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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荷水榭

  那麽,另一邊是怎麽回事呢?

  話說簡安回到病房,打開保溫箱,邀功一樣的,“今天這食堂蒸了雞蛋,咱們倆一人一碗。”


  這話,這話,聽著叫旗槍眼眶有些濕潤,聽著她那個咱倆,這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有點窩心。


  可這東西的窩心,有什麽值得感動的,旗槍也沒想明白。


  反正感動就是感動需要什麽細想,他從不想這些有的沒得的,此刻的一等大事,就是不能叫簡安看見蔣灩。


  這旗少的心理活動還是蠻耐人尋味的,他不怕蔣灩看見簡安,要鬧就叫他鬧去,誰怕誰,至多生扯一場,他是害怕簡安看見了蔣灩,心裏轉了彎,對他心裏存了芥蒂。要知道他可是因著蔣灩那邊的機緣對她起了興致,將她栓在邊上。


  於是一把拉起這簡安,“走,咱們出去吃的。”


  荷水榭老早就給他打招呼,說陽澄湖的大閘蟹,新到的還給他留了幾斤,要不要過來吃著。他原本是興致缺缺的,這荷水榭給留著螃蟹,也不全然因著他愛吃,這是個會做生意的館子,裝修不算高檔,卻這人情買賣做的很好,這件些個有頭有臉的,有什麽珍饈來了,都給預留著,以備不時之需,這十斤的大閘蟹,就是給他留的,就算臭掉了,也是倒在下水溝裏麵,絕不會先做了。這就是服務,這是對這些少爺們表示忠心呐。


  所以來這荷水榭的,非富即貴。


  這北有太子軒,南有荷水榭。


  都是富貴夢,溫柔鄉,一枕黃粱,眾生紛紜。


  看個地方氣不氣派,先得看車,從蘭博基尼到法拉利,一等一的超跑,但不好意思了,這地方雖然厲害,叫這平常人看見了,也覺得是個極品的銷金窟,可真正的玩家往往都是低調的,這越破落,越襤褸的地方,越能抓到大蝦大魚。就譬如這荷水榭,從外麵看,這車都蠻低調,最貴不過本田,也就幾十萬的水平,但得看車牌撒——全是順號的,還都是軍牌——這才是真的臥虎藏龍。


  所以這地方能開的久,開出名氣,還是要有著一定的背景的,這地方雖然對名少們示好,親近但不諂媚,就看這服務員的態度就知道了,還是蠻有格調的。


  這小帥哥上來點餐,報上蔣灩的名字,“留的大閘蟹先上來罷。”


  不幾分鍾,這熱騰騰的大閘蟹就端上來了。


  南人吃蟹,要比北人講究多了。張允和說過,她們家吃螃蟹,器具之複雜,少則十幾件,多則二十幾,不在吃了,而是做手術一般,將這肉與殼精心的分離開來,末了,還要細細的,哪了天平稱了,看那個的重量最輕盈,哪個就是最幹淨的。這吃螃蟹是門學問,也體現了品味,這現代人,很難在這麽繁瑣的吃一隻螃蟹了。能有這個心思與精力去吃一隻蟹的,恰恰說明了此人的身份。


  旗少有個喜好,他吃蟹,更愛看人吃蟹,尤愛看女人,還是美女吃蟹。


  白生生的手,將這白生生的肉,與這鮮紅的殼子分離,要分的優雅,不慌張,不貪婪,隻為分一隻蟹,隻為品一隻蟹——最能看出一個女人的水平。


  “決定要不要和一個女人扯,除了一夜情之外,我必要帶她來吃蟹。”


  旗槍曾說過這樣的一句話,叫許多女人辛苦的練習如何優雅的,淡定的,謙和的。


  吃一隻蟹。


  當然後來的事實告訴她們,男人是最不定性的生物,自然他們的話也不能夠輕信,所謂的吃蟹,隻不過是個無聊,乏味時候選擇伴侶的幌子。


  今時今日,旗槍打心底覺得,從未一個女人吃蟹吃的像簡安一般,這樣的粗暴,這樣不羈,這樣的——他想不出別的詞了。簡安正確的奉行了北人吃蟹的一貫傳統,將八根腿掰下來,撂在一邊,專攻克裏麵的蟹黃與蟹肉,全程用手,並不顧忌那些精巧的器械——與旁邊的男人。


  但隻一點,她的吃相並不貪婪,反而有種除卻裝模作樣之外,別致的優雅,即使吃的這樣簡單粗暴,還是能看出她對美食的尊重與一種全身心投入的品鑒。


  簡安這東西就是這樣,她身上有些不經意流露出的小表情,很勾搭人,還時時刻刻的彰示著,她並非凡人。


  “你看我幹什麽。”


