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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一位師弟今兒個要登台演出,剛剛上了妝,虎爺在後台把他當麵叫住,張嘴問了一句,“今兒個是啥戲?”“回師哥,是《回荊州》。”被叫住的師弟客氣的回道。“那你的扮相怎麽不合規矩?”師弟一愣,“沒有啊,我仔細檢查了,都合規矩啊。”
“你看你是紮的白色靠綢。這是要演啥戲?虧你還是個老戲骨。《回荊州》這出戲趙雲的扮相是俊扮:網子,水紗,戴白夫子盔,水衣,胖襖,護領,穿襯箭衣,紮白色大靠,係紅靠綢,苫肩,紅彩褲,黑厚底靴,持白帶銀槍,拿馬鞭。你這是仔細檢查了?這穿衣戴帽它都有講究,絲毫馬虎不得。好了,回去換裝。”“師哥,這錯一點點不要緊,台下誰能看得出來,將就一下有何不可。再說,戲都要開始了,再換裝恐怕來不及了?”“胡說,這唱戲,貴在求真,怎麽能不講究?對就是對,錯就是錯,規矩不能亂改,這來不得半點摻假。要想成角,那就必須嚴字當頭。做人可以將就,但做戲不可將就。快,動作麻利一點,還來得及。快準備!”虎爺吩咐。師弟無奈,撇了撇嘴,隻好回化妝台匆匆換裝。“唉,如此馬虎,怎成大器?”虎爺望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不論什麽年月,梨園行當可不好混呢。
在戲園子裏虎爺可是大忙人,他不僅上台忙,台下也忙。他還帶著十幾個徒弟,手把手的教徒。此刻,虎爺唱完一場,剛下場,卸過了妝,臉上還帶有幾絲沒擦幹淨的油彩,但虎爺沒刻意去在意。他拿上自己慣用的小茶壺,微微仰頭喝了幾口,潤了潤嗓子,也沒顧得上坐下歇一會兒,便信步去了後院。
後院的練功場上,幾個徒弟正在練習擰旋子,打蹦子。這些都是每日必練的的功課,武生的家常飯。另有幾個在練唱功。
虎爺扯過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麵,不聲不響,一言不發的看著。徒弟們見師父過來,格外賣力氣,不敢絲毫偷懶,虎爺的眼睛精著呢,徒兒們一個個騰挪閃架,各施本領,
練習“四功五法”。啥叫“四功”,戲曲舞台表演中的唱念做打;啥叫“五法”,演員形體動作上的手、眼、身、法、步。這“”四功五法”那是台上演出時必不可少的基本功力。虎爺要求徒弟們每日必練,風雨無阻,他常念叨“一日不練手腳慢,兩日不練減一半,三日不練門外漢,四日不練瞪眼看。”虎爺不光要求徒弟如此,要求自己也是如此,每日必練,有時甚至是隨時隨地見縫插針,苦練不輟,否則,哪來的這一身好功夫。
虎爺就這樣一言不發看了一個時辰。
練功結束,徒弟們呼啦一下全都圍上來,顧不得擦汗換下衣服,眼巴巴等著自己的
師傅虎爺指點。於是,虎爺咳嗽一聲,清清嗓子,便開始指點。此刻,他說起話來,聲如洪鍾,勁道十足。
虎爺今兒高興,就多講了幾句。
用手指著一位:“你,《挑滑車》裏大段的嗩呐唱腔比現在所有版本聽著都過癮,一氣嗬成,沒有斷的地方。好。”聽到虎爺肯定,這位徒弟一下蹦起老高。虎爺可是輕易不誇人。
