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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真是個傻子

  “別廢話,快轉向。”


  半天沒有收到回應,她才睜開眼,他的脖子雖然沒有被割破動脈,不至於斃命,可是也流了不少血,想必一定很痛,可他臉上半點表情都沒有,反而閉上眼睛假寐了起來。


  薑智感覺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她想要再用力一些,卻發現手腕上怎麽也使不上力氣了。她感到有些挫敗,對這個男人,總是該死的狠不下心來。


  被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人,幽幽睜開眼來,看著她,“你就算是再往裏推一寸,我這趟也是去定了的,隻是殺了我,你也逃不掉了。”


  她看了他一會,終於恨恨的將刀扔在腳下,撕開袖子,扯了一個布條綁在他脖子上給他止血。


  他真是個傻瓜。


  可是,她又何嚐不是呢?


  這男人是很篤定的料到,她不敢下手?


  她將刀子逼近一分,“顧淮,你以為我不敢動你?你以為我會傻乎乎的陪著你去送死?”


  “你說呢?”


  顧淮挑了下眉毛。


  這男人一臉沒人性的表情的時候——偏偏是薑智她最心動的時候。


  她想象割破他動脈,想象那脖頸下源源流出的鮮血是怎樣的顏色——暗紅的,她真想摸一摸,這男人的血是不是冷的。


  大概不是的,他有情感的,他也有無能無力的,這並非是個萬能的男人。隻是這一切都不是對她薑智,隻要一回到她這裏,這男人又是那一副天神一般的模樣。


  “顧淮——你有沒有,哪怕是一點點的喜歡過我。”薑智嘴角擠出一點戲謔的笑容,她是多麽驕傲的女人,怎麽容許自己去乞求一個男人的愛情。她玩笑的口氣,眼神卻異常的認真,顧淮隻要一回頭就能看到她眼睛裏麵蘊藏的滔天情緒。可是他沒有。他看著窗外,像是等待著什麽。他是在等待一個人,一個他即將要去見的人。


  “薑智,你不是這麽無趣的人。”他說道。


  薑智也一直以為,自己不是一個無趣的人,她驕傲,她冷豔,她高貴——她以為男人和愛情都是像樂高積木一般,是遊戲一樣的東西。她無往不利,有一身鮮豔的石榴裙。


  她以為在顧淮麵前,自己還是那樣冷靜而無情——卻在一個他喝醉酒的晚上,看著他露出孩童一般彷徨無助的神色。他看進她的眼,“你要不要我?”


  酒氣熏天,麵色酡紅。


  她卻從未想過,一個男人能夠豔到這種程度。


  他不問,愛不愛——他似乎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他就像是個迷路的孩子,鑽到母親的懷抱裏麵撒嬌。


  薑智摟住他的脖子,我當然要你。”


  他微微的笑了下,描繪著她的眉眼,“騙子,你就總是拿這些好聽的話來騙我——我知道你不願意要我了——”


  “那你呢?”薑智問。


  “什麽?”他有些迷惑。


  “我說,你愛不愛我?”這話一說出口,薑智就後悔了。她實在不應該問出這種愚蠢的問題,她與顧淮不來就是各取所需的關係,談什麽愛不愛這樣的問題呢?可是隨即她又釋然了,開始不正常的是他,將這話題跳起來的也是她,她不過是接著他的話頭說下去——再說他喝醉了酒,不會記得的。


  顧淮的眼睛清明了一瞬間,有些諷刺的笑了——在這個問題被問出來的瞬間,他就清醒了。


  像顧淮這樣的人呐,看似什麽都不在意,偏偏對愛這個字特別的在意,他不願意說,甚至於不敢說——這個字對於他來說,就像是電擊棒一般的存在。隻要一提起,無論他多麽的酩酊大醉,都會徹底清醒。


  他看清了身下的人。


  他有些懊惱——他看清了身下的人。


  相似歸相似,可總歸是另一張麵容。這個時刻,連欺騙自己也是不能的嗎?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表情,“薑智,你不是這麽無趣的人。”所以,談什麽愛不愛呢?

