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新雨
可是在這大神這裏，管你什麽勞甚子事實，人家就是不管這一套。顧淮同誌這世上在乎的東西，少之又少，多個弟弟妹妹，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他反倒是有些憂心，這個蔣灩不是個好鬼，你看這東西現在對他這樣熱衷，恨不得放到手心裏捧著供奉著，不出事才怪呢。
一句話，從那漂亮的嘴裏出來，“就是不承認。”
這麽個神仙，耍賴皮，你拿他怎麽辦，沒辦法撒，簡安這不要臉的東西也束手無策撒！
氣呼呼的，菜還沒上來呢，就摔門出去了。
這晚上，這東西坐在沙發上，喝著紅糖薑茶，背後一小手不輕不重的揉著，她嘴裏憤憤的，“氣死我了，我這還生理期，就受這麽大的氣。”
蔣灩換了個位置給她揉肩膀，那個乖巧，坐到前邊來，“姐，你別生氣了撒，要不我不去了。”
這個乖啊，簡安一咬牙，沒做聲，她心裏想著，怎麽能不去，自己就一個弟弟，弟弟就這一個願望，怎麽能不滿足，必須的得圓滿了。
她摸摸這蔣灩的臉，“這世上就你一個了，不對你好對誰好撒。”
瞧這暖心的話。
她對這蔣灩是放到骨子裏麵去疼，去寵的。這也奇怪，同是血親，她怎麽就對顧淮沒個這味道，還是把他當個男人一樣的待著，耍小性兒的時候耍小性兒，吃醋的時候吃醋，該怎麽樣就怎麽樣，除了剛知道這事的時候有點小矯情，剩下的，沒有了。
一句話，簡安同誌把這國防大放到心上了，還勢必要辦成了。
她就不信，這沒個顧淮，自家的蔣灩還上不了學了。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這空山新雨圖，是個寶貝。”
薑主任，這是國防大招生辦處的主任，簡安能找到他這兒來，也著實的費了不小的功夫。
她原先聽說過，這薑主任最近一直在求取這副畫，且見人就要說上一說，因著他這職位的緣故，求他的人不少，於是給他找畫的也不少。
“您這畫，我要是給您找到了，能不能給我家的蔣灩同誌一個機會？”
薑主任懶懶的瞟她一眼，“其實你要是找到的，別說一個麵試的機會——可是難找啊。”
簡安知道這事情八成就是行了，找東西嘛，不就是一副畫嘛，她小叔叔超級愛收藏畫，家裏有個行家，總歸要有譜一點。
可是真找起來，不得不說，這雅趣兒實在的難養，什麽勞甚子空山新雨圖，難找的很呐！
咱說實話，這新雨圖，其實出自個現代畫家之手，名喚文定華，小有點造詣，也有些名聲，可說是寶貝，那就有些過分。簡安小叔叔愛些名人字畫，愛的是唐宋時期的，這新雨圖在他那兒，格調還是不夠的撒——所以簡安隻好自己上陣，親自的找尋。
簡安自認為還是和藝術沾點關係，想想她老本行，設計師嘛，不過是設計內衣——她打聽到了這文定華的宅子，在個小山上，堆了個茅草屋，天天住在那裏，美其名曰田園生活，簡安打聽到了，就去了。去求畫。
山間小路繞啊繞，她暈頭轉向的爬上去，隱隱聽到屋裏有把茶言歡的笑聲，這茶香還飄出來了，聞了是正宗雨前龍井，她疑心著這荒山上，屋裏還能有誰，進去了，這宅子是三重門的樣式，一進來大門，就能望進這最裏麵。
一張茶桌，放著一盤子棋，熏著香。暈乎乎間看一人挽著白襯衫袖子，一手指點在下吧頜上，加上這嫋嫋的煙，妖的很。
她警鈴大作。
有時候這東西的第六感還是蠻準的，她就覺得這人是跟自己搶畫的。不爽的很。
先快步穿了兩重門，再走就是最裏間了，那白袖子的人沒稀罕看她，簡安被無視的十分習慣了。
“我先走了。”
對麵那人站起來，極為恭敬的，還有些感慨，“真沒想到老爺子喜歡我的畫。”瞧瞧這受寵若驚的樣兒，什麽勞甚子田園生活，身子離了俗世，可這心還是離不開，這隱士文定華惶惶的去內室取了畫卷來，遞交到對麵人的手裏。
她擋在門前麵，顧淮拿了畫，卷一卷，放在手裏，將她撥開，走了。
“你也是來要畫的？”文定華問。
“嗯，是的。”
“最近這是怎麽了，一個個的，都看上了這幅新雨圖——”這話還沒說完呢，就見這小妮子反身往屋外跑。
簡安心裏想著，作孽作孽，我要什麽他怎麽都跟我搶，就是偏不讓我好過是不是，這畫幹係著她們家蔣灩的前程學業，可不能放了手。
這氣喘籲籲的跑出去，一看外麵，人家的車子還沒發動呢，這神仙端端正正坐在車裏，那摸樣，像是故意的等著她。
車門開了一道，“上車。”他沉沉的說。
剛一沾著這車門，就被拉進去，被裏麵人抱在腿上，他手邊還拿著那副子畫，她拚了命偏著身子，好不叫自己壓著那畫，看她這在意畫，頭上麵低低的笑了。
