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洛麗塔的結局
可今日他格外的膩歪,非要學小說裏麵的樣子,一口一口的渡給她。她起初不肯,可奈何他執著,最後還是屈服了。
她將嘴邊的水痕擦到他的睡衣上,忽的想起洛麗塔裏麵的片段。
那個小妖女也是如此將嘴上的水擦在她的繼父與情人的睡衣上。結局呢,她知道他們也並不會有一個多麽圓滿的結局。
電影的結尾,是那個繼父,在遙遙的,似乎看不到盡頭的公路上,搖晃的開著車子,他的胸口已經中彈,失血過多,神誌也不清醒。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洛麗塔的樣子,她趴在花園的草坪裏看書,不管水已經浸濕了她的衣服,濕噠噠的黏在身上。那時候是欲望。
可是當他在結尾將子彈射入自己的太陽穴時,那時,大概是愛情罷。
她隱約的想。
也許,自己真的是愛這個男人的。
但是,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的母親,殺了她的母親。
如今,他又殺了她的父親。
都不重要了,她永遠也不會原諒他了。
既然如此。
她在黑暗裏麵起身,將手放在他的脖子上,睡著的他,也不過是一個脆弱的人類,自己的手隻需要稍稍一用力,就可以扼斷他的咽喉。
她又在想象血液噴發的形狀了。
她收回了手,作為補償,在那菲薄的唇上落下輕輕一吻。就當剛剛對自己惡意的補償罷。
對了,還忘記一件事情,既然她打定主意永遠的不原諒他,那麽這句話,說出來大概也沒有什麽了罷。他不需要聽到,可是她要說出來。
說出來,就算有一天真的死了,也不會不甘心了。
說完了那三個字。
外麵的晨光熹微,她不知為何醒的很早,也睡不著了,於是起身,到浴室裏麵,準備衝一個澡。
她沒有看到,自己起身,走向浴室的時候,床上的人睜開了眼。他其實並沒有睡著,或者說早就醒了。具體的時間,就是從她將略帶些顫抖的手放在他脖子上開始。
顧淮接到那個電話的時候,他正在與薑智一起吃早餐。
他問了幾句她新戲的事情,她笑著說很好。她將塗好黃油的土司遞到他嘴邊,他並沒有張嘴,而是先用手接了,再送到嘴裏去。
她心裏覺得好笑,又可恨。
他這樣的人,下定決心,敷衍到她這種程度,真是不容易。可雖然是敷衍,他卻讓她有時摸不著頭腦,因為那些迷戀,似乎也是真實的。
她真恨他,總是這樣不自主的被牽動六神。
昨晚老板打電話過來,說,恭喜,馬上就要結束了。
她心裏卻可恥的一沉,其實她是享受的罷,這樣的寵愛,連著這樣的人,她一輩子也不會遇到第二個。他對她無理由的好,這原因,她從不曾想清楚,到了現在,有些懼怕去想。
幸而馬上就要結束了。
可惜馬上就要結束了。
她十五歲進娛樂圈,在這個光怪陸離的圈子裏麵站穩腳跟,並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她跟過幾個男人,年紀幾乎可以做她的爸爸,那又如何,她還不是一步一步的自己爬過來。靠著身體,或者是靠著才華,難道不都是靠自己嗎?她冷冷的笑了,笑這世界的殘酷,連同自己這一點羞恥感都沒有的肮髒。可是若是肮髒,就肮髒個徹底,她終於還是在這泥沼中可笑的想保存一些純潔,那感覺就像一個想要立貞潔牌坊的婊子。
是了,那個將她按在床上,卻被她用床頭上的煙灰缸砸爛了腦袋的製片人就是這樣書她的。一片撕扯她的禮服,一邊將口水吐在她妝容精致的臉上。
砸了人,她一摸他的腦袋,裏麵有很溫熱的東西流出來,手上都是血紅的。她內心其實是很平靜的,她預料到自己遲早有這樣一天,忍不了了。可是她不想死,於是她打電話給白放,給她娛樂公司的老板,她知道他的身份遠不止如此,他的野心也遠不止如此,他一定可以幫她。
她隻是不想死。
誰知道,那天白放捏著她的下巴,細細的觀察她的臉,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的,眯起了眼睛。
他先遮住她的鼻子和嘴巴,隻看眼睛。然後遮住她的眼睛和鼻子,隻看嘴巴。
他愣了好一會,她好怕他會吻下來,可是他並沒有。
她聽見他說,“好像。”
像什麽,她沒有問,可是她隻知道,自己是有用的,隻看白放的表情就知道了。
真驚喜,他不知答應幫她擺平一樁人命案子,還承諾一張巨額支票,等事成之後,就可以遠走高飛。