虎爺手指一轉,指著另一位,“你,嗓子太假,發音有點飄,這一飄就丟了味了。這唱腔是演戲的魂,是實打實的功夫,不能耍花架子。”
“那個鐵腳板,還有猴子李,你們演長靠武生,有些戲,不僅要求武功好,工架好,還要求表演細膩,唱念的功夫到位。譬如《長阪坡》、《借東風》、《回荊州》等劇中的趙雲,就是這樣的角色,不僅要有好的武功,還要把趙雲的大將風度,忠勇氣概表現出來。”
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了什麽,他話鋒一轉,“你,還有你。”說著,抬手指了一下旁邊的兩位,“從學習腳步、圓場、弓箭步、馬步,耗山膀、起雲手、緩手及手式運用的這些基礎訓練,到開始學一出完整戲,將這出戲拉熟,再到把這出戲搬上舞台,這一係列過程都必須按步就班,踏踏實實一步步來,不能急於求成。這一過程是沒有捷徑可通的。你們近來在台上的一些武生戲,讓底下的觀眾看著總感覺不那麽帶勁,缺著一點精氣神,這原因呢就是基礎沒砸瓷實,這剛剛學會一出戲,還沒有能將戲練的精透醇熟就忙於登台,這是趕場子耍醜呢。”
虎爺說著站起身來。
“下麵看我示範,仔細點,看好每一個動作,身子如何動,手要如何緩,緩手時眼睛看什麽地方,手緩到什麽地方腳下動哪一步,身子如何讓靠旗,如何要鑼經,坑卡麻砸都得非常精確。要做到意到技隨、形開神現。特別要注意臉上與身上的配合。”他邊講解邊示範動作。
“如果在舞台上隻靠單獨賣弄技巧而博得觀眾的掌聲,那演的隻是雜技而不是戲,也就更談不上什麽角色了。”
“師父,這些我們都學過了,後麵再開始學的會是啥新戲呢?”
“小兔崽子,還挺心急。”虎爺笑著罵了一句,“後天是《小商河》,這出戲是老藝術家李玉聲的代表劇目,選這出戲開蒙:一則這出戲身段難,有很多單槍與馬鞭的動作與造型;二則技巧多,各式各樣的鷂子翻身;三呢對腳下功力要求高,圓場、雲步、搓步、腳下要求穩,不能有費步。如果上一步就要有上這一步的道理。如能掌握了這些要點,就可以為將來成為合格的武生打下相當硬的底子了。學完了《小商河》這樣的戲
,再學習其他武戲也就相對容易多了。”
“師父,學好了這出戲是不是就能登台了?”
“登台?”虎爺笑了,“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這要成為一名好角兒,第一是上乘的傳授,第二才是個人藝術造詣。”說著,虎爺咳了一下嗓子。
見虎爺停下話語,身邊的徒弟趕緊給他遞上小茶壺。敢情是真的渴了,虎爺微微仰頭,把壺嘴放進嘴裏,咕咚喝了一口,再把壺輕輕放下。虎爺有一個不同於其他戲角的特殊習慣,他呀拿的雖是茶壺,但是壺裏放的可不是茶水,而是醇厚的高粱老酒。虎爺愛喝這老酒,曾經有人怕他傷了嗓子,但虎爺喝了酒這嗓子不但沒傷,反而唱起來更有味兒。除了喝幾口高粱老酒,虎爺愛吃白瓜子,也愛吃大鴨梨。他最愛練功時旁邊放上這個小茶壺,這把壺可是虎爺的寶貝疙瘩,跟了虎爺幾十年了,虎爺每次唱完一段下台來就一手托壺,托過嘴角,頭微微一仰,嘴巴對上壺嘴,慢慢悠悠喝上那麽兩口。
