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公子
當時安木回京,隻是因為聽得皇上數日未早朝,他還想寫封信命長樂的人傳去宮裏,雖說他並不待見皇上,但長樂定然不想讓皇上這樣,出於長樂的角度,安木才回了京。
可沒想到前腳邁進京城沒多遠,就被數名影衛抓個正著。自己施舍善心傳信,和被人捆綁著架進客棧裏逼問,心境完全是兩個樣。
兩位積怨已久的人相見,一時之間話還沒說幾句就打得天昏地暗。安木雖氣長樂為救皇上冒此大險,但當時他已經聽聞李大夫說了長樂將醒的事,所以下手還算有個分寸。而皇上記著顧致遠的話,是安木帶長樂離了皇宮,對安木自然埋怨在心,若非顧及長樂,想來下手更狠。
最後不歡而散也能理解,但皇上也不知是哪隻眼睛不對勁,從他這裏確認了長樂確實安然無恙的事,轉身回宮後當即招議眾臣,談了近子時的政務。
從長樂那裏得知皇上振作起來的消息時,說實話安木心裏並沒有多少高興,頂多隻是鬆了口氣,便再也沒回過京城。李大夫鮮少會見他,安木便一直在外輾轉,偶爾聽得了什麽消息,再借口來一趟。
聽了安木的話,李大夫點頭應下也站起了身,“許公子上去有一會了,老夫得上去看看。”
“好。”安木上前追道了一句,“若長樂醒來,還請李大夫通融通融,讓我見一見長樂。”
“若她願意,老夫又怎會阻攔?”話道完,李大夫便轉身出了門。身後房屋空曠,本是江府為了招待安木特意收拾出來的一間房,但安木卻沒怎麽在此住過,聽他平時語氣,應是與自己的摯友,也就是許公子有點摩擦。
說起這位許公子,李大夫出乎意料的事,公子竟然認得長樂,那日他帶長樂上山時,許公子曾來看過一眼,眸中的震驚轉瞬即逝,李大夫卻看得清楚。
那孔雀冰泉本就是江府之物,李大夫帶人上山是借用,許公子上山去他更無言可阻攔。先前長樂昏迷不醒時,許公子幾乎是日日都要上山,美名其曰是跟著他學些手藝,但李大夫能看得出來,公子擺明了就是奔著長樂去的。
原先李大夫還會讓公子幫著為長樂塗抹外敷的藥膏,但看清楚了他的目的後,李大夫心裏頭難得的小小占有欲作祟,心想著自己這麽個唯一的徒弟,可不能被人輕易占了便宜去,便也沒再讓公子幫什麽忙。
後來這幾日長樂漸有要醒的趨勢後,李公子卻一反常態,不再時不時地就上山去,更不像以前那樣往外到處亂竄跑得沒邊,如今反而穩坐在府中,整日捧著琴棋書畫擺弄個沒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打娘胎裏重造了個。
這日,陰綿的雨總算停歇,今早李大夫才將岸邊的棚子撤下,晌午的時候陽光又映得四周泉水發亮。
沿岸的泉水凍得結實,冰麵支棱著紋路四向發散,而中央的泉水卻還波光粼粼,漾著波紋擊打著冰層。
冰泉中央,一女子似站在其中身形時而搖晃,泉水淹沒至胸前,嫣紅衣衫盡管濕透也不顯透明,輕薄單衣勾勒出女子修長嬌俏身姿,秀發浮在泉水之上暈染了半圈。
一隻手搭在冰層之上,蒼白近乎透明的手腕上係著一圈絲綢,掠過冰麵另一頭係在了岸邊的樹根上,有了繩索的禁錮,女子時而搖晃的身形也不至於跌倒。
輕閉的雙眸唇白無色,麵目幾乎與冰層同色,病白嬌嫩的肌膚盡管在如此氣溫下也未凍出紅潤之色。寧靜蒼寂的林中,唯見女子身上這一抹嫣紅單衣,刺眼奪目。
不久,一男子著一身青蓮色長衫緩步走來,手中捏著一朵海棠花轉了轉花根,步履落在冰層之上輕柔無聲,未聽見絲毫冰裂之音。
蹲在女子身旁,男子垂手,細致地將手中的海棠花慢慢插進了女子腕上的絲綢裏,韻白絲綢襯得嬌花更豔。
垂眸凝望了許久,男子才緩緩站起身來,一腳勾起冰麵上的絲綢繩索,踩著朝岸邊走了幾步,絲綢拽著女子的手腕,泉水似有一股力量,竟托著女子的身子浮了浮,幾步的距離,女子半身就已經趴在了冰層上。
男子回眸看了眼,腳上更加用了力,繼續朝著岸邊走去,儼然沒有要搭手扶一把的意思。直至將女子拖到了靠近岸邊的冰層時,男子才停步,腳下鬆了繩索,上了岸。
天水一色,朦朧縹緲的雲此時也沒了蹤影,清光透過樹影斑駁映落在地,空氣中都是陽光溫柔的氣息,絲絲涼風拂過冰麵卻並無太多寒意,枝葉搖晃之間,女子睜開了眼。
樹影、清光、微風、海棠。望著自己的手腕,長樂漸漸回了神,這次不知又睡了多久,記得上次睜開眼時天還是黑的,她在李大夫的念叨中沉睡了過去。
不過這離了根的海棠花開得正嬌豔,她應該是沒睡多久。想著,長樂緩緩抬起雙眸,能清晰地感受到瞳孔在幹澀地眼眶裏移動得艱難,視線也反應遲鈍,直到眼前的人影輪廓出了來,長樂還是沒瞧清模樣。
“醒了?”聲音似乎熟悉,聽聲音像是那人被嚇得突然站了起來。
長樂想不起來是誰,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楚,能看見對方伸出手來在自己眼前擺了擺,搖晃的手留下的虛影,在飄蕩了幾個來回後,總算顯露出了對方的五官。
“嗯。”長樂低眸看著自己當下的模樣,側躺在冰層之上,衣著淡薄貼身,近瞧能瞧得清肌膚,長樂怔了怔,又看了眼冰層之下波瀾暗現,伸手忙撐起身子來,又發現自己的一隻手還被係住了。
冰層薄的能看清內裏,衣衫還濕透了若隱若現,長樂卻意外的沒有煩躁,隻是皺了皺眉先穩住身子,生怕一個不小心冰層破裂更加狼狽。
不過轉瞬就已經如此冷靜,男子挑了挑眉漠然看著,本想轉身離開的腳步也生生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