歲月的印痕。心裏忽的暗然一驚,她發現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時竟然經多了幾條微細的魚尾紋,每根魚尾紋裏都閃著一種細碎的光澤,蕩漾滿了一種寂寞,述說著一段歲月過往,細細數來,宛如撥弄歲月的琴弦,彈出一段人生最美初少年。


  夫人時常被冷落家中,她本性喜歡熱鬧,可偏偏大當家的忙的抽不出身來陪她。夫人生日到了,這天大當家的偏巧不在,去了山下購買軍火,早就聯係好的,非得他親自出馬對方才答應。夫人自己守著一大桌子菜直生悶氣,心裏覺得特別堵的上,丫鬟在旁邊陪著,夫人喝著悶酒,正喝著,敲門聲響起。


  “要來便來,不來就走,別在那兒亂敲門,讓人聽著心煩。”夫人不高興的衝著門口說道。


  丫鬟過去開門,來人走進來,原來是大當家的保鏢,名喚阿錚的一個小夥子,他幾乎從不到後山來,夫人對他有印象但不怎麽熟悉。


  他懷裏抱著一個錦盒,手裏還提著一包東西。“夫人,是我。大當家的讓我給你送來了東西。”說著把東西放下,打開包裹,是一對玉鐲子還有一套嶄新的緙絲綢緞衣服,“夫人,這是大當家的一片心意。”


  “恩。”夫人看了一眼,“擱那兒吧。”


  聽到這句話,感覺到夫人有點不高興,保鏢站在那兒一時有點愣怔。


  “怎麽,還有事嗎?”


  “夫人,這是小的我的一點心意,祝夫人生日快樂,希望夫人不要嫌棄。”說著保鏢從自己懷裏小心翼翼掏出一包東西——一枝碧玉簪子,還有一塊西式懷表。那隻綠簪子綠的像一汪水,包著透明的心。


  大當家的夫人見到保鏢送的禮物,眼睛一亮,眉毛額角都是寫滿了喜歡。


  那塊西式懷表,更是稀罕,夫人見都沒有見過,這小小物件做的是如此精致,西洋鬼子的手還真是巧。一摁按鈕,表蓋自動彈開,裏麵有兩個小洋人在跑,那是表針,把它放在耳朵上,就像小小的馬蹄在山路上奔馳,讓人靈動心馳。


  夫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拿在手裏反複的看。丫鬟也湊過來嘖嘖稱奇。“夫人,你先忙,那我先告辭了。”說著轉身要走。


  “坐下嘛。那麽急幹什麽。”夫人上下打量了保鏢一眼。


  “我這裏又沒有老虎——過來


  坐下,正好陪我喝一杯。坐吧。”


  丫鬟趕緊拿來了一副碗筷酒杯,給滿上了酒。保鏢隻能拘謹的坐下來陪著夫人喝酒聊天。喝著喝著,酒多了,話也多了。


  “看你的樣子,像是讀過書的?”夫人問道。


  “哪裏讀過什麽書,小時候家裏窮,爹娘見我是個男孩子,就省吃儉用供我讀書,但沒上幾年,就窮的輟了學,所以沒什麽文化,也就是勉強認得幾個大字。”保鏢回道。


  “是嗎,看你樣子斯斯文文的,像個讀書人,真看不出還有一身好武藝。那你說說,你是怎樣到山上的。”


  “夫人,我呢真沒什麽好說的。其實,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生活,不一樣的家庭,不一樣的成長經曆。我呢,出生在東北的一個山窩窩裏,老家在黑龍江,哈爾濱東部三百多公裏遠的一個山村。我們那兒叫屯,我們村是個大屯子。但很是偏僻,交通不便。坐馬車到鎮上趕圩都要半天。我們那兒山多,山比這邊要高,林子也多,都是白樺樹,高大參天。我們那兒特別冷,所以從每年4月中旬的土地完全解凍開始,一直到十月中旬收割完莊稼,除去這段時間,那兒的鄉親基本上都是很閑的。


  我們那裏山多果子多,山上的果子紅了,我們去山上采果子!兒時我吃過的野果很多很多。山上很好玩,真是挺懷念那段時光,現在常常會感覺丟失了什麽。大山裏的日子是我最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大山就是我的夥伴,我愛山,也愛在山裏生活。山裏要什麽樣的零嘴沒有,滿座大山隻要隨便轉轉,嘴巴都能塞滿。


  “那你家人呢?”


