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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痕跡

  “是你的失職!”陸歸遠怒吼一句,扶著牆角深深吸著氣,看著顧致遠的目光都帶著顫抖,竟然還露出了些委屈與不堪,


  “是你的失職,憑什麽要朕來承擔後果?朕也曾說過,絕不會允許她踏出這皇宮半步,你又為何要放她走!”


  “哥,為什麽?你也覺得是我不好,所以才要放長樂離開我嗎?你也覺得是我委屈了長樂,覺得長樂就不該待在我身邊是嗎?為什麽,我到底丟失了什麽?”


  一聲哥叫得顧致遠已經軟了大半,低垂著頭遲遲沒有緩過來,皇上的聲嘶力竭也好,拔劍弩張也罷,他都隻覺得心痛,可那一聲聲質問卻讓他想起了長樂,那晚長樂的毅然決然,聲聲的尖叫他聽得刻在心尖。


  “屬下罪該萬死。”從沒有一次場麵話,讓他說得這麽感同身受。顧致遠緩緩抬眼,與皇上對上視線的那一刻,眼眶倏地泛紅。


  顧致遠從懷裏掏出封信來雙手遞上,“這是總管臨走前留的罷職信,屬下放在這裏。”


  瞧著皇上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顧致遠起身將信放在了桌上,便屈身離開了屋子。那張罷職信是長樂當著他的麵寫的,內容並不多,如今他再揣著這信隻覺得滾燙,麵對皇上也再無顏,退出屋外後良久,顧致遠都沒能邁動一步。


  四下驟然陷入了一片安靜,陸歸遠看著緊閉的房門,看著空蕩蕩的床,最後目光落在了那封信上,提手輕輕展開來,寥寥數字卻來來回回念了數遍才思想明白。


  “啟,下官大總管長樂請罪,任大總管一職時曾多次使得中宮紕漏百出,且引百官指責無數,下官自知能力不足手段有限,又因實在思念故鄉家人,故下官鬥膽奏請罷官辭職,從此歸隱田園,再也不涉京城舊事。”


  “一朝一夢一故塵,一昔一憶一往今,終不負,相思人。終是來也無怨,去也無怨,俯仰之間,無所倦亦無所羨。”


  兩張紙,前一張陸歸遠隻看過一眼便罷,後一張卻反複念叨著總不停。


  站在門口,聽見身後門開的動靜,顧致遠轉過身半跪在地,隻瞧著皇上的腳從自己身邊走過,轉頭看去,皇上已經邁步離開,瞧著方向,應是去了長樂的屋子。


  看著皇上的身影再次淹沒在屋門後,顧致遠歎了口氣,終於站起身來跟了過去。


  空蕩蕩的房間並沒有尋到那熟悉的身影,陸歸遠眼睫輕顫,像是溺水的人偏要揪著那根稻草不放,四處來回看了數遍才止了目光,抬步伸手翻找了起來。


  書櫃上滿滿當當的書籍都是他曾送來的,有的已經舊的破爛,有的卻嶄新如初,而打開衣櫃卻是空無一物,甚至衣櫃裏總是彌漫著的淡淡清香也無影無蹤。


  床上被褥都還在,但枕下卻沒有長樂常放的安寧香。桌上他送來的硯台也還在,但再也沒有長樂那些瓶瓶罐罐的小玩意。


  好像哪裏也尋不得她的一絲痕跡,好像她本就未曾出現過。


  已經整整三天,皇上把自己囚禁於長樂的屋中已經整整三天,房屋依舊緊閉,大臣的折子們就快要淹沒禦書房,顧致遠輾轉在無數要覲見的官員之間,若非李長亭幫著說話,怕是早就踹門了。


  但回想起那日清晨,顧致遠在門外守了一夜沒聽見屋裏有任何動靜,窗戶沒關,縫隙中仍能看見皇上趴在床邊,伸手撫著枕頭,一下又一下,好像床上真的還躺著一個人一樣。


  一夜顧致遠沒有問過一句打擾過一分,直至清晨偏光瀉入,顧致遠才上前輕輕敲了門,透過窗戶看著屋裏的皇上卻毫無任何反應,他隻能自顧自道,“皇上,已經十日沒有早朝過了,若皇上無心麵見官員,還請移步禦書房先看看奏折給個話?”


  算上皇上昏迷前受傷的那兩日沒有早朝,再加上昏迷七日和今日,確實已經足足十日。對外宣稱皇上身體抱恙的消息,如今已經引起慌亂,猜測皇上是否是遇了害。


  自皇上掌政以來,方才一年卻大大小小事出不斷,雖然政局平穩百姓無憂,但後宮卻未太平過,前段時間的寧妃逝世,一月前的黎妃被打冷宮,前幾日又爆皇後陷害命官,連著左相官職被剝。


  接二連三的事早已惹得宗室朝堂不滿,這皇上又連著十日不早朝不見人,誰都怕是不是皇上出了事,畢竟眼下皇上膝下無出,後宮嬪妃又僅剩兩人,誰都怕皇上突然一命嗚呼了,哪個王爺突然謀反了。


  正想著,顧致遠連氣都沒力氣再歎了,心想著皇上應該不會回話,便繼續道,“總管是個愛玩的性子,沒準過段時間便回來了,隻要皇上能穩定朝局,將後宮打理妥當,還怕她不回來嗎?”


  “別騙我了。”喑啞的聲音模糊不清,但在寂靜的空中還是回旋了許久,顧致遠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緊接著又聽裏麵說道,“我是怎麽醒來的?”


  一個晚上足夠想明白很多事,情緒過後如同一盆冷水潑在身上,散發著冰涼的氣息,什麽情感都散了出去,理智在大腦占據,太過清晰地感受著生理上每一分每一秒的痛。


  聽顧致遠說,長樂已經離開了七日,不,她不會這麽狠心,除非她不得不走。盡管每每吵架他總是會質問長樂為什麽這麽殘忍,但他心裏明白,長樂對自己一直很好很溫柔。


  他深切地明白自己深愛著長樂,但這份愛若拿到長樂麵前,他卻沒有把握能真的比長樂的愛重多少。


  長樂是愛自己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可她為什麽要匆匆離開?他不相信是她迫不及待想走,一定是有什麽不得不離開的理由。


  明明之前每一回,長樂都會等到他醒來,等他傷口慢慢愈合等他重新振作起來,這一回本也不會變,一定是有別的理由。


  自己莫名其妙的傷,昏迷後的一段時間裏,他其實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他知道顧致遠急得暈頭轉向要去找長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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