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很幹淨
這一頓飯江河吃得很香,王夢鈴在她飯菜做好之前被叫走了,所以隻有他們四個,倒也溫馨。
程達理心裏還掛念著她的成績,便問“夢來啊,你上次考試考得怎麽樣?”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呢,江河總是要先她一步“她現在可厲害了,跨了兩百名,考上一本指日可待。我不說了嗎,有我在她不會差的。”
吹。
天天聽你吹。
王夢來的表情越發失控,用鄙視的神情看他可快成習慣了。不知道這個人怎麽就這麽臭不要臉的。
盡管心裏很想掐死他,她表麵還是盡力忍耐住了。在爺爺奶奶看向她的時候她還笑得很平常。
聽到她進步了,程達理心裏的石頭也能放下些了“勝不驕敗不餒,夢來啊,繼續努力。你那麽勤奮刻苦的孩子,或許就是缺一個機會吧。我們再等等,不急。”
王夢來才不急呢,她向來對自己的事情掌控得很好,自律又勤奮。
“嗯。”她微笑著點頭應。
江河看她的眼神欣慰得好像是父母終於看見孩子長大了。甜得過頭。
天慢慢變黑,星月變得明顯,夜不深,他們都還不困。
飯後的王夢來幫忙收拾完便回了家。
自家裏正熱鬧。朱曉的親戚來看她,家裏做了不少吃的。大人在一起聊天,電視也開著。那些人王夢來都不熟悉,所以默默從旁邊走過,沒有打招呼,反正除了自家人,沒人會注意到。回到屋裏往床上一躺,摸著塑料袋,覺得心裏壓力倍增。
伸手掏出那件裙子,紅豔豔的顏色當真好看。豔卻不冷。
再把裙子收回去,正好看見袋子裏躺著一張小紅魚。一想也知道是王奶奶把買排骨的錢還她了。
王夢來收起這張百元大鈔,又歎了口氣。
坐到書桌前,理了理自己的書。抬眼間正好看見對麵的人看著她。
江河掙紮半天還是問了“你跟黃懷遊關係很好嗎?為什麽我從來沒看你和他說過話?”
“有些人看他第一眼就知道是相同的人,有一種吸引力。”她笑說。笑眯眯的樣子好像渾身充斥著溫柔,一點也不像她。
江河嗅到了九分危險氣息。
不爽,就是不爽。
她的臉在燈光下極為清晰,那暖黃色的光芒更給她添了些內斂乖巧的韻味。哪管她現在再怎麽笑靨如花,他看著眼前的橡皮就想扔過去,狠狠地砸醒她。
他無情罵道
“說什麽胡話呢你?”
這什麽垃圾解釋?說這麽多就是為了表達那四個字?
王夢來撇開頭,沒想理他。正好從樓梯口傳上來聲音“王夢來,你來把碗刷了。”
然後她便起身離開。
這冷漠不屑的態度又給他火上澆油。
從手機裏響起一聲嘲笑“你就寵她吧。”
江河囂張地嗤笑他“就寵!你懂不懂什麽叫親人?切。”
狠狠按下掛斷。恨得咬牙切齒。
王夢來下樓時客人還沒離開,幾個男人都紅著臉站在門口聊天,看見她時順便提兩句
“這是你大女兒啊?都長這麽大啦?得有十七八歲了吧?”
王順業瞥她一眼,眼裏什麽情緒都沒有,笑嗬嗬應“哎,十八嘍。”
“夢玲快過生日了吧?”男人突然響起什麽,招手找王夢鈴,“夢玲啊?生日禮物想要什麽?別跟你姨父客氣,大方說,都是一家人。”
朱曉走過來摟著王夢鈴的肩,露出慈母的笑容“不用了不用了,孩子大了還要什麽禮物?”
王夢鈴蠻不開心地瞥她一眼,嬌嗔道“我怎麽就不能要禮物了?”
“夢玲現在成績怎麽樣啊?”男人跳過這個話題。
王順業欣慰地看她一眼“還是那樣。”
男人跨著醉醺醺的步伐走到王夢鈴麵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滿身散發著酒氣,引得她揉了揉鼻子,他大笑說
“姨父看好你,好好努力,考上大學以後孝敬父母。我們這一家子就你最有希望考上大學了。好好考啊,考上了姨父獎勵你三千塊錢!”