  “媽媽早就不在了,我的爹爹,我的姐姐,都死在了日本人的刺刀下。還記得媽媽,五月端午都給我們買粽子,用艾葉煮雞蛋。艾葉曬幹後,放雞蛋煮湯,吃了對孩子身體特別好,媽媽常常會煮給我們喝,不過湯比較苦,一般人都不太愛喝,我還好,苦的東西我可以輕鬆對付。”


  說到這裏,保鏢停住話語,伸手從懷裏慢慢掏出了一張照片,上麵是一個女學生,眉目清秀,和保鏢有幾分相似。


  丫鬟快言快語說道,“長得真俊啊。”夫人則微笑著說道,“怎麽的,還有相好的?”


  “什麽啊,亂七八糟的,這是我的姐姐,我的親姐,她在中學的照片。”提起姐姐,保鏢的歎了口氣。“我姐姐最喜歡讀書,她的理想就是畢業了進一家學堂教書,除了讀書,姐姐還喜歡種菜。姐姐經常教我種菜,各色的蔬菜。如果你沒體驗過,真的不知這其中的樂趣,站在一塊菜地的邊上,對著綠油油的蔬菜,就好像對著一排排士兵,綠綠的白菜,拚命的展開自己的綠葉,脆生生的綠色,如一片片翡翠,所有的筋脈,在秋日的陽光裏,勾勒出生命舒


  展的五線譜。蘿卜指頭粗的果實掩藏在綠葉的底下,頭上頂的綠纓,似一頂嶄新的闊大的草帽。姐姐這時候就在園子裏忙碌著。”


  說著說著,保鏢眼眶子通紅,淚水強忍著,打著轉沒掉下來。丫鬟在旁邊聽著,也紅紅的眼睛,趕忙遞過自己的手帕。


  “你紅什麽眼睛?”夫人對著丫鬟道。


  “人家覺得傷心嘛。”丫鬟回道。


  “哎吆,小小的年紀也知道傷心,看不出也有傷心事,我倒沒聽你講過,那你的經曆,也來說說。”夫人對丫鬟說。


  “我啊?我的童年,全是不幸。”丫鬟歎了口氣,哀婉的說起自己的身世。


  “那一年,秋日裏,到花生收獲的時候,爹爹仍然在外做工,用他那精湛的木匠手藝為人打製家具,無法照顧家裏的秋收,直到有一天突然吐血累死在雇主的家裏。所以,我從小就見慣了母親一個人在田間勞作的身影,知道了人世悲涼。


  記得秋日裏,我和母親,我們在地裏把花生拔出來,把花生擇完,然後裝在兩隻大竹筐裏,由母親挑著,挑回家晾曬。中午了,田野裏的其他人都回家了,隻有我和母親,母親挑著花生,在窄窄的田梗上蹣跚地走著,步履沉重。我跟在母親的後麵,望著母親被汗浸濕了的後背,眼裏一直想哭。感覺母親是那樣瘦弱,就象一片風中的葉子,風一吹就會倒下。


  後來實在活不下去了,娘把我送了人,娘自己也不知逃難去了什麽地方。記憶中最初的離別是在娘的背簍裏,娘背著我,提著大包小包,身子使勁地前傾著,好象隨時會跌倒。我扒著背簍,踮著腳,使勁地伸長了脖子,希望可以看到背簍邊筐外的世界。背簍裏隻有一方圓圓的天空,灰色的,布滿了陰雲,天好象要下雨了。


  記得娘離開的時候,邊走邊回頭,抹一抹眼裏的淚水,都已經走出很遠了,娘還在回頭。一條坑坑窪窪的小路,蜿蜒在她的在身後。


  我管收留我的的那個城裏女人叫“舅媽”,舅媽的刻薄是那段日子最清晰的記憶,她經常拿我出氣,每次她都會把我擠在牆角裏,扇嘴巴,左右開弓,一直打到嘴巴出血。我剛開始的時候還啼哭,到最後知道哭是沒有用的,就不哭,隻剩下恨,任她怎麽打,都不再哭泣,隻是用充滿仇恨的眼神,狠狠的瞪著她,真到她打累了,方才停下手。