“我們那老一輩子學武生的,對武生戲那是愛到瘋狂的境界。就拿師傅我來說吧為了能演好武生,我從13歲時便下私功,練靠功拉整出戲,每天踢幾千腿,走上百個翻身。你們,好好練吧,還早著呢,這樹冒早了芽子會打霜。”
徒弟們響亮的答應著。
“虎爺,孝敬您的。”一個弟子從場子邊上放著的練功服底下拿出來兩瓶酒,提了過來。
“陳家老酒,您嚐嚐。”說著去擰蓋子遞到虎爺嘴邊。
虎爺低頭嗅了嗅。“恩,好酒。你個瓜娃子,昨天又偷著出去喝酒了,不成器的東西。”虎爺笑著,摸了一下他的腦袋瓜子。徒弟也笑著打著哈哈,“沒偷著出去喝酒,就出去逛了逛街,這是特意給你老買的,專門孝敬您的。”
“還沒喝呢。”虎爺裂開嘴笑道,“聞聞自己身上的酒氣吧,隨風飄八裏。撒謊不帶打草稿的,喝的嗓子早早倒了倉,看你還唱啥,唱老生啊?別忘了,你們的爹娘可都是畫了押的。”說完,大家都笑了。
“不過,還算有孝心,知道師父喜好這一口。好,師父收了。”說著從徒弟手裏接過放在一邊。
“這陳家老酒,好東西啊。誰嚐嚐?”虎爺拿起小茶壺,向著眾人示意。弟子們哄笑著搖頭擺手。
“虎爺,來一段,好久沒聽你唱了。”
虎爺端著小茶壺,抬頭看著大家,笑著反問了一句,“來一段?”
眾人拍掌大呼,“來一段,虎爺!”
“是啊,師傅來一段。”
徒弟們歡呼著,特別是其中的兩個女弟子——紅玉和紅豆,那是拍著巴掌叫好。
虎爺的弟子不止
男徒弟,還有兩位女弟子,也是苦命人出身,就是紅玉和紅豆,一個師姐,一個師妹,其實兩個人就差一歲,進戲園子也有三年了。
“甭起哄。”虎爺道,“那就來一段。來一段——《野豬林》”
“好,好。”眾人紛紛叫好。
搬來家夥什,徒兒們打起鑼鼓點。
虎爺的興致也上來了,他放下茶壺,勒了勒腰,邁起步子,踩了幾下鼓點,踩踏實了,陡然扯開了嗓子:
大雪飄撲人麵,朔風陣陣透骨寒。
彤雲底鎖山河暗,疏林冷落盡凋殘。
往事縈懷難派遣,荒村沽酒慰愁煩。
望家鄉,去路遠,別妻千裏音書斷,關山阻隔兩心懸。
講什麽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懷雪刃未鋤奸。
歎英雄生死離別遭危難,滿懷激奮問蒼天:
問蒼天萬裏關山何日返?
問蒼天缺月兒何時再團員?問蒼天何日裏重揮三尺劍?
誅盡奸賊廟堂寬!壯懷得舒展,賊頭祭龍泉。
幾句唱罷,徒兒們大聲叫好,虎爺也唱得血脈噴張,轉回身坐下,搖頭道,“老了,老了,唱不動了。”
“師父,您要說老,那這梨園行裏的名角兒還有誰敢說年輕?”說話這片刻,紅豆早就削好了一隻鴨梨,趕忙遞上,同時掏出了自己的潔白的汗巾,給虎爺擦擦額頭的汗,那汗巾帶著一股淡淡的香氣,讓人覺得清爽。看著她的殷勤,一旁瞅著的紅玉臉上閃過了一絲不快。
盤龍山二當家的在濰縣城裏有個相好,人稱柳婆姨,是康家酒坊專管燒酒的鍋頭老王的老婆,這婆姨長得可是標致,就是稍微有了點歲數,平日裏也過於招搖了點。至於王鍋頭有人說他那方麵活兒一直不好,甚至有人說他那方麵根本就不行,上了床連硬都硬不起來,更甭說堅挺了。但柳婆姨肚子挺爭氣,硬是給他生了一個兒子。王鍋頭平日裏對老婆還不錯,但愛喝口小酒,一喝就醉,喝醉了就打老婆,有時喜歡賭兩把。隻是,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他的婆娘柳婆姨和盤龍山二當家的兩人好上了,二當家的經常去和婆姨相會,偷偷送穿的送戴的還有金的銀的。