  她終於發覺了,身邊還是有另一個人的存在的,但是這句話的語氣並不是羞澀,不是那種你看我幹什麽,你看得我都不好意思吃的嬌嗔。


  與之相反,她語氣裏麵是含著責備的,覺得這男人打擾了自己,吃一隻蟹的專心。


  大音希聲,大象希形。


  真正的專心,與一隻蟹的幹淨程度無關。真正的修養,與那些虛文虛禮無關。


  簡安身上有種很柔和的,很穩定的東西,這叫人莫名其妙的安神。她並不太在乎除她之外的事情,這份不在乎,叫她更完整的保存了身上的個人性與動物性——比起人,其實她更像是一隻小獸,在佛祖腳下沐浴了佛光一段日子。


  旗槍槍不由得閉上了眼睛——他覺得極為安靜,安靜的叫人想要就此睡下去,不過她必然不叫他枕在她的膝頭上。


  這靜謐的氛圍終於被一聲響亮的詢問給打破。


  “先生,這是您點的紅燜羊肉嗎。”


  空氣裏麵彌漫起來濃烈的羊膻氣。


  如果足夠細心的話,會發現旗少的臉色由正常,轉為濃黑,繼而青紫。


  他嘴唇顫抖著,“我什麽時候點過羊肉,給我滾出去!”


  這不怪旗少發這麽大的火,人活一世,誰沒有點忌口,偏旗槍這麽個渾天昏地的人物,最受不了一樣東西,那就是羊,據說是跟著他爹去內蒙古的時候被羊啃掉過一縷頭發,無論如何,他見不得羊,更聞不得這味道,都知道他有這個毛病,玩在一起的隻要和他一塊吃飯,桌上絕對不點羊肉。


  “快退下去!”


  可這服務員還不依不饒的,拿著單子給他看,“您看這單子上寫了,紅燜羊肉確實是您點的——”


  “我叫你們退下去,沒聽明白嗎!”


  旗槍槍捂住嘴,壓抑著這股子,妊娠反應一般的,翻江倒海的嘔吐感。


  服務員可能覺得有點委屈,嘟囔著,“您要是不想要了,可以直接跟我們們說,沒有必要發這麽大的脾氣。”


  “叫你們值班經理來!”


  這服務員出去,蠻委屈的叫經理去了。這段時間,這紅燜羊肉還是被放在桌上,孜孜不倦,恪盡職守的散發著香氣。


  旗少的臉色,自然是愈來愈深沉。


  過了大約五分鍾吧,這值班經理笑著,蠻抱歉的進來了,“的確是我們弄錯了,這確實不是您點的,是您朋友幫您點的。”


  “誰?”


  “就是二零六包廂的那位。”


  旗槍哼哼冷笑兩聲,還能是誰,誰知道他這個弱點還敢來招惹,除了蔣灩那個禽獸還有誰?


  “旗槍!”


  簡安叫不得他,眼見著他就上了二樓,停在一所包廂前,將那房門一踹,從裏麵幽幽的走出個人來,眯眯的笑著,“看到我給你送的菜啦——”


  一腳踹到肚子上,嘴巴還罵著,“你個小婊子養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蔣灩肚子上挨了一腳,疼的他,生生的嘴角憋出一個笑來,這是氣到極致了,他心裏在想什麽,他媽的,還有理了,他氣什麽,氣什麽——跟我搶個女人!還是不是兄弟!


  這倆人自小沒少打架,大多數都是一直對外,把別人往死裏整,這麽大動幹戈,還是第一次,偏偏都知道弱點在哪裏。


  他六歲玩滑板腰不好,就專門踹他腰。


  你腰側肋骨那受過傷,就把你往死裏整。


  “你別跟我招惹她!”


  旗槍槍嗬嗬笑著,“你孫子什麽時候也講究先來後到了!”


  “不讓你動,你就別動!”


  “老子還就是動定了。”


  這兩位名少在這兒龍虎鬥,實在是紮眼呐,這麽帥氣的男人,這麽瀟灑的動作,主要是你看著對白,忒讓人春心萌動嘍,這是為了個女人,是誰這麽大的福氣哦——都想去到人群裏,用一雙眼睛找找可是又不舍得把眼珠子從這兩位名少身上挪開,生怕錯過了哪個帥氣的動作,哪句經典的對白,這叫人急眼撒。


  這時候,誰也沒看到,這人群的最外側,慢慢的溜達出來一個女的,背著手,一副老大爺提溜著鳥籠,出來看下棋湊熱鬧的神態,閑庭信步。


  誰也沒注意到,這兩位名少下的拳腳輕了,鬆散了,不是不舍得,是精力被分散了,別人的眼睛黏在他們身上不願意下來,他們的眼睛也得有個安家立業的住所被,是哪裏,就是這個“老大爺”提溜鳥籠——看熱鬧的女人唄!


  她螃蟹吃飽了,聽著外麵挺喧囂,她有點矯情的想著,自己不是個愛熱鬧的女人,可是外麵的動靜實在太大,槍槍又遲遲的不回來,她有點子無聊,於是就出門逛遊。


  這一出門就看到了這幅驚人的景象。當然,這在別人的眼裏,是驚人,在她眼裏,就是一般般了,她什麽樣的大場麵沒見過,想當年那場堪稱京城經典的肖小爺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幹架,至今還在許多人的夢裏出現過,一個詞,詭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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