  我現在時常在想,對一個才幾歲的孩子下得了手,那內心應該是怎樣的一種狠勁。我不能夠想象到那種畫麵,甚至不能想象出那被擠在牆角裏無助的眼神。”


  說著說著,丫鬟聲音一下尖利了起來,“說起這些,直到現在我仍然恨恨不平,我想有一天如果能夠再回去,一定找那位舅媽

  算帳,跟她理論理論,憑什麽這麽打人,而且打得那樣狠,身上到處都是青一塊,紫一塊,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她也嚐嚐被暴揍是什麽滋味。讓這個刻薄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說完了淚珠咕嚕咕嚕的滾下來,“我可能就是個災星,爹,爹走了,娘,娘沒了,一個親人也沒了。”丫鬟眼圈子紅紅的,低著頭抹著淚。


  “你別這麽說,不是還有我們在你身邊嗎。”保鏢道,“我們都是苦命人,不是我們命不好,是世道不好,我們沒趕上好世道。等以後世道變好了,我們就幸福了。”


  “唉,這世道,好人不長命,除了放槍就是打炮的,何時才是個頭啊?”丫環道,臉上現出一團迷茫。


  “瞧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幹嘛那麽悲來悲去的,人這一輩子不就是活個開心嗎,想開一點就行了。”夫人安慰著。


  三個人一時無話,“喝酒,吃菜。盡管吃。待會再熱一熱。”夫人招呼著。


  “再說說你們那裏吧。聽說你們那裏到處都是雪,冷得嚇人,到處都是森林,到處都是人參,那你們是不是整天吃人參啊?”丫鬟最是好奇,對保鏢說道。夫人翹起嘴角笑了,丫鬟的童心顯然也感染了她,少不更事的人最是快樂的,自己沒有到過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呢,這是每個人都感到好奇的地方。


  保鏢也笑了,兩個虎牙都露了出來,還挺可愛的。


  “沒你說的那麽誇張。我們那裏是冷,但不是一年四季都是雪,隻有進了九月才會飄雪。直到來年四五月才融化。森林是有,但沒有那麽多人參,長白山那裏多,我們那裏很少。更不用說吃了,人參很值錢的,窮苦人哪個舍得吃啊。”


  “再說的細一點嘛,我就愛聽。”丫鬟調皮的說著,“是吧夫人,你也想聽吧?”丫鬟朝著夫人問,同時極力眨巴著眼睛,顯然是把夫人也拉到自己的陣線裏來。


  “你啊,小腦袋瓜子還挺能裝東西,趕明兒把你送到那裏讓黑熊把你叼去。”夫人道。


  “我才不怕呢,遇到黑熊,我就用繩子拴住它。我還真想親眼去看看呢。”丫鬟快人快語。保鏢又笑了。


  “在我們那裏,冬天最冷能到零下四十多度。嘴裏的哈氣往上飄,會在劉海結成薄霜。鼻子有時候被凍的進屋以後會有些發酸發痛。出門呼吸的時候感覺鼻毛都凍住了,一根根的支楞在鼻子裏。人出門穿的跟粽子似的,都走不動道。”


  “那你們住的啥樣,怎麽過冬啊?”


  “我們住暖子,這樣的房子一般深入地下半米多,然後上起房架,室內起火炕,炕上置火盆。屋裏主要的物件就是南北大炕,就像是咱


  們上上弟兄們住的大炕。不過我們的大炕是用土坯搭起來的,不像這裏還用磚。土坯散熱慢,並且在燒火的時候也不是燙得要命,所以土坯最適合搭炕用了。不過,不如磚結實。這倒讓我想起來,小時候我經常尿炕,記得有一次我在炕上亂蹦,把炕都跺出了一個窟窿,挨了爹爹好一頓巴掌呢。”


  丫鬟聽到這裏不僅咯咯的笑出了聲。夫人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瓜子。


  “一到冬季,把灶坑裏的火灰,趁火花四濺當兒,用火鏟扒拉到火盆裏按實,放到炕頭上,頓時滿屋暖意洋洋。嚴冬,當戶外風雪呼嘯,全家人坐在熱炕頭上,講故事、剪窗花、納鞋底,一邊遊戲,一邊在火盆裏燒些小吃,有土豆、地瓜、黃豆粒、苞米粒等,邊烤邊吃。有時還把小倉子裏的粘豆包拿出來,埋在小灰裏烤。那時候,家家都有用鐵絲編成的網狀幹糧簾。把凍粘豆包、年糕片往簾上一擺,放在火盆上,不一會兒就烤得像油炸的一樣,亮黃起泡,吃起來又酥又味了一股股的香味在屋子裏飄蕩,大人小孩爭搶著吃烤得黃澄澄的豆包,真是又甜又香。