正巧這一年,黃曆上說是二龍治水,風調雨順,山區旱地也就爭氣,莊稼是少有的大豐收,土匪也很少下山殺戮,濰縣老百姓覺的這樣的年景少有,可算是天下太平。這往常年景不好時,年夜飯就是一頓爛麵條,而今年,家家戶戶都準備了“豐盛”的年夜飯:各色豬肉、羊肉、白菜、豆腐、蘿卜餡的大餡兒餃子,給孩子們買的新衣新鞋新帽,全是表裏一新的。濰縣的最高長官龍縣長也特別高興,遂決定正月十五熱熱鬧鬧的辦一場花燈會。十五這天,一串串的大紅燈籠,一隻隻穿梭的跑旱船,一場場民
俗表演,耍的鬧得演的吹的拉的唱得,一波波鬧花燈的人群,將這裏渲染得喜氣洋洋。白天城裏跑旱船耍獅子舞龍踩高蹺扭秧歌,晚上賞花燈吃湯圓放煙花,祝賀一番,那煙花高的足有幾十米高,冒出千萬朵鐵花閃爍,煞是好看。
柳婆姨和二當家的到底是什麽時候好上的,還真沒人能狗說的清楚。不過,他們二人的第一次相遇卻是一次尷尬的會麵。
花燈會上,柳婆姨參加秧歌隊扭秧歌,這是她的拿手好戲,在人前露臉這是她為姑娘未出閣時就喜歡做的事情!這一天,她扭秧歌扭的歡,王鍋頭卻賭錢賭的歡,這天從上午到下午沒走下賭桌,但卻越賭越輸,越輸越慘,今兒個手氣出奇的臭,他賭紅了眼,最後竟然把身上的衣服什麽棉襖長袍也扒下來賭上了,這是過年剛做的一身新衣服,赤裸著上身不算,還借了賭場的印子錢,結果又輸了,被人從賭場押著回家拿錢。家裏哪還有錢了,自己手頭的錢過年置辦年貨都花光了。他一個勁的哀求,可是不管怎麽哀求,賭場的人死不放手,一文不讓。最後他被人押著遊街。赤著上身,下身隻穿著一件花褲衩,凍的直打哆嗦,滿臉青紫,兩個鼻孔裏各自吊著一團鼻涕。王鍋頭從西向東遊街,柳婆姨的秧歌隊從東往西表演,正好碰了頭,眾人一哄而上,不看秧歌看遊街去了。
柳婆姨看見了王鍋頭的身影,立時明白了怎麽回事,又氣又臊,臊的臉通紅像塊大紅布,心裏暗罵自家這男人丟人丟大發了,過年出洋相,哪壺不開提哪把,又偷著去賭了,索性心一橫,幹脆裝沒看見。王鍋頭向柳婆姨大聲喊著要錢還賭債,柳婆姨氣得一句話堵回去,“我身上一個銅子也沒有。你愛上哪兒要就上哪兒要去。”氣的賭場的人幹脆連婆娘也一塊罵,罵的那個難聽,柳婆姨氣得臉都成了豬肝色。
二當家的就在人群邊上一直冷眼觀察著,此時,他忽然出手,當著眾人的麵丟下一包洋錢,當啷一聲響,贖回了王鍋頭,給柳婆姨結了圍,丟下錢後一語不發他便轉身離開,飄然而去。王鍋頭欲叫上妻子一塊回家,柳婆姨理都沒理,恨恨的看了一眼二當家的遠去的背影,自己追著秧歌隊又去扭秧歌了。那邊,二當家的邊走邊對身邊跟著的小兄弟說道:“權當看了一場王八戲,那些大洋就當是看戲的賞錢了!”出了鎮子,牽上自己拴在鎮外的馬匹,二當家的忽然冒了一句,“可惜了,嫁了這麽個慫貨!”身邊跟著的小弟兄抬眼瞅瞅二當家的,不明所以,可是二當家的說完這句之後,若無其事的看看手裏的懷表,然後翻身上馬,催馬疾馳。