“這麽喜歡這幅畫？”
“嗯，我叔叔喜歡。”
這是隨便捏的一個謊話，她才不會傻到說，是為了蔣灩進國防大的事情，就看顧淮那態度，就不想幫蔣灩。
顧淮問了這句話，倒是不說話了，抱著她，麵無表情，這叫她有點急了，去小小的扯他衣服扣子，“你這畫送給我唄。”
“憑什麽。”瞥她一眼。他憑什麽幹這好事，沒道理。
不過這東西有的是手腕，像現在這樣上不得台麵的手腕，也就在這狹隘空間，暖融氛圍裏麵能成事。
“顧淮.……顧淮……求求你，我叔叔是真喜歡這幅畫。”
瞧這嬌的小模樣，這膩歪，這黏人，知道她是為了這副畫子，要不然呢？還能是因為你嗎。
沒點子好處，她是斷然不會一灘水一樣的化在身上求著你的。
顧淮想到這裏，沒來由生出一股惱怒來，覺得自己骨頭裏麵就是賤，這賤骨頭癢癢的很，他扳著她臉，“你是故意撩我的是不是！”
她還沒搭話，還沒辯解，還沒大喊願望呢，這嘴剛剛張了一半，呼吸就被占住了。
這還沒喘過氣來呢，小跑往這路邊吱溜一聽，悄沒聲的，還沒反應過來，就站在了路邊上，低頭一看，懷裏正抱著那副子畫。她記得剛剛這畫是摔下來的。
她低頭看畫，用袖子擦擦嘴邊上的口水。
笑了。
其實最高興的，是那隱居作家文定華，一時間，他的畫全城瘋搶，全因著顧淮同誌找畫的時候，一句老爺子喜歡。
這句話，和簡安同誌那句小叔叔喜歡，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扯謊，都是假話。
什麽老爺子喜歡，顧應欽愛鳥不愛畫，這和他半點關係都沒有撒，就是顧淮被問煩了，隨便扯出來的一個理由罷了。
那他是為著什麽找畫呢，這事情還是得從簡安說起。
話說簡安一直是在打聽那副畫的下落，這圈子就這麽大點，有心人還多少知道點簡安和顧淮這糾結的小關係，就像是傳話筒一般的，一句一句的傳到了顧淮的耳朵裏。
他去找畫，顧淮自己也深覺，是骨子裏的賤字在作祟，被人掐住了賤骨頭，陰差陽錯的就去找了畫，這畫捏在手裏才自悔，我怎麽被拿捏的這樣狠！
自悔，自恨，自我厭棄。如今這淡定的大神，表麵上淡定，內裏也是波濤洶湧了撒！
另有一邊，簡安，正獻寶一樣的掏出畫子來，遞給薑主任。
“您看，這是我專門到文定華門上去求的。”
“難為你了，難為你了。”薑主任撫摸著那畫。
“隻要您喜歡就好——您看我們家蔣灩——”
“沒問題，你就放心吧。”
簡安喜滋滋的回家了，覺得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未來是璀璨的，她還在琢磨著怎麽把蔣灩同誌打磨成器。要說以前她怎麽看他不順眼，現在是怎麽看怎麽憐愛，怎麽喜歡，這畢竟是她自己家的人撒——其實簡安這東西也是個可憐人，她沒心沒肺，其實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必要的感情教育缺失，可她幾珍貴親人，你瞧這對蔣灩的感情，多麽充沛，這幾乎是掏心掏肺的在對待了。
畫是放下了，薑主任展開來畫卷，欣賞了一會，拿著這畫，出門去了。
去哪裏了呢，他想著把這畫，獻給太子爺。聽說老爺子蠻好這個的。
薑主任喜歡這畫，可是比起前途，比起功名來，這一副小小的畫，也就不算什麽了。
可是他看著對麵太子爺的表情，不是那麽對勁哪——何止是不對勁，這眉頭蹙著，好像是隱隱的生氣——
“這畫，你是從哪裏來的。”
“一個認識的人送的。”
他當然不敢說實話，這畫的來路，其實和賄賂也差不多。
“這畫，我留下了，你先出去吧。”
薑主任唯唯諾諾的出去了，還一直琢磨著剛剛太子爺的表情，嗯，蠻複雜。
能不複雜嘛，別人把你一顆心，當垃圾一樣的丟來丟去，能不複雜嘛——原來我給她找的畫，就這麽被胡亂的送來送去？
簡安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傳來了敲門聲，一轉門把手，一股大力衝進來。
酒氣。
唇先被堵上，身子接著也被抱起來。
這人嘟囔著，怨恨著，憤怒著。
“你把我當什麽？”
“你把我當什麽？”
真傷心了，傷心之時，唯有填滿身體，唯有尋歡作樂。
都是她做的孽，當然他的空虛，也理應是她來償還。
新雨圖滑落腳下，展開，畫卷展的很長，很長。
的確是好畫。真是被這些人給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