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能怎麽辦
醫院裏出了一場奇景,一群大佬,泱泱的圍了一周,兩個小弟架著一個哭泣的妝容都花掉的女人,推進了診室。
都克製著不跳腳,大約是還在乎點威嚴,麵上的憂慮之色確實瞞不住的,叫做D哥的一根接著一根抽煙,黑乎乎煙頭,按在斑駁的牆壁上,都知道這群人是如何的來頭,沒有人敢去攔。
簡安與小左混在裏麵,因著都穿著黑衣服,並不怎麽打眼,於是在隊列裏交頭接耳。
“你說這個叫翠姐的到底有沒有病。”
“八成是有的,你看她的反應,不像是不知道的。”
“我不信,”她麵上惶惶然,“這世上哪有那麽巧的事情。”
“且看看吧。”小左話音剛落,病房的門就打開,探出一個戴著白口罩的腦袋來。見到外麵的場麵,有些怯懦。
但還是硬著頭皮問話,“誰是患者家屬?”
D哥吐了一口痰,往腳下一搓,“婊子去哪裏找家屬?你快說吧。”
醫生不會傻到堅持原則,脖子一伸,烏龜一樣的,“檢查結果出來了,陽性。”
“什麽意思?”
“她染上HIV有一年多的時間了。”
D哥一把揪住他的白大褂,勒住他脖子,他麵皮登時漲的通紅,像是擱淺的魚一樣大口喘氣。
“你們要是不相信,親自去裏麵看結果,或者再檢查一下也好!”
D哥一下子灰敗了臉色,癱軟了身體,有人上去想要架著他,卻被一下子揮開,他忽的笑起來。
“我一輩子玩女人,居然最後栽在這樣一個女人身上。”
後麵也全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看到被抬出來的翠姐,眼神裏麵都帶了凶光。
一揮手,“帶走!”
簡安從剛剛的震驚中緩過來,回神就看到這些人架著翠姐,不知道要帶到哪裏去,黑幫折磨人的手段一向是花樣繁多,不怕死掉,就怕活著。況且她一下子連累了這麽多的大佬,此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可是她不能就這樣死!
隻有她知道肖陽的事情!
那一晚究竟兩人有沒有上床,恐怕隻有這個叫做翠姐的女人知道,畢竟那時候隻有她是清醒著的。
肖陽曾經墮落到何等的程度,她不敢去想象,但是其中一定與她是脫不了幹係的。
無論如何。這件事情,她也要親自弄清楚。
小左的神色也是明明暗暗,看不清情緒,他低聲說,“我沒有想到。”
“我沒想到他得了這樣的——唔。”
簡安捂住他的嘴,“你不要急著下結論,我要親自問那個翠姐。”
小左看她的眼神多有無奈,像是看一個不願意相信世上沒有聖誕老人的小孩,卻仍然輕輕點頭。
“好。”
D哥的車打頭,他車上載著翠姐,眾人商量過後,還是要帶到護城河旁邊解決,他們常常在這裏解決仇家,實在太方便,折磨人到生不如死之後,直接丟到河底去喂魚,以至於條護城河裏的魚牙根因為吃腐肉而隱隱的泛紅。
通向護城河,要穿過一道林蔭小道,翠姐仍然在哭泣,她的神經已經有了些輕微的錯亂,她的哭泣裏麵摻雜著一些辱罵。
“你們這些狗雜碎,爽完了居然來怨我!”
繼而又哀怨起來。
“我不掙錢有什麽辦法,我還有個小孩,上學正是要花錢的時候!”
車上的人本來就暴躁,更聽不得她如同老人喉嚨裏滾痰一樣的抱怨,手頭沒有布料,後麵的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伸下手去,將鞋子脫了,脫下襪子來,團一團,將仍散發著熱氣與臭氣的襪子一把塞到翠姐的嘴裏,她失了聲音,卻沒有失掉憤怒,眼睛隻瞪得更大,幾乎要從紅血絲之間流出殷紅的血液來。
人們終於笑起來。
他們的笑自然也不無絕望,隻是折磨這樣一個女人,他們那個得到更多短暫和卑鄙的快樂。
“不光下麵臭,上麵也臭,爛貨!”
車子猛地停下來,D哥的頭撞到前麵的座椅上,他大罵一聲,“怎麽開車的,我活不久,你也不想活了是不是!”
“D哥,前麵突然攔了一輛車。”
D哥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什麽,哪個不長眼的敢攔我的車?”
他算是城中一霸,平時飛揚跋扈慣了,地頭蛇比天大,連當地的首富都要給他幾分麵子,年底還要約他一起吃一頓飯,聯絡感情,得罪這樣不要命的人,總算是沒有好處。
“今天不見血,看來是不行了。”
他摸上常備在車上的左輪,要開車門下車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車門一動,一枚子彈飛過來,正好橫穿過他的手掌,血花四濺,他痛得翻下車子,登時全是掏槍的聲音,卻沒人敢下車。
“都傻了,打啊!”
