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媽叫安初離
這找人,也需要腦洞。
“人落魄了,覺得自己和垃圾了似的,就想和垃圾在成塊兒。”
這話聽著挺扯的,可一旦實踐起來,別說,還真挺準。這簡安的歪理,的確很多的撒。
他們就在這全上海最大的垃圾場找到了蔣灩同誌,他正蹲在一包衛生垃圾旁邊抽煙呐,蹙著個眉頭,還是美的很,這落魄了,比得意時候更美的男人,不多,且大多數都是妖孽,咱個蔣灩是正宗的妖孽,這人一落魄下來,骨子裏的東西更沉了,狂傲不見了,生出一股子淡淡的蔑視來,這皺眉,抽口眼,出來了一股老人氣——簡安這心就是一跳哦。
當然蔣灩也看見了她,心裏的波動是有的,可麵相上,還是淡淡的。
“簡安。”
叫了一聲,打個招呼,接著低下頭去,劃拉著地上的土。想和他說髒,這土多髒,被垃圾水浸泡著,都是垃圾,都是垃圾,可是你看著他那股子認真的神態,話到了嘴邊又生生的咽下去,因為你知道這時候你說什麽都不成的,這小子是不會搭理你的。
歡樂的時候肯與你共享,可是悲傷時候,對不起,悲傷的時間是他一個人的,誰也融不進來。
於是旗槍槍和簡安陪著他,一塊的蹲下來,一邊夾一個,他也不看你們。
“蔣灩,你家裏的事情,我知道了。”
“嗯。”蔣灩磕了磕煙灰,“我該。都是命裏的,是我該受著的。”
“這幾天你都在這兒呆著。”
“除了這兒我哪兒都不想去。”
他又磕了下煙。
你看他這個沉靜的叫人心疼的樣子,有的人,是生來沉靜,可是渾天昏地的主兒,突然沉靜下來,叫人太難受了——簡安的心揪著,她想著,他也沒爹沒娘,和我一樣,和我一樣——這同病相憐,叫她血一衝,一激動,胳膊一身,就把蔣灩半個身子摟進了懷裏。
蔣灩神色一變。
還是孩子,能有多沉靜。他其實多少能感覺出簡安有時候不待見他,跟他也不算多親近,大多數都是自己去纏著,可此刻無論如何,無論怎樣,她是第一次主動的抱自個兒,還是抱的這樣緊,這樣心疼,這懷抱還是這樣溫暖。
想起鳥的巢,螞蟻的穴——還有,母親的子宮。
不知為何,此刻簡安叫他有這樣的聯想,子宮,他多久沒有見過母親,六歲過後就知道此生也見不到那個美的心碎的女人。其實兒子都愛著母親,俄狄浦斯一樣的戀母情結,蔣灩真是個俄狄浦斯一般的人物,他這樣愛自己的媽媽,又是這樣恨自己的爸爸,可是現在,都成空了,都沒了——他在這子宮一般的懷抱中哇的一聲,哭出來。
她輕輕的拍他,像是生來就會這樣做一樣,誰都知道,她最不會疼人的,現在真和天生的一樣。
聽著他這樣的哭,這樣的說話,像是雛鳥,又像是嬰孩,這感覺,很奇異。
“沒了.……都沒……我現在.……現在就一個人了。”
“我和你一樣——我沒和你講過是不是?我也是一個人,我也沒有父親母親,咱們都是活該一個人在世上走的人——”
她紅了眼眶。
蔣灩很驚異的看著她,她別扭的,紅著眼眶笑了下,躲著他伸過來,揩她淚水的手。
“小姐姐,我真沒想到,你和我一個命數,咱門都是命這樣硬的人——這有緣分,我就給你講講我媽,你剛剛真像我媽——”
簡安含著淚點點頭。
他開口。
“我爺爺說,我媽姓安,叫安初離——”他忽的住了嘴,或者說是被迫住了嘴,因為簡安將他的嘴跟生生的捂住了,她神色。
好像有點恐懼,不,不是恐懼,是瞪大眼睛,所以顯出了一些恐懼的神色,是不可置信,對了,是不可置信——她小小的啜著氣,然後忽的將腦袋埋進他脖子裏,呼吸,淚水,都淌進來,熱的。
風一吹,就冰涼了。
原來她離開了他脖子,神色極為奇異的,“你媽媽,叫……安初離?”
“是——據說曾是個大小姐,奈何安家破敗了,什麽原因,沒人知道。”
“她死了?”她神色更為奇異了,很悲慟似的。
他茫茫的點點頭,似乎是被她嚇到了。
她忽的站起來,身上似乎被注入了強大的能量,也拉著他站起,力氣大得很,將他拉的一耳光趔趄。
她抓著他的手,“你跟我現在就回京——”撥通另個電話,“喂,是我,給我訂兩張回北京的機票,越快越好。”
“你做什麽。”他要掙脫開這手,可她卻再也不讓了。
她攥的緊緊的,神色是異常的堅定。
“你是媽媽留給我的。”“我再也不讓你受苦了。”
好了,知道現在的劇情太狗血了,連咱們的簡安同誌都被雷了一下子,不過,簡安同誌的接受能力一直是強大的嚇人,她早習慣了這樣的戲碼,所以今天這天雷,還是要輕鬆一些,她親弟弟曾對她抱有濃厚興趣,還差點拉她去結婚的這些破事,簡安同誌很快的就消化了,現在是驚喜,她怎麽這有福氣!剛知道媽媽沒了,現在又送來從一個娘肚子裏麵出來的親弟弟!