王夢鈴點頭“嗯!”
那是他們一家人的事,王夢來被略過後就默默去收桌子,桌上一片狼藉,菜都吃得不剩多少,煙灰、骨頭、湯汁、用過的麵巾紙都沾在一起,碗筷也是亂放。
客廳裏就剩她一個,他們其樂融融地聊著,每次都是這樣。讓王夢來不能有一絲參與感。
沒有失落,已經習以為常了。
收拾完客廳後,水池裏堆了好多碗筷,擼起袖子準備開幹。
擠了些洗潔精在碗裏,留一小份的水在碗裏留刷。
耳邊漸漸地安靜了,夜色慢慢濃重,從廚房的紗窗往外看時,隻有一片寂靜的黑色。隔壁那家的飯菜香都飄到她鼻子裏,一家人的小吵小鬧也都入了她的耳。
五月二號是王夢鈴的十七歲生日,還有三天。
五月八號是她的十八歲生日。
都忘了好,忘了好。
沉默著沉默著碗都已經刷了一半,這個家是徹底安靜下來了。燈邊飛著蚊蟲,有一陣沒一陣地擋著光,還發出嗡嗡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啊?”
江河的頭先聲音一步出現在她的視野裏,俊朗的臉總是笑著。可她記得臨走時他還是暴躁卻不得發的模樣。這麽快就消火了?
“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這樣很危險啊小妹妹。”
江河用屁股撞了她一下,正撞在她的腰,此刻她正放鬆的狀態,他這一撞差點給她推坐地上。不過他也用手攔著呢。
“拿試卷的嗎?自己拿吧。”王夢來很無奈地看他一眼。
江河捏了下她的臉“你今天好像興致不高的樣子,不過關我屁事。欸嘿嘿嘿。”
在她的死亡凝視下他自然鬆了手。
閑來無事的他來搶她的活“我來幫你洗。”
“不要。”王夢來拍開他的手。
他又過來搶,堅定地說“就要。”
“走開。”王夢來試著用肩膀推開他,但是沒有用。
他燦爛地笑著,露出整齊而潔白的牙齒,還挑了挑眉。雖然是笑著的,但也是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王夢來翻了個白眼,懶得再看他,往後退一步交出自己的活。
就是這麽恰巧,張翠翠正好過來倒水喝,正好看見她讓江河幹活,便踏著小碎步連忙過來奪走他搶來的碗,用誇張的語氣說著“哎呦,你好不容易來b市一趟哪兒能讓你幹活?你看看你這一雙手,這麽漂亮,那裏是幹活的手呦!”
江河抬頭看了眼王夢來,與她對視上。他看見王夢來的眼裏帶著微微的笑意,沒有計謀得逞後的囂張,沒有聽完後的受傷,那是一種能讓他瞬間失去笑容的笑容,純粹的溫柔。
他收起心思,搖了搖頭,好意拒絕道“不用了奶奶,我可以的。”
“哎呦呦,你這可是彈琴寫字的手,不能髒了。”張翠翠毫不避諱地說著,她也沒看王夢來一眼。而王夢來還是那樣的笑容,不知道是把難過藏得太深或是
“髒什麽髒,不髒的啊,特別幹淨。”他把自己的手從水裏伸出來展示給她們看,特意強調了那個‘幹淨’。他真的怕王夢來心裏偷偷難過,沒有人嫌棄她,至少他從來不。
因為這份害怕,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張翠翠,光是看著王夢來的笑臉就能讓他啞然失笑,心裏空空的,一句想說的話都沒有。
第一次因為害怕而窘迫,又因為窘迫而害怕。
王夢來看他為難的模樣微歎了口氣,說道“我來吧。”
“你就讓她洗,沒事,你回去做作業去。”張翠翠還在一旁攛掇他。
江河一直搖頭“不用了,奶奶你來幹什麽的?你做你的不用在意我,我就是學學,沒事,真的。技多不壓身。”
王夢來光笑他什麽也不幫他說,他看著心裏著急。
江河看張翠翠始終不動,便一樣樣去猜她來幹什麽,加快她離去的步伐“奶奶你來看看有沒有什麽吃的?還是”
他急切又無助地看向王夢來求助。
王夢來看向水瓶點了下頭,他才感到安慰。
“來喝水的對吧?”江河笑著看向張翠翠,從她眼裏讀出了些認同,便連忙去拿水瓶給她倒水。一碗熱水倒下來捧到她手裏,最後露出一個‘你該走了’的燦爛笑容。
張翠翠端著碗,微蹙了下眉頭,又瞥了眼王夢來,看她正低頭做事不知理她,果真轉頭走了。
然後王夢來就聽見耳邊有一道長長的明顯的歎氣聲。
江河倚在牆上,心裏痛苦難耐。
這麽一會兒功夫,王夢來已經把碗刷完,水池也擦幹淨了。
她從後麵拍了下他的肩膀“走了。”
江河拽住她的袖角,眯起眼睛打量她的表情。
她笑說“我沒事。”
先江河一步進了樓道,江河就看著她的背影,心裏有深深的不解。
王夢來坐回書桌前,江河一進來便倒在她的床上,並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翻身過來看她問“明天我們去哪兒玩?”