  薑智想起緋聞女孩裏麵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對布萊爾說愛她的恰克——可至少恰克是愛布萊爾的。那她呢?這麽久的時間,縱使是替身,縱使是寄托,就不會有一點一滴的心動嗎?

  她掩飾了自己一瞬間的失望,輕輕的摟抱住他——“我就是說著玩玩罷了。”


  顧淮卻很掃興似的,起了身,拉開窗簾——這也深的夜,夜景還是一樣的摧殘,欲望總是在燈光闌珊的地方滋生。有多少男女在這些紛繁的角落,閉著眼,離著魂。


  他點燃了一支煙。


  薑智一直很奇怪,他為什麽這麽鍾愛萬寶路的女士煙——其實他並非是一個會抽煙的男人,常常被煙嗆得直咳嗽。可是他很堅持。要抽煙,卻隻抽這一種。像是在留戀著什麽味道。


  顧淮是這樣的人,認準了一件事情,就很難再回頭。他回過頭來,眼裏麵似乎繁星閃爍。他說,薑智。


  “你有沒有愛過什麽人?”


  那是他第一次和她談愛,卻也是最後一次與她談愛。


  也許是這夜太寂寞,光火太闌珊——無論如何,顧淮第一次與她進行這種比較深層次的交流。可也是最後一次罷了——歸根到底,她也沒什麽特別的,隻是碰巧在那時候,變成了他的傾聽者。


  薑智是個很冷清的人,她很難放棄自我的去愛什麽人,她的感情經曆雖然足夠豐富,可是在她心裏總是乏善可陳——唯一值得記憶的,大概是高中的時候暗戀過一個男生。可那記憶實在是太遠太遠,模糊的叫她記不清楚,也忘記了當初的心境。


  清楚的是此刻,她心跳的聲音,咚咚咚。


  伴著那薄荷味道的苦糜煙霧,升起。


  她看著他的背影,坐起來,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大概沒有吧——你這樣的人難道也會在意愛誰嗎?”


  她怎麽能跟他說,其實她已經愛上了他呢?

  他回過頭來,有點遺憾的笑了下,很無奈,“我確實很在意——在意了太久,反倒成了一種習慣。”


  薑智的心頓了一下,笑道,“她是何方神聖啊——那把你迷成這個樣子。”


  他深深的吸一口煙,看那煙霧升起的形狀,“她就是不會愛人罷了。”


  “起初,我隻是想讓她學會怎麽去愛一個人,到後來,卻發現連我自己都深陷其中——這堂課太長了,這一世,也不知道能不能上完。”


  “這一世?”薑智聽著這話有些奇怪,卻見顧淮將煙撚滅,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那笑容有些模糊,他眉眼之間似乎有光在環繞,他不再說話了,走過來,端起她下巴。


  細細的端詳,然後,吻了下來。


  這一世——她怕是下一世都要記得這個無情的男人了。


  他是那種無情無義也能吻的很好的人,說好聽了,是自娛自樂,說難聽了,不過是自我欺騙罷了。


  薑智從漫長的回憶中醒來,眼睛已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她想著,這男人的溫柔都不是假的,卻也都不是對她的。


  “顧淮,我就是一個無趣的人,我隻是在你麵前裝有趣罷了——你就算是騙騙我也好,你怎麽就那麽狠心——我賠了你那麽長的時間。”薑智心如死灰,聲音裏麵帶了哭腔。


  她不過就用了一次心,就淪落到如此下場。


  她忍耐著淚水——她不甘心。


  卻聽見男人的嘴唇上下一合,伴著這山澗的風,化成冰冷的刀子——刺穿她的耳膜。


  他說。


  “對不起。”


  他的情義,終究是淺薄到連欺騙都是不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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