這他媽是家庭劇撒!
她終於明白剛剛奇異的心疼是怎麽回事了,血濃於水,天意,天意,她自己的親人,不疼誰疼!
另一邊,天雷劈過得,還有那兩隻,一個一個說。
主角,蔣灩同誌,忽然多個姐姐,還是自己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動了真感情的女的——或者說是執念也可以,讓禽獸說真情,嘖嘖,難為他。現在他還沒有理清楚,隻知道麵前這姐姐要帶他到北京去。
另一邊,旗槍槍同誌,也是驚訝了一下,可是驚訝之餘呢,算盤起來呢,他早知道蔣灩對這個簡安小姐姐有意思,這也是為啥他千裏迢迢把她給找過來,這不代表他放棄競爭撒,現在,一道天雷劈下來,老天爺生生的給他減少了個競爭對手,爽死拉,當即就拍板,“再加張飛機票!”
她去哪兒,他也去哪兒!
好嘛,他這點子花花腸子,和他一個褲襠長起來的蔣灩能不清楚嗎,輕輕的瞥了他一眼,不過也沒多說什麽,他現在還在突然出現個姐姐的驚與喜中徘徊,目光是閃閃爍爍,明亮一陣子,灰白一陣子,反正挺虐心。
簡安這東西沒想多,加飛機票就加飛機票唄,於是就加上了。
這一捯飭,三個人重回北京。
南北融合撒,一場大戲撒,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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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要是突然填一個弟弟會什麽反應,不知道,但是簡安這反應,那是相當的興奮,可是興奮之餘,還有些擔憂。
擔憂什麽,長姐如母嘛,她開始擔憂蔣灩的前程了。要知道,簡安不在乎男女關係,不在乎朋友關係,但是血緣關係是超級放在心上的,原來兩人沒啥關係的時候,蔣灩渾天昏地,戳貓逗狗,和她沒勞甚子關係,現在不一樣了,她想到自己這弟弟的德行,開始深深的擔憂了起來。
說實話,這東西在這兒擔憂別人,真替她覺得害臊,她好意思擔心別人,怎麽不想想自己,她是個什麽玩意兒,難道她身家就幹淨到哪兒去了嗎,往身後看看,她一步一個腳印,走的那叫一個眼花繚亂,男女關係咱們就不提了,亂得很,為社會做貢獻,為祖國添磚加瓦了沒,完全沒有——這就是個享樂浪費氧氣的玩意兒。
這東西真是心大得很,還在這兒擔憂別人呐。
“蔣灩,你有什麽打算沒有?聽說你沒念大學,大學還是要念得,你跟我說說,你想學什麽?”
蔣灩想了會,抬頭,一句話。
“姐,我想當兵。”
這個乖乖哦,把他這老姐給激動的,她別的不崇拜,就最崇拜人民解放軍了,超級迷戀軍裝,一看閱兵式就拔不動腿。
“好,有誌氣!”
一拍這小子肩膀,笑的那個開懷,“姐姐給你想法子!”
她能想什麽法子,她不還是交給別人想法子,這人選嘛,已經定下了,她覺得他理應出一份力氣,這不電話打過去,約了飯,從他樓下的飯店等著。
不過這回真是決心當個模範姐姐了,說到底還是奇怪,你看自從遇到蔣灩,她去求了顧淮多少次,這麵皮,扯下第一次的時候,難一些,一回生二回熟,到了這次,簡安同誌已經完全不要臉了,菜還沒有上全,就開門見山。
“你給能不能我弟弟辦到國防大去。”
顧淮水杯一抖,這沒找到媽媽,找了弟弟回來,也夠荒謬的。
“什麽弟弟?”
“就是蔣灩,你見過的。”
可不見過,看這東西連不紅心不跳,承受能力超強,他可不見過,拉著她結婚的那個,印象深刻啊。
“我憑什麽。”顧淮冷血的很呐。
簡安湊近了他些,小賊樣子,壓低了聲音,“你也是他哥哥不是?”
瞧瞧這一句話道破天機,這東西不是凡人,也能承受凡人不能承受的狗血,從人家的嘴裏邊說出來,風輕雲淡。
顧淮幽幽的喝口水,“誰承認了。”
這也是個神仙。
簡安很憤怒,“這東西你怎麽不承認。”這不是價值判斷,這是事實論證撒!
一是一,二是二,這怎麽還能不承認。
可是在這大神這裏,管你什麽勞甚子事實,人家就是不管這一套。顧淮同誌這世上在乎的東西,少之又少,多個弟弟妹妹,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他反倒是有些憂心,這個蔣灩不是個好鬼,你看這東西現在對他這樣熱衷,恨不得放到手心裏捧著供奉著,不出事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