“哥哥明天要出去玩嗎?”
王夢鈴從門口探出腦袋,驚奇地問他。
“啊?”江河先是一愣,然後看向王夢來狂眨眼。
王夢來回頭看她,點了點頭,回答沒有避諱“嗯。我們去楚秀園。不過你不是有補課嗎?”
她突然意識到這件事,無奈地移開目光。
王夢來繼續問“有什麽事嗎?”
她把手裏的試卷展示出來“前幾天有一道題不會,我來問哥哥。”
王夢來對江河聳聳肩,眼神間表達出你自己解決。
哦—
江河從床上翻起身,摟著她的肩到對麵,一路熱情地聊著。
王夢來的耳朵是清淨了,就是有點無聊。
“叮咚—”
書桌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新短信“一個小時過去了,花兒都謝了。”
“叮咚—”
新短信“你什麽時候給我回消息?”
“叮咚—”
新短信“神燈神燈,變出一條新短信。天上什麽時候掉短信?”
王夢來不自覺笑了出來,打開手機,短信竟然多達二十幾條。一分鍾一條也差不多了。
她在屏幕上打著“不好意思,不過你這麽閑嗎?”
短信發出不到十秒就有了電話。
“你可讓我好等。”
“不好意思,手機一直沒帶在身上。你有什麽事嗎?”
“我來教你作業,我作業已經寫完了。不要誤會,我是為了表現我的友愛。就是看你學的那麽認真成績卻沒進步,我不忍心。”
“謝謝了,但是不用了,不用浪費你的時間。”
王夢來聽懂了他的話。心裏是很溫暖的,不過她既然拒絕了江河也必定會拒絕他。
對屋正聊得火熱,笑聲都傳到她這裏來了,引得他好奇問
“江河和你住在一起嗎?”
她忙解釋“不是。他在教我妹妹作業。”
“你是不好意思問他題目嗎?問我也可以,我的水平湊合湊合還能教你,是不是嫌棄我?”
黃懷遊的招她有些接不住了“沒有沒有。天晚了,明天再聊吧,我困了。”
好在他也沒有強求“晚安。”
電話掛斷的下一秒,江河從她的背後悄無聲息地竄出來“你不寫作業在跟人打電話?你變了。”
“沒變。”王夢來不想再跟他聊下去,幹脆把一套試卷都塞給他,推著他出了房間。
“明天下午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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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做了一晚上的試卷,江河的覺睡得格外長。他把這一周的試卷都趕完了,空出很多時間。
又是那個夢,王夢來站在五三成堆的試卷上給他講道理,滔滔不絕地。
他把這叫噩夢。
王夢來的這一早上是在忙碌中度過,家務事雖然零零散散,但也夠她忙一個早上。江河起床時,是下午一點,頂著兩個黑眼圈像熊貓一樣。因為昨夜忙掛了陶故的電話,所以一大早便接到了他的報複電話,吵得他一早上都沒睡好,硬是拖到了下午一點才起床。
一點鍾看見王夢來的時候,王夢來看見他的表情也很不爽,好像昨晚得罪過她一樣,讓他被看得心慌,可他仔細回想起來,似乎是他被氣得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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