時間過得真快,這一晃就是半年多,轉眼就是春天。
二當家的今兒心情確
實不錯,晃晃悠悠坐在馬背上,一身酒氣,走向柳婆姨家,步子踉蹌著進了家門。“翠兒,翠兒。”柳婆姨正在火炕上繡一副荷花戲魚刺繡枕麵,已經繡了一半了,荷花繡出來了,煞是好看,魚兒繡出了半邊身子,隻剩尾巴還沒繡好。二當家的走到炕邊,一屁股坐下,然後身子一歪,兩隻腳相互一蹬,把鞋子踢出去。一伸手把繡品抓過來,“哎呀,好看,這花繡的跟真的似的,這魚繡的好像活的一樣都能生吃了。”“那你就吃吧。給你,你吃。”柳婆姨說著一把抓住繡品拿了回來。“你個沒正經的——哪來這一身酒氣,又醉了,醉了就來翠兒這裏找快活。你當我是啥人呢,討厭。”“沒醉。瞧你說的,你這婆娘嘴巴就是不討巧。灑家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見到俺的翠了,想的俺呢心裏直癢癢。”二當家斜歪在炕上,用一隻手支著腦袋,目不轉睛盯著眼前的美人,咧著嘴嘻笑著。“心裏癢,哼,那是心裏有蟲子了,該吃蟲子藥殺一殺,我這裏可沒有。”柳婆姨的嘴巴幹淨利落,說話都帶著尖刺的。“有,有。——這繡工,賊漂亮。”二當家的一翹大拇指。又低聲在柳婆姨耳邊說道,“給我的?”“呸。給誰也輪不到你,想得美。”柳婆姨鼻翼一聳,眼珠一轉,嗔目而視,那一雙眼睛連眉角都是滿滿的嫵媚。二當家的把身子往柳婆姨身子旁邊一歪,頭一仰,躺在炕上,眯起眼瞅了瞅繡品。“這牡丹——”“荷花!”柳婆姨一下給糾正過來。“啊?荷花。荷花就荷花——你看你那小模樣,還吹胡子瞪眼的。”“我有胡子嗎,有嗎?”柳婆姨努著嘴瞪著眼低下頭看過來,一隻手拿著針對著二當家的做著要紮的樣子。“哎哎,還惱了,你瞧瞧,這可愛的小模樣。”二當家的作勢舉手招架著。“哎呀,哎呀。沒有沒有,我錯了。告饒,告饒,俺的小姑奶奶。”二當家的作勢求著饒。“這荷花,繡得好看,比真的還好看。你看這花瓣,又水靈,又新鮮,上麵這露珠,就像要一咕嚕身子滾下來似的。”二當家的指著荷花說道。“是嗎,嘴還會討巧了。我說爺,近來這嘴上的本領可長了不少啊。”二當家的壞笑著,“不光是嘴上,別的地方更見功夫。來試試。”二爺說著就把手往柳婆姨身上亂抓胡摸,“拿開狗爪子,不幹不淨的,什麽爛人也招的熊玩意。來了就想占小娘子我的便宜,當我是什麽人呢?”“看看,這小性子,還跟我急。哈哈哈,不過,大爺我偏喜歡。”二爺在炕上仰麵哈哈大笑。
“對了,你看看,怎麽把正事給忘了。看我給你帶什麽了——”二爺把手伸進口袋裏,隨手拿出一串珠子,“給,你的。”這珠子,晶瑩剔透,一色水
兒清,顆顆指頭肚大小,像一串綠葡萄。“哎吆,這可是好東西,我的?”“你的。正宗緬甸翡翠。”“今兒個倒大方,怎麽了,挖到寶山了?這東西,太珍貴,我這模樣可配不上。”柳婆姨拿著珠子在自己身上比量著,一邊接著說道,“品月樓的姑娘們,或是哪家小姐呢倒可能配得上。”說著,作勢遞了過去給二當家。“嘿嘿。”二爺笑著,“你個小娘們兒,俺就覺得隻有你才配得上。來,戴上給俺看看。”二爺一骨碌坐起來拿著串珠掛到柳婆姨脖子上,歪著頭打量了幾眼,順勢摟過來橫在自己的懷裏.……
