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醒悟
他也有聽見顧致遠同他道歉，說這次哪怕是綁也要把長樂給綁來，他當時隻是聽著甚至笑著，卻怎麽也醒不過來。
在後麵的事他都不記得了，想來應該是病得不清，以至於昏迷了七日才醒。為什麽會醒？這麽一想，或許明白了。
一時間，陸歸遠不敢細想，他不敢想象長樂為了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麽。想起先前問顧致遠長樂的下落，看他瞬間蒼白的臉，陸歸遠隻覺得呼吸都在抽痛，長樂到底怎麽了？
這種話陸歸遠甚至不敢問，隻是低低地問一句，我是怎麽醒來的？心裏顫抖地想著，我的醒來到底讓長樂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從沒聽過皇上這種聲音，耳邊回想起那晚長樂因疼痛而尖叫的聲音，陣陣回蕩在耳際，那樣的無助與聲嘶力竭，似乎要將這麽多年來緊繃著的一切，都盡數撕裂。
小小的縫隙中，看著皇上稍稍挺起了脊背，微微偏過頭來，視線遲緩地跟了過來，卻終究還是沒有看過來，似乎急著等待自己的回答，卻又害怕失措，最終眼簾低垂抿了抿嘴角，似乎是明白了，根本不想聽見答案了。
耳邊的破腔嘶吼似乎在逼著顧致遠閉嘴，立馬離開這裏。可眼前窒息沉悶的姿態，卻又在迫著他上前將實情盡數告知。
身為臣子，他不該對皇上有所隱瞞，身為朋友，他也想讓皇上明白長樂的深情。但言語不管如何輾轉委婉都太過壓抑，他不知該如何開口才能讓皇上不瞬間垮去。
房梁高闊，可皇上的肩上似乎壓著巨石甸甸，這最後一根稻草對他來說到底是解脫還是毀滅？
“長樂她……是不是不在了？”
窗外一線清光正好落在皇上的身上，一滴淚珠泛著盈光滴了下來，顧致遠瞧得仔細，好像那淚珠是砸進了他的心裏，燒得滾燙。
“沒有.……”顧致遠急忙解釋道，看著皇上眸光流轉，瞬間一道光彩閃過，眼簾提了提，等待著他的下文，方提起的嘴角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落下。
顧致遠緊了緊喉嚨，幹脆將所有都招供了出來，他實在是不忍心皇上這樣左右懷疑折磨著自己，萬一皇上當真以為長樂因為自己而徹底喪命，到時皇上會成什麽樣，他簡直想也不敢想。
現在長樂生死不明，也好歹算是一絲希望。先將這幾日給挺過去，先挺過去再說吧，顧致遠這麽想著，心裏負擔也少了些，幾乎是事無巨細地一並稟報，隻是結局稍微改了改。
“以命換命.……”陸歸遠重複了一句，似乎能想象到當時長樂是如何的表情，她一定是繃緊了脊背，拳頭也握得緊緊的，她會顫抖嗎？她是不是也像自己現在這樣這麽害怕？
聽見了皇上的小聲言語，顧致遠以為他是沒聽清後麵的話，便又重複了一遍，“雖說李大夫先前是這樣說，但換血後李大夫發現總管的體質異於常人，那些毒血並不能對她形成致命的消耗，便提議將總管帶去江南。”
頓了頓，顧致遠繼續道，“皇上想必也知道，李大夫從來不說沒有把握的話，既然他將長樂帶去了江南，那便一定是有把握將長樂救回，皇上不必太過擔憂。”
李大夫到底有沒有把握顧致遠不知道，但他現在是一點點把握也沒有，誰知道皇上眼下這種情況會一時衝動做出什麽事來？
沒有死訊便是最好的消息，哪怕隻剩最後一口氣，也得吊著，不然看皇上如今這模樣，幾乎和長樂是連著這最後一口氣的。
顧致遠不該將全部實情告知，盡管已經謊報長樂一定沒事，可見著眼前皇上這副模樣也並不太好。
半晌，屋裏再也沒有傳來一絲動靜，清光偏移落向了地麵，顧致遠瞧不清皇上的表情，隻看著他仍舊偏著頭，還是沒有看過來，好像什麽都沒有變，但卻好像完全不一樣了，似乎什麽東西從他身體裏抽離開了，不見蹤影。
“長樂什麽也沒有留給我……”半晌，陸歸遠撐手扶在地上搖了搖頭，“什麽都沒有，她以前送給我的那些東西，包括她自己的東西都沒有留下，什麽都沒了。”
聞言，顧致遠抿了抿嘴角，眸光也隨之變得暗淡無神，終於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那天長樂答應了李大夫後就昏迷了過去，李大夫本打算當即就帶長樂離開，還是安木多說了幾句，說等長樂醒來問問她有沒有什麽想要帶的再走也不遲。
李大夫帶長樂去江南之行，不帶其他任何人包括安木，因此顧致遠也能明白安木不舍得長樂走這麽快。
也還好長樂並沒有昏迷太久，醒來後得知要收拾東西，便一個人回了自己的屋子，明明路都走得不順暢，可偏偏要把所有人拒之門外不讓進。
後來長樂拎了個很大的包裹，還去了趟皇上的寢宮收拾了不少東西。顧致遠至今仍然能想起當時長樂通紅的眼眶，從皇上屋子裏出來時險些沒站穩。
她說，“這些都是我曾送給他的，往後我不在了，這些東西也不該存在，皇上若是問起，便隻道我命人清理了。”
就算當時長樂不解釋，顧致遠也不會懷疑她是偷盜，但聽她這麽一解釋，他隻覺得更加心痛。
“皇上，那些大臣……”顧致遠並不知該如何勸慰，隻能轉而如此道了，卻話沒說完就被皇上打斷。
“我不想見，誰也不想見。把窗戶關上，別讓風進來。”
聞言，顧致遠上前剛想再勸兩句，卻見皇上已經彎了腰趴在床上，埋首肩膀抖動得厲害，什麽聲音也聽不見，卻好像哪兒哪兒都聒噪，顧致遠抿緊了嘴角，依言將窗戶關上。
低聲呢喃還是透了出來，顧致遠聽得眼眶泛紅，終於還是轉身離開。
“長樂，我終究還是負了你…”
於是，顧致遠再未敲響過那扇門。已經三日。
承襲舊製，秀女選拔本該就是這個時候該籌備了，大臣本就紛議，此事被一眾人等紛紛提上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