  要是誰家來了客,主人就招呼,上炕暖暖腳!把火盆往跟前拉拉。守著火盆,叼著煙袋抽口煙解悶,或幾個人湊到一起拉家常。誰家來了客人,一進屋,主人就把放著滿盆碳火的火盆熱情地推到客人的麵前,一邊噓寒問暖一邊讓客人暖和手腳。火盆是家裏的老人天天守著的東西,小貓小狗也天天圍著火盆轉。老頭老太大點煙對火,也從火盆裏取火種。愛喝酒的老漢,往往在吃飯前把酒壺往火盆上一放,轉眼間酒就熱乎了。風雪嚴寒,出門在外往家趕路的人,隻要心裏裝著家中那個熱乎乎的火盆,他就不會感到孤獨。”


  “原來這樣啊。”丫鬟道。


  “比咱們山上熱鬧嗎?”坐在一邊一直在聽的夫人插上了一句話。


  “熱鬧。進了臘月,家家開始淘黃米、烀豆餡,做粘豆包。老人們嗬護著吵鬧要吃豬血腸的子孫們,操起長長旱煙袋杆,以頂端亮晶晶的銅煙袋鍋頭,擊打火盆沿兒,有板有眼地唱起歌謠: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小孩小孩你別哭,過了臘八就殺豬。由年終歲末一直唱到正月十五。”


  保鏢說著說著,也來了興致,可能是這個話題勾起了他的溫馨回憶,勾起了他的傾訴。


  “在我們那兒,家家過年必須要殺豬,不殺豬算什麽過年啊,包餃子、做肉丸子、燉粉條、灌血腸、做紅悶肉、溜排骨啥的都離不開豬肉。東北人過年的吃食,很大程度上也是圍繞著這口新殺的豬展開的。我們謂之殺年豬。


  到了冬天一上凍,開始“貓冬”了,這


  些殺豬匠就翻出大大小小的殺豬刀,在後院的大磨石上沾了水把刀磨得飛快,專等主顧上門了。


  殺年豬人家主人早燙好了酒,左鄰右舍也都請了人來,女人們把大塊的肉切了下鍋燉上,老爺們圍坐炕上,聞著燉豬肉的香氣,抽著辛辣的關東煙,孩子們裏出外進的瘋跑,在一陣陣清香誘人的肉香裏,東北人火熱祥和的大年,也熱熱鬧鬧地來了。再配上那大餅子、玉米麵糊糊,用特別的大口鐵鍋慢火燒烤烙製,烙出的大餅子個約斤重,底部有一層硬嘎巴,表麵一層油汪汪的,熱氣騰騰,十裏八裏都能聞到大餅子的香味。所以關東的小夥子、大姑娘個個都吃得人高馬大的,臉蛋紅撲撲的,一口牙齒也特別整齊潔白。這大餅子,壯膽、壯身、壯氣力。如果下邊燉土豆、窩瓜、豆角啥的,上邊貼大餅子,那麽等菜燉好了,大餅子也熟了。特別是大餅子接觸菜湯那地方,沾有油星兒和鹽味兒,吃起來又軟又香的。大餅子最好吃的部位就是與鍋接觸的那一麵,如果火候好,那就是金紅色的鍋巴,吃起來又脆又香。每當我端起盛著美味的飯碗時,總會想起小時候媽媽做的大餅子……”保鏢歎了一口氣,往事如煙觸動心弦。


  聽到這裏,夫人情不自禁的說道,“這兒就是你的家。以後你就把這兒當成你的家,把我當成你最親的人。”說著,自覺失言,夫人的臉微微紅了,她的腦海中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鄉,故鄉最美的三月,那些大片的金黃的油菜花,那些大片編織著金黃的夢的美麗畫卷。


  “對了,那你是怎麽跑到我們山東這裏來了?”夫人看似漫不經心的輕輕問了一句。


  “是啊是啊,你是怎麽來的我們山上?”丫鬟也追著問。“說說,說一說。”


  (本章完)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