D哥痛的抽搐,卻不忘記往車裏喊。
這才往車下麵跑,跑一個打一個,卻都不打中要害,一時間鬼哭狼嚎,喊聲震天。
待見都解決了,隻聽見那邊車上下來哥人,綠色軍裝,肩頭似乎是個金色五角星。
“首長,這幾個,就帶我一個來就成了。”
是小張的聲音,能做小左警衛員的,都有門獨門絕技,小張的射擊非常厲害,命中率能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且精確度很高,剛剛射擊的就是他,槍槍都不致命,這也是一個本事。
“別廢話,趁著這空擋,快把他們車上的女人救下來。”
小張不敢懈怠,從車後麵果然找到一個嚇得麵色蒼白的中國女人,她發絲淩亂,好像是在嗚咽,從喉嚨深處發出母獸一樣的悲鳴。
“別怕,我們是來救你的,不會害你。”
她聽到救這個詞,麵色稍微正常了些,有些激動,眼中也有了光澤。
求生的欲望一下子熊熊燃燒起來。
小張幫她解開背後的繩子,拿掉襪子,她幹嘔了一陣子,大口大口的呼吸。
“你還能走嗎咱麽快點,不要耽誤時間。”
“好,好,謝謝你救我。”翠姐恢複了一點神誌,跟著小張來到車上,卻看到車上似乎是今晚來過的客人,有些驚訝,指著小左。
“你——”
小左微笑了一下,“你好,我們呆會有些事想要問問你,你有什麽難處也可以跟我們說。”
翠姐茫然的點點頭,事到如今,也沒有更糟糕了,看他的麵相,也不是壞人的樣子,這樣想著,她竟然回了一個笑容。
到了一個茶館樣子的地方,開門坐著一個女人,約莫二十多歲的樣子,卷發,極美,表情卻有些茫然,她看見她,笑了下,那笑像是畫上去的一樣,虛虛的浮在麵皮上。
那一刻翠姐居然覺得這個女人也沒有比自己多好過。
簡安往她麵前推了一杯茶。
“你是大陸人,多久來的這裏?”
翠姐沒接茶,手放在膝蓋上,有些局促,“得有十年多了。”
“那是很久了,”她忽的話鋒一轉,“你半年前有沒有見過一個姓肖的中國男人?”
似乎是沒有料到她會突然這樣問,翠姐麵上驚訝了一下。
“有的。”
簡安點點頭,她很艱難的問出下麵這句話。
“他是不是喝醉了,進了你的房子,然後你們,有沒有上床?”問到上床的時候,簡安剛好抬頭看她,翠姐手一哆嗦,茶杯倒了,茶水滿滿的流淌了一桌,卻沒有人去管。
翠姐斟酌著,不敢去看她。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啊!”她的頭皮上一陣劇痛,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隻見對麵的人猛地站起來,像是換了一個人。
剛剛她還在端著茶水,時而淺酌一口,時而望著她淺淺的笑,可是現在忽然變得凶狠,橫過桌子來扯她的頭皮,像是一下子繃不住爆發出來一樣的。
簡安半個身子趴在桌子上,穿的褲子濕了一半,她緊緊撕扯著翠姐的頭發,紅著眼睛。
“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他了,你知不知道!”
翠姐被她給嚇懵了,隻回答,帶著哭腔,“這句話是真的,我是一個月之後才知道自己得了這樣的病,我錯了,我錯了!”
小左也被簡安這突然的發瘋給嚇了一跳,“簡安,你冷靜一點,你答應過我冷靜的!”
他撲過去抱住簡安,她有幾縷頭發已經掉下來,翠姐蜷縮成一團躲在桌子底下。可是簡安就像是一頭發狂的小獸,一夜之間長出了可以撕扯血肉的爪牙。這才知道,她這段時間內的平靜,大概都是假裝的,她如此了解肖陽,應該已經猜出來了些什麽,卻不敢確認,隻在心裏反複的否認著,不敢想象。她這樣得過且過的人,大概是被心裏的猜測給折磨瘋了,這才下定決心,要弄明白真相。
可是真相,總歸是不好看的。
她在他懷抱裏麵扭動著,抓的他裸露在外麵的小臂上一道一道的。
他衝她吼道,“你冷靜一點,我很早就知道他得病了!”
啪!
他涼涼的看著她,臉上火辣辣的痛,不用看,一定有紅色的掌印起來,簡安被他禁錮在懷裏,一巴掌下去也愣了,她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氣,手掌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覺。
“你終於冷靜了。”
小左剛想生氣,卻見這東西的眼眶一下子紅起來,蹲下,嚎啕大哭。
她縮成一團,背對著他,像隻所有的刺都被拔掉的刺蝟,抽搐著,肩膀抖動。
“我能怎麽辦?他剛回來,我能怎麽辦?他剛回來,就要死了——”