這個任務,她一直都用這兩個字提醒自己,不要沉迷,這不過是個遊戲,這是遊戲裏麵打通關必須的任務。這任務其實像是一場噩夢,可因著前麵過於甜美,即使知道最後等待她的是一張怪獸的血盆大嘴,她也義無反顧的要跳下去了。
她回神,看到他接了一個電話,神色一變。那是一種很恐怖的神色,仿佛是馬上就要失去什麽東西一樣的恐懼。
他一下子站起來,椅子順勢倒了,咚的一聲。
一群穿著黑衣服的男人進來,黑壓壓的圍了一個屋子。
顧淮冷笑了一下,慢慢的掏出槍來,對準她的太陽穴,綻開一個近乎於殘忍的笑容。
“跟我來。”
薑智知道這一切的變故,他突然的轉變,都是因為剛剛那個電話的緣故。還有一點,她剛剛才知道,原來顧淮陪著她的時候,身上都是帶槍,且帶著一群藏在暗處的保鏢的。她忽而覺得自己傻的可以,但給出的東西,永遠收不回了。
她緩緩的站起身來,不知道是不是早餐沒有吃飽的緣故,她隻吃了幾口,身上沒有什麽力氣,她眸光很平靜。
“去哪裏。”
他冷冷的沒有說話,瞥了一眼黑衣服的人,他們似乎是有心靈感應一般的,向前來,架住她,將她拖到外麵去。
他終是連碰一下都不願意碰她了。
將她駕到車上去,他就坐在她身邊,薑智不用去看他的臉色就能感受到他的滔天怒意,他發怒的時候,身上是冷的,仿佛永遠也暖不過來一樣。可是他用情的時候,笑也是暖暖的。這樣的男人,給女人麵前,實在是犯規的。
“好得很,我真沒想到他會來這麽下三濫的招數,原來我以為他把自己的女人放到我身邊已經是無恥到極致了。”顧淮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這段話。
薑智倒是吃驚,他居然知道了自己與白放之間的關係。可是她可不認為白放會救她。白放那個男人,眼裏除了利益,沒有別的什麽了,女人於他來說,不過是工具罷了。
她很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比起這個來,顧淮雖然涼薄,可在這一點上,比白放好了不止多少倍。
“你既然早就知道我是白放派過來的,為什麽還一直留我在身邊?”
顧淮轉過臉來死死的盯著她,他忽的遮住她的臉,隻留一雙眼睛。
她有些驚恐的盯著他,不知他突然這樣是要做些什麽,卻見他歎口氣,放下了手。
“你的眼睛,你的嘴巴,實在是太像了。”
“像什麽?”她終於問了出來。
他的臉色變得很深沉,搖搖頭,“你不必知道。”
可事到如今,她也能猜測出幾分,一定與來的那個電話有關,電話裏那頭有女人的聲音,模糊之間能聽到救命二字。
“是簡安?”她早就看出二人之間有不尋常,可是沒有一個肯承認。她從未見過如此別扭的兩個人。
看著他的臉色更沉一層下去,她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果然是她。
那麽自己究竟像誰,也水落石出了。她不由得覺得深深的悲哀。他對她的寵愛,並不是真的寵愛,是對這雙眼睛,這隻嘴巴的寵愛,是對一個見不到卻愛的深的人的寵愛。他當時大概真的以為見不到她了,於是找一個替身,即使知道這個替身不懷好意,即使知道這個替身是被對手派來,放在身邊無外非一個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他也要薑智在身邊。
見不到真的,假的也好。
見不到假的,一點相似的片段也好。
薑智眼眶有些濕潤,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真可笑,她不小心失了心,到頭來卻沒有被當做一個完整的人。他隻愛她的眼睛和嘴巴,還是像對待贗品那樣的愛。要知道,贗品是永遠不能碰見真品的。
她知道,但凡自己有點骨氣,就該恨死他,恨不得將這個男人千刀萬剮,墮下地獄用油鍋煎個七天七夜才好。
她忽的抽出藏在袖子裏的刀來,架在他脖子上。
顧淮顯然沒有意識到她還會突然這樣做,可他還是沒有顯出絲毫的慌亂,可見隻見過大風大浪,她這樣的舉動,在他眼裏也許可笑的很。
他挑了下眉,“你是打定注意要自救了。”
她眼睛一閉,刀鋒陷進皮肉裏一點,鮮潤的血流出來。
“別廢話,快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