時間好似停止,過了好半天兩人才快活完了好事,柳婆姨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二當家的說道,“有件事想起來我就氣憤,上個月吧讓前街的肉鋪王屠戶真把我氣壞了。”“怎麽了?你說說,我也聽聽。”
提起這這肉鋪王屠戶,盤龍鎮上的老街坊們都熟,此人為人態度蠻橫,脾氣暴躁,經常手裏握著殺豬刀子,來了主顧,他利落的一刀,順著案板刷的一下,割下肉,然後把刀子啪一下豎著紮到肉案子上,再把肉一把掛到秤鉤子上,壓上秤砣,稱好斤兩,再用麻繩一捆,隨手往你麵前一丟,“二斤八兩,拿錢。”最喜歡說的話就是“這年頭,誰都靠不住,刀子才是硬道理”。他這話可不是吹牛,不管多大多肥的豬,到了他的手下,一刀子捅下去,白的進去,紅得出來,殺頭豬就像殺個蚊子一樣容易。所以,一般人都怕他幾分。他呢賣肉總是缺點斤兩,每次缺的也不多,稱個二三斤肉也就是缺個一兩半兩。好在他的價格還算公道,不論老人孩子生麵孔的熟麵孔的,從不胡要價亂要價。所以,時間長了,老街坊們都知道他這個脾氣,缺個一星半點的也就都不計較了。不過此人還算有一份善心,有那些老弱孤殘的街坊鄰居來買肉,就是缺幾個大錢不湊巧,王屠戶幹脆就不要那肉錢了。但他對那些為非作歹的地痞流氓則不怕,一個大子兒也不讓,嚐嚐讓這些家夥氣急敗壞。可是因為他常年摸刀,身強力壯,又不怕死,所以也無人多去招惹。
“這家夥老想占我的便宜,上次買肉時一不小心讓他摸了一把,可氣死我了。就跟他爭執了起來,我扯著這家夥他的衣服不放,把衣服給他扯破了,可卻讓這賊東西扇了一個嘴巴,還說……還說……”柳婆姨欲言又止。“說啥,你說。”“還說.……就是說偷人唄……不說了,反正說的很難聽。”柳婆姨紅著臉噘著嘴,淚花子都在眼眶裏打轉了。說到這裏不說了,話頭再沒說下去。這裏柳婆姨小聲訴苦,那邊二當家的皺著眉頭聽著,但一聲沒吭。女人說完
,他隻是順勢一把摟過柳婆姨。柳婆姨說過這件事後也就淡忘了,女人呢,小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哪成想,過了一個多月,這肉鋪王掌櫃的忽然被人綁了票,綁出城去,然後就莫名其妙失蹤了,可把他家裏人急壞了。
哪知隔了一天,也就是王屠戶被綁之後的第三天早晨,一大早,王屠戶的婆姨一覺醒來,發現枕頭旁邊放著一物,用白手帕包著。婆姨好奇的打開看了一眼,誰知隻看了一眼,隻就這一眼就嚇得她差一點瘋掉,女人當場就背過氣去,因為那是一節人的斷指,一節包紮著紅絲線的白生生的人的斷指。斷指上那枚戒指她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她的男人王屠戶的戒指。
等那肉鋪王掌櫃也就是王屠戶被贖回來,整個人都變了模樣,可被禍害慘了:掉了三顆牙齒,一條腿被打折,右手食指也被割掉了,裹了一團香灰,胡亂用一團燒紙包紮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